牵牛花的使命

有次回家的时候,在我妹妹房间的窗台上看到几棵“多肉”植物,底下的土壤还很润,看样子被妹照顾得挺细心。

我仔细瞧了下,看到那些多肉长得都不怎么好,皱巴巴的没一点儿活力,我不经意间一碰,叶片还掉了下来,有的稍一动便连根而起,满是病恹恹弱不禁风的样子。

我之前听一个喜欢养多肉的朋友说过,这玩意儿很难伺候,品种有很多,但习性都不大相同,有的喜阴有的喜阳,有的爱潮湿有的爱干燥。

眼前这几颗形状不一的多肉,对还只是小学生的妹妹来说,要弄清姓甚名谁都很难罢?更别说研究她们的喜好。

小孩儿哪会有那么多心思呢,出于对花花草草一贯的认知,天天不忘记浇水,应该都算是妹对她们莫大的“关怀”了。

可我还是试探性的问了妹妹,如我所料,她果然一无所知,只告诉我自从妈妈给她买了这几株多肉后,她便一直好好养着,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浇水。

这时候我看出了她的难过,他问我,“姐,明明我一直没有忘记浇水,照顾得特别仔细,为什么就是养不好呢,都快要枯死了”。妹的问题我回答不上来,因为我也不确定那些多肉的喜好。

学习任务那么重,养绿植本是放松心情,像《囚绿记》中说的那样,囚得一丝半缕的绿,给人以喜悦、希望,而不是像妹妹养这多肉这样,为她本就不太轻松的学习生活,徒增心理负担。

后来我让妹妹把这几盆多肉送给我,然后我打算把她们送给我那个喜欢养多肉的朋友,一来是不想让妹妹因为养绿植分心,二来也是为那些多肉们寻找个更适合的主。

前段日子突然想到了这件事,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不痛快。妹是个细心的孩子,小心思很多,她似乎很少和我分享她的想法。

于是我突然有了个想法,无论自己拿走多肉的理由是多么高尚,多么正当,说到底,她那几棵多肉是被我“夺”走的,妹她会不会难过呢?

她爱学习、爱看书,枯燥的学习生活,真是应该需要几棵绿植来丰富一下内心吧?我又想到了《囚绿记》,文中作者对绿色的期待、欢喜和渴望,不正是这样吗。

于是我费尽心思,在网上寻找着好打理、皮实点儿的绿植,无意间看到了牵牛花。这花我可一点儿也不陌生,小时候看着田间地里到处都是,绝对算是“杂草”,如今被当做花卉在网上售卖,细想来,真让人咋舌。

一边是惊叹,一边已经下了单,过了几天,牵牛花种子如期而至,虽然十块钱不到,但满满一大包,我居然又感叹着廉价。

从收到种子的那天起,我便数着日子计算着再次回家的日子,终于盼来了端午节,我带着对家人的思念以及这包种子所带给我的不知名的感情,连夜奔回老家。

我们姐妹几个都放假在家,弟弟和我们两个性格不大相同,没有搭理我和妹,而我却也像个小学生一样,与妹开始忙活起来,随意找了几个塑料瓶、一个泡木箱,在底下扎几个眼儿就成了花盆,又特意开车去郊外挖来泥土,将花盆装满,一切准备就绪。

花种被我放在一个盘子里,薄薄的盖了一层水,没过一天,种子便冒出了芽,本来黑不溜秋毫无生命体迹象的“小石子”,遇水便急急忙忙破开了壳,看得出来这些小家伙们,对生长充满了渴望。

妹看到冒芽的种子,特别惊奇,“怎么这么快就发芽了,可以种了吗?”,我将种子均匀培进了土里,浇了一点水,和妹妹一起期盼着她快点生长。假期眨眼而过,我要回单位上班了。

我嘱咐妹,牵牛花没那么多名堂,记得浇水就行了!于是我挥手告别家人,也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遗憾,别了那几盆牵牛花,心里问了问自己,本是给妹准备的绿植,我怎么也这样满心期待呢?

牵牛花长得很快,每天都有改变,这让妹妹惊奇不已,借着她的惊奇劲儿,我也以这种特别的方式见证着牵牛花的成长。

掰指细数来,至今过去不到20天,一小撮种子如今发了满满几盆,每一株苗都像比赛一样,蹭蹭往上奋力生长,有一株长得最快的甚至已经结了一支花骨朵。

妹妹每天都和我“汇报”着花的成长“进程”,我和妹一起期盼着花期的到来。想起娇贵的多肉植物,再看着这着急奋力生长的牵牛花,我却不禁想起一部电影《何以为家》。

剧中男主角12岁的赞恩,因为战争,他的一家沦落为难民,父母穷困潦倒,负担不起孩子的教育和医疗,却又自暴自弃式的放肆生娃,可能是企图卖掉孩子或者是期盼着总有个孩子会有出息,父母不工作,小赞恩负担起了养家的首要责任。

小小年纪的他,为了生存,经历了一系列触人心弦的故事,这部电影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的,真实描述了一个战乱国家里,人类生命的卑微。

十二岁,在中国家庭里,还是一个被父母捧上天、聚焦全家族光芒的年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怎么会有“如何生存下去”这样的担忧呢。

我感叹生在中国这样一个和谐平安的国家,从小就经历着至少是幸福无忧的生活,世界这么大,还不知道有多少像小赞恩一样的可怜孩子。

我感叹牵牛花的奋力生长,虽然我将她以“花卉”的高档身份从网上花店买来,但她们的基因永远都是“野花”,她的同类们正在荒野之中夹缝求生,面对满地杂草争夺养分、面对上层植物争夺阳光、更不提随时而来的山火、动物的践踏、风雨的摧残,“活下来”就是她们最高的守望,“传下去”便是她们永恒的使命。

因此如今无论土壤多么肥沃,水源多么充足,任凭我们给她多好的待遇,她们都毫不理睬似的,她们从种子开始,便对“生”充满了渴望,遇水迫不及待破芽,阳光让她们迫不及待的生长,20天的日子里结出花骨朵,迫不及待开花结种,也是只为能在最快的时间里,顺利完成她一生的使命。

幸福并非是理所当然的。丰衣足食的我们,首先要感谢自己的好运,生在这样一个富饶美丽的国家,有着这样一个英明的政党带领着全国人民奔向一个又一个越来越越好的新的时代。

从出生开始,便将我们的身份定义为“花卉”,而非“杂草”,因而才有了后面一切又一切的幸福生活,花卉的身份固然是好,可转而一想,我们是否缺乏着杂草所拥有的顽强活力呢。

很多人不满足于眼前所拥有的物质世界,殊不知,在世界某些角落,还有好多好多的像牵牛花一样的“杂草”、好多好多像小赞恩一样的难民,在为了吃饱、穿暖、活下去负重前行。

这些感悟,妹妹一时半会儿怕是理解不透,但我好像知道了,我为什么如此期盼着牵牛花的成长,期盼着她的花期。以前见惯了的“杂草”,如今被这般呵护,先天的坚韧加上后天的身份,她会给人开出怎样的惊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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