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暖半张床》第二章 赴宴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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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讲到这儿,就该交代一下佳诺的婚姻了。

佳诺的婚姻可谓随缘而安,有点儿像蒙着头撞大运,当初选择路希明很像坐车太久竟忘记了应该在哪站下车,等到发现身旁的人所剩无几,才幡然醒悟到自己可能坐过了站,抬眼瞥见路旁有个站牌,想都没想地急匆匆下了车。

路希明就是这个一直候着她,并被她慌不择路时瞥见的那块带有碰运气色彩的站牌。

两人起初都是在师范大学工作,一个在财经学院担任辅导员,一个在汉语言文学院教授中国古典文学。有一次文学院组织联谊活动,请来路希明帮忙策划,不知是院里老师的有意安排还是无心插柳,反正最后把这两人策划到一块儿去了。没过多久,等同事们再见到两人在一起时,他俩已经领证了。当时好多老师直咂舌,都觉得他俩发展得太神速,从相识到结婚充其量不到两个月,可大家转念一想,两人毕竟都已经三四打头了,何苦要长途跋涉呢。

婚后不久,路希明不甘于现状,跳出大学校门挪巢到市外经局任职,前年底赶上景华区政府领导班子换届,又一个华丽转身,直接升至为分管景华区经济工作的副区长,再后就已升为常务了。官位虽不算显赫,但毕竟是许多人垂涎已久的位置,有人曾背后嘀咕这路希明到底什么来头,平步青云,跟坐直升飞机上去似的晋升太快了。

对于这些议论路希明多少有所耳闻,只是他觉得进步还是有点儿慢,当初之所以跳槽出来,就是看到身边人一个个借力爬升而心有不甘,如果论学识才干哪一点都不差,主要还是因为觉悟太晚,要是能早上几年的话,或许就不是今天这个位置了。但话又说回来,以路希明现在的年龄和职位,既不算慢,更不算晚。江湖上不是有言叫做“不怕起步晚,就怕没发展”嘛,路希明很明白这个道理,走上领导岗位后经常往来于各种觥筹交错,更乐于结交富商权贵。

应该说,他俩在所有人的眼里简直是天作之合,绝佳相配。路希明仕途坦荡,事业有成;佳诺温文尔雅,贤淑聪慧。但实际上他俩的个性以及生活价值观却迥然不同。

这点,路希明非常清楚。只是他认为,他俩现在的婚姻就如同刚买的一部机器,还处于磨合阶段,等到某一天磨合好了,才可以放手运转起来,所以凡事千万不能太急,太急就容易发生故障。这又好比正在炖着的东北酸菜锅,要想品尝到纯正的美味,那就得用小火慢慢地烘着,绝不能心急而采取大火猛攻,不然适得其反。他想,自己跟佳诺结婚后的七年时间里之所以能够相安无事,就是靠这种磨合和慢炖的思想支配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工作事务缠身,路希明正常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有时勤快就能一个电话给佳诺打过来:哪哪哪的客商来了,今晚就不回去了。这还算不错,仅仅冷落的是佳诺准备好的一桌饭菜,到后来,时间长了,次数多了,电话的内容开始简短到“不回去吃了”,甚至干脆一个电话也不打。佳诺慢慢地也就习以为常。

但令佳诺生气的,就是路希明的喝大酒。他几乎每次都是醉醺醺地回来,搅得家里满屋子都是酒气,这还不说,最难以忍受的就是酒后对她非要不可的那一番折腾。

佳诺这回算是真正明白了什么叫“酒能点燃欲望”,深夜里多少次“我睡了”“我累了”“我乏了”之类的躲避话都被路希明含糊不清的“我要你……”击个粉碎。而每次折腾完,他把笨重的躯体从佳诺身上移开后不到两分钟,鼾声立起。

佳诺瞅着身旁睡得像死猪似的的路希明,气儿更不打一处来,心里暗骂:什么瘪蛋玩意儿呀,需要的时候你不在,等睡着了却急三火四地过来折腾,这倒也行,但问题是得顾及我的感受啊!你自顾自地风风火火一通,等我情趣上来,你却戛然熄灭,甚至连点火星儿都冒不出来。佳诺这个气啊,自己本来睡眠不好,经这一番折腾,再听他响雷贯耳的鼾声,谁还能睡得消?

所以,夫妻之间不和谐的性就是婚姻的致命伤,佳诺在以往还对这句话表示怀疑,但现在越来越能理解了。

佳诺无名指上的戒子已经戴了七年,却从未体会到鱼水之欢的特别。她曾怀疑自己不够主动,在他俯身进攻之时,有时也会极力地表现出兴致高昂,只是自己天生不是一个好演员,竟像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婴儿总是别别扭扭和战战兢兢,一下子让路希明看出了端倪。结果自然而知,两人常常是偃旗息鼓,草草收兵。佳诺日后也意识到问题可能出在自己,但怎么解决呢,至今仍是一头雾水。因此,一直翘脚期盼的那种恣意的满足越来越遥远了,尤其最近,确切地说是半年前。佳诺发觉和路希明之间不仅平日里的语言交流有些公式化,这段时间里路希明夜深回来后径直到另一间卧室独自睡下,而佳诺呢,或许巴不得他这样,你睡你的,我睡我的,这样相安无事更好。只是路希明以工作忙、事情多为借口,住家的日子开始有了减少。

还是不往下想了。佳诺强迫自己让脸上的肌肉松弛下来,闭上眼进入了似睡非睡状态。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铃……”床侧的电话铃声响起,佳诺不情愿地把胳膊一伸,拿起话筒。

“笑笑,偶可把你找到了。”电话里声音很吵杂,但还是凸显徐维森很特色的嗓音,见电话接通,他异常兴奋,“手机打过好多遍你就是不接,偶刚才特意从别人那里要来你家的座机号码,赶紧过来,偶们正在宴请贾璋教授呢。”从电话里的声音判断,徐维森肯定喝了不少的酒,说话笨笨磕磕的,声调也在变。

“徐主任,我今天有些不舒服。”佳诺说。

一听佳诺说不来,徐维森着急了,声音更加变调,“笑笑你不知道啊,酒桌上贾璋教授已经提起你很多次,这得意门生不来,恐怕他真的坐不住了,你抓紧过来吧。”

“我不去了。”佳诺还在坚持。

“那不行,我让小王开车到你家接你去,你等着。”

“别别别,千万别!”佳诺一个劲儿地拒绝,但感觉再这样拒绝下去也不大好,就无奈答应,“我一会儿到好了。”

徐维森听后立即兴奋地回应,“世纪华苑酒楼,217兰香厅。”

佳诺打心眼儿里不愿意参加这样的场合,要不是贾璋老师大老远地过来还提到自己,佳诺绝不会去赶赴这种宴会。她起身简单收拾了一下,走出家门。佳诺视力不是很好,没有开车,打了辆出租。

夜色下的A城的确很美。灯火通明,如同白昼。街道两边的路灯和湍流的车灯交相辉映,商家店面和楼宇建筑上的霓虹灯也不示弱,闪烁个不停,形成一道美丽的城市夜景。但佳诺对这夜色下的光影不是充满好感。她觉得过于夸大的目眩神迷般灯饰,倒是现代城市的一种光污染,在带给城市亮丽的同时,也带来更多的烦躁和不安。她想起小时候居住的那座老县城,尽管不大,也不繁华,但夜里却有着一份难得的静谧。

佳诺收起视线,低头看了下手机信息,上面的确有七个未接电话,都是徐维森打来的。

出租车很快在世纪苑华酒楼门前停下,佳诺在服务生的引领下推开217兰香厅的门。

此时,里面十多个人围坐在一个大大的酒桌旁正热烈地谈论着什么,见佳诺进来,大家停下议论,齐刷刷地把目光聚拢过来。徐维森脸上堆满了笑,起身过来拉住佳诺的胳膊,把她让到他自己的位置,“哎呦!偶是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盼来啦!笑笑你不来,偶的面子都没处搁了,来来来,快坐这里。”说毕,又随手在旁边加了把椅子。他的脸被酒精憋得通红,镜片后的小眼睛早已眯成了一条缝儿。

徐维森腾出的座位和贾璋挨在一起。贾璋今晚的酒也是没少喝,连脖子根儿都红了,衣领口的扣子也扯开了两个。贾璋扭转身子,眼放光亮,盯着佳诺落座。佳诺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心想什么情况?不至于、不至于是我的这身装束吧。

坐定不久,佳诺便在徐维森的示意下起身端杯对贾璋说,“今天老师从省城来,那我就借这杯酒,先敬一下老师,再敬大家。”刚要举杯下肚,却被其他人制止住,“那不行,肖老师你来晚了,别先敬,得先罚!”

佳诺愣了一下,徐维森趁机又加话进来,“对对对,来晚了,得罚三杯。”佳诺迟疑了一下,知道这种场合不喝实在说不过去,既然来了,就别再犹豫和磨叽了,“好,那我干了它。”佳诺来了爽快劲儿,脖子一仰,把一杯啤酒竖下,接着自己又斟满,刚想继续,贾璋突然摁住佳诺的手臂,“别喝了,意思一下就可以了。”

有人本想再劝,见贾璋这样说了,也没好意思多言。佳诺赶忙落座并放下杯子,巴不得这样呢。其实她心里讨厌酒桌上的推杯换盏,你一杯我一杯,好像不醉不休似的,还有那些酒桌上的客套话,都像被注入了某种程序,乏味可陈。

“这几位是?”佳诺环视四周,见座位上除贾璋和徐维森之外,其他的均不认识。

“噢噢,忘了介绍,这几位都是我的老朋友,知道我今天来A城,都特意地赶过来。”贾璋接过话。徐维森借机指着众人向佳诺一一地作以介绍,但什么专家、书法家、理事、董事长、总经理那些头衔,佳诺一概没记清楚。

“笑笑你没来,偶们可是议论你半天了,刚才贾璋教授还说下午见到你的时候,很自然地想起给你们上课的那段美好时光,贾璋教授欣赏你的文笔,有机会还想邀你参与文艺创作呢!”徐维森斜眼瞟了一眼贾璋,最后感慨地说了一句,“偶们笑笑可是才色俱佳。”贾璋未动声色。佳诺回敬了徐维森一眼,徐主任别开这种玩笑。

酒桌上的气氛有所回升,刚才被打断的话题重新被捡起。

紧挨在贾璋身旁的秃顶姓鲁,是某集团公司董事长,早已耐不住性子,满脸通红冲着对面的胖子磕磕巴巴地嚷道,“欧阳,你快…快点把谜底公布出来吧。”胖子瞅了眼佳诺,一抹嘴巴,一字一言:“井井有条。”

啊?哈哈!众人听了都恍然大悟,纷纷笑起来。只有鲁秃顶还没反应过来,便急着追问,“什…什么意思?怎么井…井井有条了?”等旁边人点示过后方明白过味儿来,笑声一下子从他裂开的大嘴里喷出来,“好!好一个井井有条!”

佳诺疑惑地看着大家,不明笑因。徐维森转身附在佳诺的耳畔,低声说,“欧阳刚才出了个谜语,用“妓院”两字打一成语。”

妓院?佳诺心里嘟囔一句,转而和刚才的谜底“井井有条”一联想,脸色立刻羞红起来。

“我操!要不怎么说…说是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流氓有文化呢!这文化人就是跟咱大老粗不一样。”鲁秃顶一个劲地说好。众人又齐声笑起来。

佳诺也跟着笑了。就在她不经意转头的刹那,正好与贾璋投递过来的火辣辣目光相碰,佳诺隐隐地感觉到他眉目中传达着一种奇怪的讯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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