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虫的贺年卡》
我穿过,一滴眼泪熄不了的明火
又一年,泄压阀口哨的肱二头肌,领带盒子装着美瞳
韩国人的平眉毛,像两行俄罗斯方块,躺平,消除
体面人的年终盘点,咯咯喔!
赫耳墨斯炼金术,瓢虫能不跑?
一只瓢虫看胎记,善恶数点,一星,两星
看看他背负着独自,被抽屉和妓*女忽略
利于人就是益的,不利人就是害的
边沁伦理学,瓢虫能不跑?
新年到了,瓢虫还能跑哪去?
在你的领带盒子,在你的抽屉里,在你躺平的床上
瓢虫在冬眠,瓢虫在做梦,在数你我壳上的星星
2019年
《我身体里有一架B52》
一张1998年的报纸,被翻出来
上个世纪头条不上色,灌铅中毒
受害者保持着亡者色,缩在大理石
茶几下磕碰,象形文字枯萎,锯齿酷刑
伤亡者遗像!剥了皮兔子被苍蝇萦绕,仿佛
化石封印后复活了洪水古兽,一个名字斩首两半
一撇一纳又拼凑成一个大写的国家丑*星!
黑压压待宰,当活入空投困境
恐惧与盘旋形成垂直的人民立*场
我在网络词条检索“黑社会”
造一个词!香港人热衷于进行文艺创作
“与主流社会相悖,暴力性,蛊惑性……”
战略魅力!三十多条特性,只有一个本质
依附有组*织者强,掠夺践踏个体
生命财产的弱,是黑社会
诗歌无法阻止天黑下来,文明被消毒过
元神出窍,美丽世界迟开的花朵
只是一地漆黑焚烧着纸
2019年
《地震带》
前几天,四川宜宾发生过5.4级地震
盆地替代灯火晃动,鹿从电视机跑出
跑进,我的时间是被延迟过的一类,凹在
辞穷语境,我的人性也因此被延迟,露出
一只蜉蝣未曾进化到爱情,流泪与写作时腿
高过肺,蝴蝶呜咽,跑的含义包括热爱和易碎
外省朋友从地震局微博手机截图,发送
给我,想要求证距离昆明150公里处原地
楚雄刚刚发生4.7级地震,数据在震后检测出
一朵乌云已无法证实,山崖,河岸及高压线
信息时代,汉字对字模或者乌鸦的背叛
灾难禁止被延迟,暗示,求证,隐喻
地层下面,是十九世纪的主流文学
浪漫,反*动,流亡,自然主义
史前庞然巨物在永久型岩浆下成迷,骨骼惊奇
预见一头真实的响,岩层已经怀孕,酣睡中
精密仪器被重置,击中称为老鹰的西南边陲成群
向下时虚构出一具梦生翅膀
注释:具,量词,容器,一具梦生翅膀意为
悲观中升起积极和祈福,其它创造词汇类同
《畹町,太阳当顶》
巨蟒,盘踞在母豹子怀孕的山洼
土地将要枯竭,黑皮肤缅甸人驱赶野牛
磨利户撒刀,宰开牛胃,从胃咀嚼中
掏出一把沙金,分食一盘生撒皮
趟河来到农贸市场,香烟,
玛瑙,鹿血,野猪牙
弹丸之地,贫穷的人心妄想,
换取比生活用品更多的
黄土地和女人,以黑热的
劳役,熏香,纹面
接近村寨,桥梁,城市与棉花,
携带翡翠与佛像离乡
是战争,无处可逃的皮疹与边民
从钢架桥逃走的人
七十余年血锈,老年斑
往前走,是手持枪械的解放军战士
退回去,是手持枪械的山地武装
等待着查验证件,赤脚的
缅甸女孩,眼白被禁止
五星红旗在矮建筑群中央
飘扬,命运的黑皮肤啊
破壳悲壮,婆娑
浮屠间传唱了千年
众生平等,镀了金的河岸
日出于甘甜的水,茉莉花开,太阳当顶
2018年
注释1:“畹町”为傣语“太阳当顶”
注释2:生撒皮,傣族饮食,用牛的胃酸制成凉菜蘸水
《创可贴》
他埋头,走进老坟岗,鬼烧柴,刀剔骨,豺涮肉
以前,这里有皮包骨头的老女人,拉住民工与中学生嫖*宿
他喘粗气,掏出手机,豆大的汗掉在地上,被城市追捕,逃亡
手抖得的拿不稳一个手机,看看时间,又将手机塞回裤兜里
打个喷嚏,拐进一条死胡同里,蛆蠕进,蛆爬回
——巨大命运压迫没有影子的人
狗子们,房东和妓女蹲在城中村的诊所门口,栖息着什么
头顶只有一线天,电线上缠着小广告牌子,白森森的电话号码
夹缝里的人潮湿,梅毒,牛皮癣,贫血中生存着眼泪和干细胞
成人用品店里劣质硅胶,照相店提供美颜服务,小商铺大甩卖
狭窄的气管里没有歧视和嘲笑,刺鼻的不明物,伪造着生计
——活着,从来不是值得光彩的事
我曾租住在这里,踩扁了蟑螂,在垃圾车旁边拌一碗热干面
苍蝇盯着粘鼠胶,活的,死的,都往上面爬,日子又爱又恨
这里的人类容易暴怒,抡起啤酒瓶就砸,人和人活的眼巴巴的
这里的人类容易动情,一串死猪肉就抱头痛哭,
咽下故事得过且过
青春停电,玛瑙吐血,我带着卫生纸来,带着卫生纸离开
地下的祖宗爬出来,拾骨,不要望见这里的小姑娘
还没有发育好就要拾地上的米粒,跟在一只孵蛋的母鸡后面
两眼发黑,胃咀嚼着这里的人,这些句子,一个芋头!
脏母亲喂养过我们,乳房干瘪,烤红薯的小贩曾告诉我
是这个时代逼着我们做生意,逼着我们成为商人!
2018年
《红 莲》
有生之年
不念唵阿味罗吽佉左洛
黑暗大地升起不落的月亮
温柔如狼,质问背叛蝴蝶的花朵
为什么不曾流下炙热的泪水
我敬仰的英雄将进入钵特摩地狱
挫骨扬灰,化为乌有
弄脏菩萨写的经书里
卑鄙的鬼,享尽了繁华自浮屠的人间
为什么冰冷的宇宙不曾哀鸣与电闪
猛虎将失去狰狞和尊严
老鹰为穿上西装折断了翅膀
为我扫去风尘的是滴答入茶叶里的雨水
我的因果,是我欺骗过的全部世界
可我还没有等到,春天传来的诏书
甘愿冻土迸裂,失去草莽和理想
无悔成为红日与河流的情人,为这一刻
献上从人间盗来的珍奇
我终于与自己的灵魂相爱
——不再为万物吟唱
2016年
《日记》
一
天还没亮,黑泥指甲,就开始拧一张开裂的嘴
在失去工作的一周后,我在晦暗的早晨又开始工作
婴儿脱水,蝴蝶尸体,这些意象与深渊里的牵牛花强烈反差
二
一个停电的夜晚,星星从天上滴下来,人是迟钝的
不下雨,工蚁咬住我的嘴唇,我对毁灭自己有信心,相比
——肥胖的蜻蜓被肢解,我有浅蓝色的舌根
三
骨头,悲哀的骨头,筑大城,铁的大厦下面堆砌着年轻的骨头
你可能被子弹击穿锁骨,埋在了某个无人知晓的地方
偶尔回去看看,你们的青春,你们的爱情,还有你们的骨头
2011年
《土星,饮下寂静,薄冰》
米酒,在时间的谩语中沉默于褐赭色
以火,以愁红,悲合,以血肉之躯
聆听人间猛烈,聆听罂粟含苞
星河增益,绸缎打结,人心藏着深深的朦胧
那些麦芒难以磨灭,即便是
米酒浑浊,河水清冽,找片火树银花
也将在黑夜中独自熄灭,独自点穴
倘若,掏一把身体的幼虫,及时行乐
我看见,你看不见的山脉,鹰葬身于此
破晓,曾经的心被蒙蔽,被颤栗,但星霜散尽
我看不见,你看见的返光,世间的参照物瘦小却嘲弄我
从影子撕下一条幼蛇,一串提子,一阵无中生有的轰雷
亲近我独白,独浅,一撇,势如累卵
——枯干莫不如没入万物薄凉
(注释:土星在神秘学中象征阻断,过去,障碍)
2019年
《衣 柜》(2016年浙江首届新锐诗人银奖诗)
打开一扇嘎吱作响的木门,陌生人正在和我对峙
朴素的是制服,它代表生活的原告,没有内涵的法律和哲学
哦,乌托邦,太阳城,康帕内拉,莫尔,高鼻梁的先哲
病的眼,道德疯子,一生都在为人类囚禁,逃亡
谁来讽刺,人与人生来平等,劳动人民应该得到人权和尊重
——生活的乞丐,战犯,把囚衣慰平,挂在第一排,胃闹饥荒
大衣被搁置在遗忘的角落,裹着冻疮,霜雪
秋天的尾巴,才会被拽起,步履滥觞的老人,悲喜生白发
那是慈爱的父亲,不堪承受一辈子的屈辱,你的理想
裹着我短小的身体,不堪沉重,教我仁爱,忠孝,大义
——却成就矮子的悲剧,喜剧
大衣不适合我,却没有人说更像父亲的
围巾是母亲的溺爱,我永远都是个小孩子
寻找星星的比诺曹,一只袜子踩到了橡皮糖
红色的,黑色的,赭石的,母亲说白色像个书生
女孩都钟情白
喷着墨水的章鱼,要怎么书写生活,书写未来
汗水侵蚀着白,迷惘的白,脆弱的白,一条围巾的白
西服和纽扣的夜话,庄子和蝴蝶,谁怕夜长
思念会变成一枚袖钉,谁又能理解衬衣的旧情
一条绳子的束缚,这算什么,中世纪,黑骑士
脖子上的成人礼
黑面料庇佑着市场经济,嫖客与公子哥做朋友,
虚荣的姑娘肌肤扎刺
——坦白的说,我还是需要黑布和绳子
打开一扇嘎吱作响的木门,横七竖八的袜子
我的兄弟,阵亡的义勇军
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洗的发白的军绿夹克
旧衣裳,我的旗帜,纯粹者自由的旗帜
未服过兵役,诗歌从不上税,对每个人没有奉献
一个十足的愤青,怪诞者必有智慧
大脑遭解剖的杰克逊,美貌的黑叔叔
用一副墨镜,看穿世上的太阳,用脑子和肋骨跳舞
我也找一副墨镜,鬼迷心窍,黑的善良很容易与火药混淆
我说这很酷
——再找找,衣柜里,应该还有几块遮羞布
草于2012,改于2016年
《一只鸟死了》(代表作品之一)
一只鸟死了,在喝豆浆的早晨
我们照常上班,约会,争吵,睡觉
鸟死在了我年轻而沉默记忆里,像朋友的诗
呼吸的脆弱很像纸屑,我写下这些
——留在了我们永不相爱的世界
一只鸟死了,在刮胡子的早晨
黑的烟灰,黑的肺,身体像一只烟缸
——鸟曾在我寂寞的脉管里飞翔
鸟的死亡只有一瞬,可以赴汤蹈火,舍近求远,被大地孤立
一只鸟死了,我或许会更寂寞
胃捣碎了冰块,粘着浮沫和酒精,一只鸟从大厦坠了下来
在辽阔的悲伤处,鸟的朋友举起了枪和硝烟
没有伤口,切无法停止流血
一只鸟死了,就这么死了吧
说什么“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鸟曾梭巡在闪电里,在风暴里,在小小的身躯所不能承受的时间和空间
——蓑笠翁钓的不是雪,而是一只死鸟的孤独
2009年
简 介:琉璃姬,公民,作者,当代诗人,思考者。八十年代出生于云南省昆明市,祖籍江南,大学时期写作至今,持续20年,多次获奖。文本被誉为“涂鸦体。”诗 观:写作乃流星之事,必然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