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漠:写作背后的力量

写作背后的力量

雪漠


很多对我作品的评论,都在咀嚼我的文学和思想本身,著名评论家雷达先生和北京大学的陈晓明教授,却发现了我的饱满喷涌和自然流淌,他们的眼光确实非常独到。

其实,这种感觉和状态不是我独有的,巴金和狄更斯都有过这种感觉,其他的一些作家也有过这种感觉。但是,体验过这种感觉的人并不多。一旦你进入这种状态,你的所有表述都会变得非常精彩。因为,那时的作家本人,已经不是一个个体,而是和大自然融为一体了,他就像一张大网上的某一个点,这个点一动,整张网就会动起来,这很像中国文化中所说的“天人合一”。

每一个人在生命的某些瞬间当中,都可能有过这样的感受,只是,不一定每个人的感受都非常清晰。当你在某个瞬间,进入了这样一种状态的时候,你会发现,那么美的风景,你除了“啊”的一声之外,竟然说不出任何一句话了,你觉得任何表述都是错的。就好像你在品着一杯好茶的时候,那茶味能进入你灵魂的每一个细胞,让每一个细胞都感受到一种清新的愉悦,它们在那愉悦中舞蹈,你却说不出那茶味到底好在什么地方。很多时候我就是那样的。

所以,刚才那位先生提到“混沌”,《西夏咒》确实是“一团混沌”,但并不是我故意写成那样的。《西夏咒》中非常独特的东西,北京大学的研究生也只是发现了其中一点。其实,批评也罢,什么也罢,目光都不应该局限于小说本身,而应该关注它背后的东西。因为,《西夏咒》也罢,我所有的小说也罢,都跟大部分小说不一样,它们不是编出来的,而是大自然中某种神秘存在的产物,很多人没有发现这一点,但是北京大学的研究生却发现了,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陈晓明和孟繁华说“雪漠是一个被低估的作家”,我自己肯定也承认这一点。因为我觉得,我的作品不仅仅是故事,它是一种文化、一种灵魂的载体。我认为,我们西部农民也罢,这个时代的很多灵魂也罢,都在不断发出自己的声音,那么到了这个时候,就应该有一种东西能承载他们的声音,将这些声音展示给这个世界。所以,我觉得我的小说是一种必然的产物,而不是一种个人化的东西。

大手印文化非常有灵性,它总是会通过一种特殊的形式,在某个特殊的时刻,通过某个人的笔流淌出来。虽然现在它不一定会被人们发现,因为这个时代非常浮躁,好多人的心里都塞满了功利。他们的心非常忙碌,不愿停下来倾听灵魂的声音,更不愿读书。不过,我的书不是那些玩弄文字、玩弄文学的人能创作出来的,它是不可复制的。我书中的所有混沌,都源于生活的混沌,是大自然本来的面貌,而不是我思想的混沌。人们刻意想用故事去表达这种混沌的时候,就像用一个小小的杯子局限大海一样,是不可能的。我也只能把那种混沌的气息表达出一点点。

在“光明大手印”书系中,往外喷的东西非常多,因为它们的背后有一种力量,这种力量一直把我向外推,推着让我写东西。以前,有人说雪漠的小说背后有一个巨大的“影子”。一个学者反对说,雪漠小说的背后不是一个影子,而是一个大海。这个大海是什么呢?它就是我所说的写作背后的力量。这种力量从何而来?从“打碎”中来。大手印打碎小我,打碎诸多的规矩,扫除各种概念的障碍之后,本有的心灵光明就会焕发出来,生起无穷的妙用。写作就是妙用之一。得到这种妙用之后,慧能就能流出《六祖坛经》,庄子就能流出《齐物论》,老子就能流出《道德经》。得不到这种妙用的时候,哪个学者能写出《坛经》?当然,我不是在拿谁跟谁作比较,而是说,只要打碎小我,打碎自己那些鸡零狗碎的小东西,让心灵发光,从心中流出本有的大智慧,每个人就都能从心中流出大海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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