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殇

天空漂着细细的雨丝,一点一点沁入那干涸的土地。那焦渴的苗仰着憔悴的小脸儿,贪婪地迎接着甘露的降临,尽量捋直了身体,使自己最大面积地接受雨的滋润。它们的身体快要被炙热的太阳烤焦了。对雨的渴望成了生命中一丝游走着的气息,断断续续的,那本应绿的叶也几近枯黄。所以这场丝丝的细雨,正一点一点地渗入它们的身体,生命也正在发生着奇迹。

他坐在屋子的正中央,瞪着滴溜的大眼睛茫然地看向门外,空洞地穿过院落,看到大门楼上幡然飘下的一颗代着花儿长得漂亮得体的丝瓜,正在微风的细雨中悠然地晃荡。再看看空空的屋子,奶奶已不在那张大床上,父亲也已不坐在沙发里,屋里也没有父亲抽的袅袅的轻烟。他感觉一阵孤独、一阵彷徨。

这里是孱弱的父亲和奶奶的住房。小时候奶奶的呼唤依然在耳边回响。童年的快乐的记忆如打开了闸门的洪流,滚滚而来。小时候的任性让他觉得脸红。

三岁的他看人吃桃子非要吃,自家的桃子马上就要成熟了,但他等不了。疼爱他的奶奶去别家的地里买了十个树稍特别大特别红也特别甜的桃子,带他回家。洗净后他一口气吃了三个,小肚子撑的鼓鼓的。自己每次想起来都会不自觉地笑。二叔工作之后,奶奶家好吃好喝的不断,真的解了他这个馋猫的馋了。家里大事小事都是二叔在忙活。他就是奶奶的命根子。离开一会儿就会听到奶奶的喊声。就在刚才,奶奶临走还在嘱咐他,好好跟媳妇过日子,不要过多地考虑奶奶和父亲。他的眼里些许的朦胧。但是他只能请父亲和奶奶离开一段日子。他要给奶奶和父亲盖更大更好的屋子,其实这不是为奶奶和父亲,是老婆想站一位宅基地。父亲的这屋有点小,有点老。但是从这一刻起,他要真正地为父亲做点事,给他和奶奶盖一个真正的好房子。

这只是暂且的离别。想着奶奶受伤了,抱着奶奶去医院的时候上车下车,在医院里抱着奶奶跑上跑下、在家将奶奶抱进抱出的都是他,他心里又感觉特别的甜蜜。

除去对奶奶甜蜜的思念就是对父亲的忧愁。父亲很瘦,腰伤让他过早地驼了背脊,一根根的肋巴骨清晰可见。他太累了,既要照顾受伤的奶奶,又要照顾自己的四个孩子。他一年在家的时间寥寥。孩子生下来就是父亲在带,大的已经快十二岁了。

他最理解不了的是自己的老婆,悲喜不定,变幻莫测,想一出是一出。还整出一系列的不良的近乎恶性的事件,让他特别的为难。更可恨的是她娇小的都不忍心跟她生气。可是她恶毒到了难以启齿。原本她是答应奶奶和父亲暂时住到他家去的,房间他都收拾好了,可老婆突然变了卦,他真是急死了。还动不动就要离婚,这是她最大的武器。他不是不能离,是奶奶和父亲不同意。他明白他们是为了孩子考虑。

雨由刚刚的细小变成瓢泼大雨。天像是被戳了个窟窿,把积了很久的怒发泻出来,雨点大滴大滴地砸在地上,发出劈劈啪啪的声响,每一个雨点落下都带出一个尖尖的水浪,彼此起伏着。丝瓜花也开始鲜艳起来,焦黄焦黄的,被雨点打的一颤一颤的,被风一吹,又歪歪斜斜翻向一边。

他点了一只烟,像他的父亲,猛抽了一大口,被呛了一下,烟雾随着他张大的嘴喷涌而出,像一个倒挂的灰色的瀑布。这又不像他的父亲。他的父亲做事总是慢条斯理的,一如一口一口将奶喂给孩子,让孩子们一天一天长大;又如将饭一口一口地喂给奶奶,让奶奶慢慢恢复健康。

父亲承载了奶奶和子子孙孙,自己又做了什么?老婆凭什么那么蛮不讲理,让他日日心伤?

他掐灭烟头,走出屋子,雨后的阳光依旧温热,但却凉风习习,他感觉轻松了很多,因为他找到了一个能够说服老婆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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