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梦残天》丨上十四:绿窗冷静芳音断

惊梦残天

天远雁声稀】十四:绿窗冷静芳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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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回  绿窗冷静芳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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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辞 

        ——李煜 

  珠碎眼前珍,花凋世外春。 

  未销心里恨,又失掌中身。 

        玉笥犹残药,香奁已染尘。 

        前哀将后感,无泪可沾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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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宫庭森微皱眉头道:“怎么还和官府皇家打交道?李煜是个意外,宋主赵匡胤又是如何与你相识的?” 

  北宫千帆撅嘴道:“你忘了周显德元年,我和诗铭哥哥溜出丐帮玩耍的事么?” 

  北宫庭森点头道:“记得,你和诗铭在高平走散后,他赶往开封报信,几乎急疯了你旷姑姑,那年你八岁还是九岁?” 

  “就是当年!周、汉两军交战高平,兵荒马乱的,有银子也没处使,我便索性潜入汉军军营中去,顺手牵羊偷了几天军粮吃,还偷了酒肉干粮逃跑。” 

  “虽说当年你的轻功已经很不错,可毕竟只是个不到十岁的毛丫头,如何逃出军营而不为所察?” 

  “那日为三个汉兵骑马追打,还险些中了一箭,魂飞魄散之时,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带了队人马迎面飞骑而来,好不威风,那三个汉兵见了掉头回跑,我便算是被暂时解救了。” 

  “此人可是赵匡胤?” 

  “当然,他借我一骑,又请我喝酒——嗯,他骑术不错,拳术也不错。当年我们比过一次,骑术与拳术都惨败了下来,惟有轻功这一项,他比起我来却是远远不如。” 

  “后来如何?” 

  “后来……是了,想起来了!他和我打赌,说我区区一个黄口小儿,必然不清楚汉营之中的情况,赌注是‘五梅匕首’——我在汉营潜藏数日,哪里是粮草库、哪里是指挥营,全都一清二楚,怎么可能不知道?自然赢下了他那柄匕首!” 

  北宫庭森莞然道:“你中了人家的激将法啦!” 

  北宫千帆也笑道:“我一赢过匕首来就知道上了当,可又打他不过,只好认栽!” 

  “高平回开封,以你的轻功也不用几个月,你在他军营里住下了?” 

  “是呀,他和我打赌能攻下河东城,赌注是一文钱,若是城攻下了便算我输,攻不下我就倒霉——我住他军营嘛,嘿嘿,我终究输了……对了,又想起来了啦,他在河东城火烧城门时,左臂还中了一箭,我给了他一粒‘三黄宝腊丸’,‘生肌红玉膏’也给他他抹了。” 

  “不知天高地厚!当年你说,是偷人家的坐骑回来的,难道赵匡胤不许你走么?” 

  “我和他打第三个赌,说是能偷走他的坐骑,他不信,结果被我偷走了坐骑,就快马加鞭赶回开封啦!” 

  “那你岂非和他结下了梁子?” 

  “什么梁子?我偷走他的坐骑之后,第二日又骑回来给他瞧。我既赢了,他就把坐骑送了我,我则把剩下的半盒‘生肌红玉膏’当作回礼送了他。八年不见,我都快忘了,他却还记得!” 

  北宫庭森恼也不是,笑也不是:“回开封之后,怎未听你提起?”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就是与人打赌,二胜一负而已。你们那么生气,我也不敢说这些经历,再过些日子,连我都忘了,哪里记得如今称帝的,就是当年那个他呢?” 

  “那么,你去不去开封赴约?” 

  北宫千帆满不在乎地道:“怎么不去!他既遣人往山庄去请,必定已经得知了我这些年的所行,东土姐姐赶来传信,我若不去,反显得小女儿气。” 

  “去过开封之后,你是回山庄,还是回逍遥宫?” 

  “我想转到金陵去看娥皇姐姐。” 

  北宫庭森扬眉笑道:“你丢了这么大的脸,还敢去见他们?” 

  “是他们让我丢脸的,哼,我要易容去吓吓他们!” 

  “饮雷不是把金腰牌转给你了么,还要犯险,嫌命长了是不是?” 

  “到金陵之后,且看我心情而定罢!” 

  “惹上皇家,你好自为之才是!” 

  “你怎么比旷姑姑还唠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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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开封府。 

  赵匡胤在首座笑道:“八年不见,你怎么还是这样雌雄莫辨?便是到寻常人家做客,也当整仪更衣罢?” 

  北宫千帆悠然道:“我百年如一日地做我的野丫头,可有错么?” 

  王皇后在一旁微笑道:“今年壬戌年,你是乙巳年所生,嗯,十七岁啦!” 

  赵匡胤则道:“还道你只有七岁呐,这样子哪有女儿家的风范仪容?” 

  北宫千帆脱口道:“你召我入见,不是为了讥讽一番,再索还战马罢?” 

  赵匡胤大笑,向王皇后道:“去年忽见‘生肌红玉膏’一药,忆起了我这位故人,不过吩咐下去一句‘北宫千帆此女如今于江湖何为’,第二日便得回禀,可想她这些年兴风作浪的恶名实在不小。哈哈哈,‘临风居士’!” 

  王皇后笑道:“当年趣闻未听皇上提过,可否告之臣妾一二?” 

  赵匡胤继续笑道:“当年高平军危,朕领兵去援,汉军哪料会大败?是以在周军退守的营外一处贴上侮辱文章,还写上了领军指挥到该处将大败周军等嚣张之句。适逢这丫头从汉营中偷得食物外逃,大概是被人家追得恼羞成怒了,撞上我后同回军中,在营外见了那些张贴的辱骂之辞……” 

  王皇后道:“她贴了一张回骂之辞解恨么?” 

  “哪里?丫头赢了我那把削铁如泥的‘五梅匕首’,一见之下,拔出匕首来,在众多招贴文章的上首刻了五个大字……” 

  “狗名登记处!”北宫千帆与他齐声而笑。 

  王皇后忍俊不禁地道:“果然解恨!难怪!” 

  北宫千帆奇道:“难怪什么?我可没触过你们的霉头啊!” 

  赵匡胤正色道:“从前没有,如今却有!” 

  北宫千帆更是奇怪:“是惹了皇亲国戚,还是犯了什么禁忌?如若有,我现在便逃!” 

  赵匡胤不答,却忽问道:“你说从少林寺而来,福居禅师广邀十八家高手,谈论了一些什么精妙武艺?” 

  北宫千帆皱眉道:“我最恨练功!” 

  “混迹江湖,不练武功,岂不成了他人的刀俎之肉?” 

  “武功倒是砌磋得不少,却不见高明!” 

  “何以见得?” 

  北宫千帆寻思片刻,道:“长拳起手,平平无奇;缠封虽妙,变通不够;短拳可近身,奇招却不够;短打,难防长械;猴拳惜之飘忽有余,劲健不足;勾搂探手、滚漏贯耳、粘拿跃法,变化太多,普通资质者难以尽习;鸳鸯脚、势连掌、窝里炮捶,只适身形雄健者,倘若个头纤小或是女儿之身,却不方便练习;捆手掳真人、螳螂腿、大摔碑,太过阳刚,出手必置人于死地,不够慈悲……” 

  赵匡胤讥讽道:“依你所见,天下再无可练之功了么?” 

  “也不尽然,不过似我等不学无术之辈,便是羽化成仙之术,也懒得去修行。” 

  “既不勤勉练功,何以却喜惹是生非,连晚辈的面子也不给?” 

  “谁是我的晚辈,怎的我不知道?” 

  王皇后拍手笑道:“出来罢!” 

  一个女子从屏后缓缓走出,却是一年多以前与北宫千帆交过手的段素丹。 

  北宫千帆见了她,更是诧异:“你怎么跑到皇宫里来了?宫中繁文缛节,闷都闷死人了,你不嫌烦?” 

  段素丹坐在王皇后身旁,笑道:“所以我才跑出宫,到中原来胡混。哈!明明是我的小师叔,却说自己是个丫头,若非师父相告,哪里会知道我有个这么年轻的小师叔呢?” 

  “跑出宫!中原胡混?”北宫千帆依然一头雾水:“若非你在开元寺欺负小和尚,审异不会出手惹你的。” 

  “嗨,别提啦!那日一个小贼盗我玉佩之后,逃到开元寺附近便没了踪影。玉佩是父皇赐的,非同小可,我自然要兴师问罪 。” 

  “父皇?你不是姓段么?” 

  赵匡胤道:“素丹的父皇是大理国主段思聪,她便是大理国的‘丹凤公主’,上个月入宫进见,与皇后颇为投缘,为示大宋大理修好之意,素丹已拜朕与皇后作了义父义母,她无意间提及你,居然是朕的故人,是以想到召见于你,素丹有事相请!” 

  北宫千帆皱眉道:“你若请我揍你一顿,好象不太好;若请我挨你一顿揍,就更不能答应了。除此二者,还有何相请?” 

  段素丹笑道:“我是风师父的徒儿,也是你的师侄,你这个‘临风’比风师父的鞭法还厉害,我若再拜你为师,风师父必不会怪罪。” 

  北宫千帆慌忙摇手:“那怎么行?我连自己练功都会耍懒,教你武功岂不更是偷功减料?” 

  段素丹奔到她身旁,扯着她的袖子嗔道:“我在大理,麾下有一支娘子军,不如你来大理作娘子军的武教头,她们全拜你作师父罢?” 

  北宫千帆将她的手拉开,坐得远些,嚷道:“那更不成!我独行江湖何等逍遥,跑到大理教人打架,非给闷死不可!” 

  段素丹坐过去,又笑道:“你每隔一两年,只去小住二个月便好啦!” 

  “还是不成,我在一个地方连呆上十天,便会发霉发馊!” 

  段素丹一嘟嘴,向赵匡胤嗔道:“父皇原来也有说话不算数之时。您不是保证小师叔会将武艺倾囊相授,还会欣然应允作我大理娘子军的武教头么?哼,父皇骗人!” 

  赵匡胤拈须叹道:“当年那个名不见经传的毛丫头何等慷慨激昂,连朕也会叹服一声。岂料相去不到十年,毛丫头虽是远播威名了,却变作个外强中干、色厉内荏的小女子,名难符实,是父皇识人无慧眼,只好向素丹赔罪!” 

  “喂!”北宫千帆怫然而起,觉得不妥,复又坐下,瞪眼道:“我知道你又在激我,哼,我才不上当!” 

  “你若当真是个能人,不用激将,后辈的诚心相邀岂会不答应?若是外强中干的无能之徒,朕如何相激也是起不了作用的——怕露了馅,日后不好混,流血断头也是不会点头的,是罢?” 

  北宫千帆心中大是不受用:“我不中计!” 

  王皇后向段素丹一笑,段素丹会意,立即道:“父皇原来还真有走眼的时候,唉!”    

  北宫千帆又重重地哼了一声:“别以为我不明白,你们是在合谋将我的军。好罢,今年重阳以后我会去大理,若见不着你,爽约的人便是你。最迟十月底到大理,二十天一过我就走。” 

  段素丹大喜道:“我可是很笨的,那支娘子军怕也不聪明,你真的教得下来?” 

  北宫千帆斜瞄她一眼:“没信心的话,你就爽约好了。反正十月底之前,我会在‘蛇骨塔’候你三天,赴约与否由你决定。” 

  “师父!”段素丹满面笑容地下拜,北宫千帆向上一挽,不使之拜下,摇头道:“你大我半岁有余,这个师父我当不起。你爱使鞭,只要不是恃强凌弱,我们相互砌磋倒也没什么!” 

  赵匡胤叹道:“听这口气,不是混世魔王,却成了一代女侠。” 

  “是非黑白可全是你说的,本姑娘从来没有半句自吹自擂之辞!” 

  赵匡胤笑罢,忽道:“你们巾帼山庄处吴越之境,平素与官府可有交道?” 

  “交道不曾打,捣乱却不止一次了!” 

  “这便好,巾帼山庄几位庄主以‘仙’为号,自然不去理会红尘俗事,在江湖中也不轻易招惹纷争,若能长此下去,能保风平浪顺、闹中取静,你以为如何?” 

  北宫千帆一呆,恍然道:“不错,我们几个闲暇的江湖女子,没什么做幕僚的本事,更没有辅佐于谁的宏志。便是你大宋朝廷相聘,也无能效力,何况别朝!” 

  赵匡胤笑道:“果然恬淡无争,不愧为逍遥宫主、左护法的千金,丐帮中的宠儿,处世为人都极有分寸。想必,其他几位庄主也是如此罢?” 

  “这个自然!连我这等好勇斗狠之辈也不愿意理会俗事,何况我那几位淡泊明志的姐姐!丐帮帮主身为女流,兼又为人谦和,除帮中杂务之外,并无其它志向。少林寺、凝慧门皆为清净之所,只管自身修行,不问世事。至于逍遥宫,遥立长白山中,对于天下大事,更是鞭长莫及。” 

  赵匡胤点头一笑:“今日只叙旧情,不谈天下大势。你如此恬淡,又道破江湖形势,朕岂有不放心的?” 

  北宫千帆一伸懒腰:“旧情也叙得够了罢?我想回客栈睡觉去!” 

  “你不住在宫里?” 

  “我的德性,你敢留我住几日?” 

  “也是。不如朕另外安排一座别院给你住下?” 

  “心领啦!”她边打哈欠边摇头:“多谢美意。深宅大院出入不方便,不敢打扰。五日后我便动身往江南而去,在开封呆不久。” 

  “听闻你开罪了唐主李煜,险些被乱箭射死,怎么还敢去江南犯险?” 

  “真是好事不出门,笑柄传千里!”北宫千帆叹道:“倘若下江南被人捉拿的话,也只能算我活该。有江湖琐事欲往江南会朋友,非去不可!” 

  赵匡胤笑道:“以你的轻功修为,李煜的草包侍卫拿不下你,开罪此君也不算灭顶之灾。但愿有朝一日,你不要开罪于朕才好。” 

  北宫千帆嘻嘻一笑,心中却暗自嘀咕:“谁有空开罪你?此番一别,管你是人君还是乞丐!反正又不想揩你大宋朝廷的油水。唉,李煜……”念及李煜易紫袍见于宋使,岁贡金银,虽知与自己无关,还是忍不住暗自喟叹。 心里亦不得不承认,赵匡胤确实更有人君之风,李煜却只是错投了帝王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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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哓月坠,宿云微,无语枕频欹。梦回芳草思依依,天远雁声稀。 

        啼莺散,余花乱,寂寞画堂深院。片红休扫尽从伊,留待舞人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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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煜填罢,周娥皇笑道:“残痕梦影、迷离扑朔,好一阕意境深沉的《喜迁莺》。” 

  李煜正待相答,忽听一人笑道:“可惜可惜,堂堂七尺须眉,言辞婉约、文风纤丽,真是哀哉!” 

  李煜、周娥皇皆道:“临风居士?” 

  “年年无泪、岁岁不痴,正是我!”黑影一晃,北宫千帆已飘然而出。 

  忽听殿外一阵慌乱,数十禁军疾奔过来,黛儿、小陆子在门外道:“皇上、皇后,张总管方才见到黑影晃荡,奴才们……” 

  周娥皇喝道:“胡说什么?全退下去,不要败坏皇上的诗兴!” 

  二人即刻领命,将近侍全数遣散,自己也远远走开。 

  李煜喜道:“临风,你终于来了!” 

  周娥皇也笑道:“从嘉告诉我饮雷轩主的造访,得知你没事,我才放下心来不再怪他。” 

  北宫千帆一拉她的手,嬉笑不止:“花花世界何等逍遥,我怎舍得有事?” 

  周娥皇推她一把,忍不住责道:“那你还以身犯险这样进来看我们?腰牌怎么不用?” 

  “你是要我叩谢赏赐了?” 

  李煜讪讪地道:“岂敢!不过,你如此冒失地进来,若惊动侍卫将你伤了,才是罪过!” 

  “你的神勇侍卫难道伤人还少了?北斗险些被射死!” 

  周娥皇“哎哟”一声,急道:“那你呢?” 

  “我自然没事。凭他们的微末道行,也不怕寒碜了我!” 

  “你从哪里来的?少林寺吗?” 

  “在少林寺里没架打、没酒喝,呆了几个月就跑去开封玩儿,再转过来看你们。恭喜你,又作娘啦,真是好福气!” 

  周娥皇道:“你在江湖上胡混了这一年多,可有什么趣事,说来听听!” 

  北宫千帆笑道:“你可知是几更了?” 

  李煜打趣道:“你也知道是深夜,还扰人清梦!你道这一去,娥皇还睡得着吗?神出鬼没,当心被侍卫伤了,拿你当刺客!” 

  “你那些草包禁军追得过我?唉,不过我还真是烦。” 

  周娥皇奇道:“这么烦恼,是想要捉弄的人找不到,还是想要的东西没偷到手?” 

  “哼,再过四个月我就十七岁啦,不要拿我当小孩子!” 

  “噢!”周娥皇点头:“原来大人也会深更半夜扰人清梦,而且拜访故人不用叩门,只会装神弄鬼。” 

  “我又不是恼你们,只是恼自己,又做不成红娘啦!” 

  “红娘!成全别人姻缘的美事,怎么是你做得出来的?”李煜失笑道:“不再捣蛋,改行为人牵红线了?是不是那位楞楞的梅公子?” 

  “真厉害,你才继位一年,就变鬼谷子啦!” 

  周娥皇道:“你也看出梅公子心有所属了?” 

  北宫千帆摇头叹道:“大姐有叶大哥,三姐芳心未改,四姐有独贞哥哥,只有二姐落单,就想推荐姓梅的浑小子给她,也好教某人学一学吃醋的本事,好赶快向二姐表露心迹。可惜二姐和姓梅的对不上眼。我又向二姐和某人引见了一个酸秀才,岂知弄巧成拙,酸秀才没有仰慕二姐,却见了四姐就两眼发直——给独贞哥哥知道,非剥了我的皮不可!” 

  说了一大堆,她忽地回过神来:“姓梅的浑小子心有所属了,怎么我不知道。是谁呀?” 

  周娥皇笑道:“连人家心上人是谁都不知道,你还乱点鸳鸯谱?” 

  “快说来听听,姓梅的浑小子看上谁了,我认不认识?” 

  李煜道:“我们只是胡乱揣测,一点凭据也没有——你寿辰酒筵那夜,我瞧他一看东诸葛就红脸,后来连正面也不敢对视,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罢。” 

  周娥皇续道:“我也看出来了,他不但脸红,还对着酒杯发笑呐!” 

  “东土姐姐——梅淡如?”北宫千帆张口结舌,却有些想不通。 

  周娥皇又道:“你要为‘裁云楼主’牵红线,好惹一人吃醋,此人又是谁?” 

  北宫千帆脱口道:“当然是诗铭哥哥,他暗恋二姐快十年了,却没胆量表露心迹,我只好替他添把妒火。” 

  这下,轮到李、周二人面面相觑想不通了。 

  半晌,李煜才轻咳一声,道:“那你怎么办?怎么你一点也不恼?” 

  北宫千帆想也不想,随口道:“轮得到我来恼吗?恼什么?” 

  周娥皇怕触她伤神,忙示意李煜不可多问,岔道:“我新近作的舞曲,你瞧不瞧?” 

  “明知风丫头我除捣蛋之外,什么都不愿学。跟我谈音律,岂不扯淡?” 

  周娥皇柔声道:“没有心情的话,我们谈点别的?” 

  “不扰你们清梦,我该告辞了!” 

  “反正已经打扰了,不如天亮再走?”周娥皇怕她难过,温言劝道:“随遇而安、遇缘而乐,才能淡泊快乐。做人不该太过计较得失的,对不对?” 

  李煜也柔声道:“宫里来了一位姓史的御厨,长安人氏,点心可拿手啦!鹭鸶饼、密云饼、五色馄饨、红头签……吩咐一声,想吃什么就有什么。不妨尝尝,且看‘年年泪’、‘岁岁痴’、‘巾帼羹’、‘须眉饺’,比之滋味如何?” 

  “不想吃。还是告辞好啦,反正侍卫逮我不着。你不说有刺客,我就可以悠然而去。”北宫千帆起身去推窗。 

  周娥皇恋恋地道:“你这阵风,何时再刮回到我们这里来?” 

  北宫千帆嫣然回眸:“我去西湖拜访过故人后,择一个青天白日,挂着腰牌来拜见你们,这可满意了?” 

  李煜忽道:“我宫中的‘澄心堂纸’艺绝天下,乃皇室专用,我替你备上一卷带走好么?” 

  “哈,好风雅!如此享受,非你们夫妻不能领略!今天就不拿了,我是潜进来的,再拿了东西出去,还真会被当成飞贼捉拿呢。不过,一定记得要备一卷给我,下次公然进来,可以堂皇带走!” 

  周娥皇一拍她的肩膀:“江湖风波恶,你又如此好勇斗狠,自己多保重!” 

  北宫千帆回身一揖:“你们再罗嗦,我的耳朵要生茧了!”一语既毕,跃出窗去,黑衫溶入夜色,和着风声,转眼没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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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轻风微雨。 

  “呯!”一物飞入屋中,童舟惊起,伸手抄来,却是一坛西凤酒。 

  “五味皆调!”窗外有人在笑。 

  “临风师妹,又请我喝酒来了?”童舟又惊又喜,忙起床整衣,才将窗户拉开,让夜访客跃进来。 

  “我是童舵主的侍僮宫小五!” 

  见她一本正经,童舟一怔,随即放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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