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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舅自小有点淘。
有一次,二舅跟同村小伙伴出去玩,家里人都吃完晚饭了他还没回来,全家人满村的找却怎么也找不着。家里人着急了,一人一个手电,夜里11点了,终于我妈在家后边的废弃房草垛里找到盖着草已经睡着的二舅。把他背回家才发现,没穿鞋,裤腰带也没了。问他怎么回事。他说,进河里捞鱼的时候鞋陷进去找不着了,鱼没捞着,上岸一看裤腰带也不见了。提着裤子光着脚回来又怕被打,就躲到家后边废屋里想办法,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二舅在家排行老四,他们姐弟四个。我妈老大,大舅老二,小姨老三,二舅跟我妈差十岁。最小。因此家里唯他受宠,尤其姥姥对二舅更是溺爱。
还有一次,过年的时候,家里人攒钱给他买了一身新衣服,出去玩了半天就磨了好几个洞,我妈生气打了二舅,姥姥偏袒着把二舅拉开,嘴里还数落着妈妈,你个小妮子,属他小你还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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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舅虽然淘,但他极其钟情于看书,尤其是小说。
射雕英雄传,神雕侠侣,雪山飞狐,楚留香,流星蝴蝶剑,还有王莽赶刘秀,大禹治水,中华上下五千年等等还有很多,甚至有些书二舅都留到现在,所以有时候我们回家也时不时拿出来翻翻,里面的情节桥段有时其实也是源于现实生活中的人事物的升华。所以,一个爱看书的人大多脑子都很灵活。二舅也不例外,里面的人物故事参的透透儿的。你要让他给你讲一讲,往那一站可以半天不动地方,仿佛他就是里面的主角一样,眉飞色舞,滔滔不绝。听他讲就像是在看电视一样,眼前全是镜头画面。
听妈妈说,二舅小时候有一次晚上发高烧。大半夜的姥姥带他去村医生那里看病,大夫问他还有哪里不舒服。无论怎么问,二舅嘴里嘟囔的都是小说里的桥段。大夫说,这孩子真是烧迷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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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舅看小说如痴如醉,对小说那种傻傻的执著与追求的程度,一般是无人能及的。
以前听妈妈说,有一次,家里人去地里干活儿,让他在家写作业做饭。隔壁邻居都能闻到我们家里饭糊了的味道,二舅依然一边看小说一边往灶里添柴火。
甚至是蹲厕所的时候都得拿着本小说,尤其夏天,宁可让蚊子叮得满屁股包,他也得把那页看完才肯出来。
还听妈妈说,我六个多月的时候,妈妈去做饭,让二舅先抱我一会,二舅抱着我都不忘手里拿着本小说看。饭好了妈妈叫他放下书吃饭,他本想把书扔到床上,于是他把我和书一起扔了出去。
直到现在全家父辈只要说起二舅,都是这样评价:他小时候脑子里就只有吃饭睡觉看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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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若非一件事情的发生,二舅或许会一直这样无忧无虑下去,也或许不会有他后来的转变更不会有他后来的成就吧。
舅舅读高一的时候,还是每天捧着小说不放手,期末考试没考好。姥姥心事重,一着急就打了他,那是姥姥生平第一次打二舅。二舅从小被姥姥宠习惯了,突然被姥姥打接受不了就跟姥姥吵了起来,二舅气不过背着书包就跑去邻村姨姥姥家住了。
当天晚上,姥姥就病倒了。妈妈赶紧找村大队的人给邻村大队打电话赶紧让二舅回来。村医生看了姥姥的病情,意识到病情的严重。全家人雇了车赶紧送姥姥去了县城的医院,第二天凌晨医生告诉大家姥姥是突发脑溢血,昏迷了,不知道能不能醒来。这时候二舅他们才刚赶到医院。听到这个消息,二舅脑袋嗡的一下,整个人瘫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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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家里人看着二舅读高中了,早早就合计着如果他毕业之后考不上大学就得盖房娶媳妇了,家里人就在村东头买了一块地方筹备盖房子。没想到,宅基地前边那户人家比我们盖的早,地基早早就起来了。在等我们准备打地基去丈量尺寸的时候,怎么量都比买地的时候少了十多公分。
于是姥姥就去找他们家理论,后来甚至跟对方打上了官司,但因为他们家有钱有权有背景,官司我们没打赢,姥姥心里一直堵着一口气。其实姥姥打二舅最终原因并不是因为他没考好,更多的还是官司上的事。
姥姥最后还是走了。
姥姥生前是小学一年级老师,姥爷在厂子里是电焊工。家里没了姥姥,更失去了一份经济支柱,只剩下姥爷一个人扛着整个家的重担,支撑全家人的开支用度就已经很吃力了,更不足以让二舅完成高中学业。
于是,全家人团结一致,都开始省吃俭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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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完姥姥的丧事,二舅该返校了。走的时候妈妈送的他。妈妈一路上说着让二舅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考上大学有出息了别在村里生活。妈妈一边说一边偷偷抹去眼泪。走到村口车站,二舅抬起头,早已泪眼婆娑,他耸了耸肩上的包,说:“姐,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学习,你回去吧。”说完,头也没回,就上了车。
三个多月过去了,在县城上学的二舅没跟家里要过生活费,也没给家里写过信。家里人都很惦记,妈妈和小姨决定去学校看看他。
俩人到了学校,打听到二舅的班级,在教室窗外看了又看,唯独找不到二舅的身影。“这傻小子又逃课了?”妈妈对小姨说。于是,俩人又跑到宿舍,见他在床上睡觉。妈妈的敲门声倒把他的舍友吵醒了。舍友说,他这段时间总是熬夜给同学做家教,累坏了。
那次,妈妈看二舅逃课睡觉本来想数落他一顿的,后来从同学那得知,他不仅自己功课学的好,而且还在学校勤工俭学做家教挣钱。每次去食堂吃饭也舍不得给自己买点有营养的东西吃。有时候甚至累的晕倒在去上课的路上。那天妈妈和小姨没有吵醒他,放下一包吃的和衣服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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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农忙时节,姥爷要上班,家里仅凭大舅一个壮劳力实在忙不过来,只要二舅在家,很少下地干活的他便自发性的背上药桶去地里打药了,后来听二舅说,第一次好不容易背起来,脚底一滑,连人带药桶全翻了,又跑回家洗了澡,回来接着打。
家里养着两头猪,以前,每天给猪割猪草是姥姥的活儿,后来姥姥不在了,只要二舅在家的时候,割猪草的活就是二舅接了班儿。
一个夏天农忙过后,整个人比之前都会瘦一圈,啤酒瓶底似的眼镜比之前架在脸上的位置明显下滑了。再看二舅本来就黝黑的脸上,晒得更是又黑又亮。虽然,在家干活累归累,但回到学校二舅的学习丝毫没有懈怠过,更是无人扬鞭自奋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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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家里人收到二舅的来信,高考前模拟考试,化学全省第二,物理全省第一。综合成绩全校前十。妈妈说,当时全家人是哭着看完了他的信。
再后来,接到上海交通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二舅说,你们赶上了好时候,现在有电脑,有网络,有手机,想学什么,在床上躺着一搜全都有了。他上大学那时,除了上课获取的信息之外就只能是去图书馆。他说那时,他的课余时间除了勤工俭学之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泡图书馆。大多数时候,数他走的晚,早已熟络的图书管理员还帮他申请了一份勤工俭学的工作,图书管理员助理。后来索性把钥匙给了他,又能多看会书,又能挣点生活费。那时候,整个图书馆都有他努力的影子。
现在有时二舅还调侃说,上大学泡图书馆那会是他最幸福的时候,整个图书馆的小说免费随便看。
再后来被分配到北京铁路局工作。记得那时候,在他工作闲暇时间给他打电话,他总是在办公室上网学习。后来才知道,为了方便工作,又能省租房钱,好几年他吃住都在办公室。
多年后听二舅说,他们那个年代,刚开始工资都很低,第一个月98块钱。刚开始工作他依然边工作边接私活。等他的工作步入正轨,生活也慢慢有了起色之后他才不接私活了。
被苦难和痛苦折磨过的人生,会多一份毅力,更会多一份成功和幸福。
后来随着逐步升迁,二舅成了北京铁路局动车车辆段动车组总工程师兼车间主任。但他工作之余依旧时时刻刻手里捧着本小说。听他儿子说,有一次坐火车回老家,他爸只顾看小说,坐过了两站。本来傍晚就能到家,结果折腾到第二天中午才到家。每次二舅妈说起这件事,表面上看似埋怨,但二舅妈的表情上更多的则是幸福。
还有一次,在老家过完年要返程回北京。大家送他去火车站的路上,光顾看小说,一摸兜,完了办公室钥匙落家了,我妈又蹭蹭跑回去拿,再蹭蹭跑着送过来,又好气又好笑的呼哧呼哧喘着,说:好几十的人了,这么重要的东西都能忘,你怎么不把你自己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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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过年回家,总会有一些有趣的“事迹”发生在二舅身上,而且每次妈妈嘱咐他,以后多注意点,不要总是马大哈的时候,二舅总是对此乐此不彼的哼哼哈哈的答应着。
经历了风雨,才见到了彩虹。二舅现在过得很好,大家也都过得很好,如果姥姥看到这一切,她应该很欣慰吧。
我们表兄妹表姐弟七个。渐渐的我们也都长大了,陆陆续续的也都大学毕了业,有的已经工作,还有的考上了研究生。一直以来,每当回家过年,尤其父母辈们在一起一边包饺子一边聊天,时不时聊起以前这些事的时候,还是会哈哈的笑话二舅。我们跟二舅有时也像是同龄人一样相互调侃着,二舅依然是乐此不彼。
其实二舅已然已经成了我们几个心里的榜样和模板,我们工作之余也有着自己不同的傻傻的执著追求的事情,我们走的路上更有着二舅曾经追求成功的影子,一直在引导着我们不停的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