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龙坑记

自水镇自东十余里，重峦叠翠，流溪漱石，佳木芳草杂之莺啼虫响，平明自夜，亦难断绝。复前行又一大谷，松柏环合，凉风时作，村人唤之曰落龙坑者是也。

向时，余与友结庐村居，适天大热，遂求一清凉处赏玩之。遍问村人，曰，六月至凉处莫若落龙坑耳。道何至之？村人以如此告余。翌日，余与友循之，果见清溪，自道左复行三百步，左右夹枝叶横蔓，天日难见，时时闻猿啼蜩鸣，属引清濯。以刀斫之。未几，豁然洞开，乃知林尽。前视之山崖者耳，崖下一大谷，方觉已至落龙坑，谷周二十余里，荒草枯树覆之。凉风自东而来，不时作响，风含水气，自入夏未悠然如是者也。

余席地而坐，共友清谈。曰：“惬然兮此谷，然君可知其名乎？”

友笑之曰：“是谷也，落龙坑者也。故老相传曰，此地原有一蛇，每至春秋二分，往往下山掠其妇孺食之，状貌凄厉。暴虐无度，官府不能制。后恶蛇欲度劫化蛟，时惊雷如海，去百里犹闻之。天威如狱，纵蛇道行千年，亦难抵其万一，方化角，立毙之。躯沉势庞，落于山中，遂成此谷，故名之曰落龙坑。”

余慨叹曰：“前蜀先帝有云，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是蛇不以其恶为恶，怙其力，凌虐其民。先其得意时，焉知天网恢恢之理？故曰，非不报也，盖时候未到耳。州郡守者亦如此蛇，不知调和阴阳，只效点灯故事，安知是日失蹄乎？”

遂不言，惟闻清风入耳，松柏摇云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