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你好,阿娟
大年初一的早上,我因为昨晚的熬夜,睡得昏昏沉沉,梦里一片光怪陆离,一会好像回到了童年的老屋;一会又好像被人活埋在棺材里,我吓得哇哇乱叫,但是却没有人救我,就好像所有人都希望我蒙死在这木头盒子里。我拼命的呼叫,但是喉咙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这让我更加的害怕。就在我和自己的梦做着抗争得时候,突然耳边传来一声响亮的炮仗声,我整个人从梦中炸醒。
我迷瞪着双眼,竟然看到,有丝丝的青烟从床板底部冒了起来,我当下立即判断为失火,正想卷着被子离开得时候,第二声更加响亮的炮竹声从我的床板下接踵而至,我才发现这只是一次蓄谋已久的恶作剧,有人从屋外往我的床板地下扔炮仗。
我本以为是哪家淘气的孩子故意捉弄我,但是当我打开房门的时候,竟然看见阿娟和东子站在门外,他们预备着的第三根炮仗已经点燃,我的突然出现,两人有点惊讶,而已经点燃的炮仗,随即被东子仍在脚下,狠狠的踩住了。一声沉闷的爆炸声后,东子只是哎呦了一声,却逗得旁边的阿娟笑个不停。
我本来就对被人吵醒这件事心生不悦,再加上看到俩人恩爱甜蜜,我心中更是大为火光。就在我转身准备关门的时候,东子将手放在了门沿上,他以为我会心软,放弃关门。但是我还是将门关上了,东子大声的惨叫了半天,我才得意的打开了门。看着我面前痛苦嚎叫的东子,我的心里才有了点安慰,才舒服了点。阿娟更加在旁边乐不开支。
阿娟:放炮仗是我的主意。
我简短的哦了一声,便将门敞开。
旁边的东子也开始为自己的不屈申诉,我才知道,原来阿娟是怕我过年一人在出租屋中寂寞,所以邀请我去他们家暖房。
我没有因为误解他们而表现出愧疚,因为我心底的喜悦早已冲淡所有,就连当时在树林中看到的那幕,我都没有想起来,心底只有两个字“高兴”。而这一切就是来自于阿娟的邀约。
我跟着他们搭上了新年的第一趟公家车,来到位于城东头的他们的新家。才发现,这里离阿娟所在的大学有一段距离,可以说南辕北辙。而且这里鱼龙混杂,从我刚进来的地方,就能看到许多小广告,张贴的到处都是。我顿时心底有点惆怅,阿娟竟然会为了东子而搬来这个地方。
房间的格局并不大,但是却布置的足够温馨,以我和东子这么久来的相处来看,这绝不是出自他手,像他这么笨拙的人,根本不会布置房间。
我们准备在晚间的时候吃火锅,所以我们在房子里待了没一会之后,便又出去了一次。我们在旁边的菜市场中,斩获了一大包果实,所有在火锅中需要的食材,我们都买了。也是在这次采购的过程中,我发现阿娟好像比较喜欢酸的食物。而我就不行,我比较喜欢含有淀粉的食物,像是土豆、粉条等。
我们开心的拎着一大包胜利的果实,就好像是在准备我们三人的同居生活一样,这个念头在我回家的路上一闪而过,让我觉得心里一暖,兴许我能够容许自己暂时的忘掉其他,享受当下就好。但我知道这只是表皮下的虚荣心作祟,忘记了曾经事谁说过爱使人卑微,我也是个吃着五谷杂粮的凡人。
回家之后,东子因为手上有伤,只能坐着,用电视打发无聊的时光,而我便有了和阿娟独处的机会。我们一起在厨房中准备蔬菜,有说有笑,我想这些声音应该或多或少的刺激着东子的心。
阿娟真的是一个心灵手巧的女人,她在厨房中指点江山,俨然一个常胜将军,而此时我卑微的像是战场上石缝中的仓鼠一样,只敢在旁边欣赏她的英姿,在他的指挥下为待会的火锅准备食材。
可能是劳动让我们当时的心靠的亲密无间,阿娟竟然向我讲述起了她的遭遇。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她,早早的就已经知道了为自己打算,所以当长到能够照顾自己年龄的时候,阿娟便离开了那里。因为她知道,孤儿院并不是她最后的归属。
在社会上,阿娟吃了很多的苦,但是最终她还是坚强的活了下来,她认为自己的生命里有一种支撑她活下去的东西,但是她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她依然坚信这个东西存在。最终在半工半读的环境下,阿娟终于能够走进自己梦寐以求的大学。
虽然这期间的过程很辛苦,但是阿娟笑称还好没有枉费自己所受的苦难。听到这些的时候,我对阿娟的钦佩又增加了一分。我自叹没有她那样的毅力,二十多年来,一如既往的坚持某一件事,坚信某一件事,我想我是做不来的。
虽然我知道,我和阿娟的谈话,东子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偷听,以防我有什么僭越,所以有时候我也会装作故意帮阿娟摘掉她脸上根本不存在菜叶,以勾起东子的嫉妒心。我知道这样做,有点幼稚,并且对于我长远的报复行动来说收效甚微,但是我的内心还是被这种复仇后的微量快感填满。
我预感到新的一年,可能没有那么糟。
有了那次在家中一起吃饭地方的事情后,我便经常被他们俩人邀请着一起活动。我知道东子绝对不会这么干的,这一切一定都是阿娟的想法。所以对于他们的邀请我来者不拒,就算当天很累,我都会好好打扮一番,去参加他们的邀约。这不但是为了阿娟,还有获取那复仇带来的的微量快感。
但是随着我们三人一起出行的次数越来越多,这样幼稚的报复带给我的快感越来越少,久而久之,东子也习以为常,不再像一开始那么大的抗拒反应,而我也自觉没趣。
去的他们家多了,我就像回自己家一样。为了方便,所以阿娟私下便给了我一把钥匙,我不清楚这件事东子是否知道,而且我也不打算告诉他。
我经常在没人的时候,像盗窃犯一样,正大光明的潜入他们的家,然后躺在他们俩曾经待过的床上,努力嗅着上面阿娟的味道,然后开始在脑海中计划起我那个复仇计划。
去的次数多了,看见了那本放在床头的《浮生六记》,所以在后来潜入这间房子的时候,我便在书上写下了情话,希望阿娟能够发现。但是我敢保证,那本书从来都没有被人翻开过。因为如果她翻开,就会发现我留在上面的情话,发现我对她那炙热的感情。这样的话,阿娟就不会再和东子在一起。可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阿娟还是和东子在一起,甜蜜的相处着。
兴许阿娟并不喜欢这本书,只不过那天她是刚好看到我有一本她那已经死去了的,可怜的前男友的书,便勾起了他心底的那片伤感,所以她才借了去。我想一定是这样的,没错,因为比起这个理由,我更怕另一种可能——她看到那段情话,然后嗤之以鼻,觉得相当幼稚,根本没放在眼里。
我在他们的屋子里,幻想了多种能够了结东子的方法。我可以将煤气泄漏在空气中,这样爱抽烟的东子,一定会叼着烟进屋,所以在他刚进屋的时候,便会命丧黄泉;我也可以将大量的安眠药,放进他们冰箱的可乐中,然后再伪造一份东子的遗书,造成社会边缘青年,最终因为厌世而自杀的假象;我也可以……
但这些计划纷纷因为阿娟的存在而被废除,因为阿娟不值得为这样的事情牺牲,我也不能把她置于危险之中,她也无法再经受一次失去依靠的痛苦了。
那天我和往常一样,躺在他们的床上,脑海中思考着在这间房子中如何杀死东子而又不伤害阿娟的办法。但是突然间,门口传来了钥匙插入的声音。我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此时东子应该在店里上班,阿娟也应该在学校上课,不会有人来才对。
虽然我是正大光明开门进来的,但是心底那份偷闯的观念,却依然明显存在。我迅速的从床上坐起来,抚平床单的褶皱,然后整理好放在床头的被褥,躲进了床下。
门打开之后,我看到一双女式平底鞋和男士皮鞋走了进来,俩人进门后,没有任何的对话,直接倒在了床上。我无法判断走进来的两个人是谁,但是根据他们用钥匙打开屋子的事情,我能确定他们其中一人一定是这个屋子里的,或者两人都是。
年老的床,在两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的摆弄下,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我躲在床下,倾听着两个年轻的身躯相互倾诉。
我浑身燥热,但是狭小的空间里,我只能躺在床底,看着上面的床垫,向我逼近,然后又远去,然后再逼近,再远去。我只能尽力遏制住自己体内的冲动,将这种燥热感降到最低。
听着男女欢呼的喘息呻吟声,我尽量让自己的大脑清醒,但依然无法抑制住原始的冲动。我试着幻想阿娟平时笑脸盈盈的样子,但是脑海中的每个画面都被换成了她一丝不挂的站在我面前,我努力将这种幻想纠正,但是我越用力的去纠正,这种幻想越真实。
就在我以为,我要在这看不见的洪水猛兽中走向完结的时候,突然放在柜子旁的那本《浮生六记》也好像难敌他们的热情,掉在了地上。
我听着屋子里的动静,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早已因为体力透支的俩人,声音也出现了虚脱,让我无法判断说话人的身份。
男人劝阻女人不要让那本书破坏此时的氛围,待会再捡,但女人却执意去捡。最终男人只得放弃劝说。女人从床上弯下腰,春光一览无余,黝黑的秀发垂落下来。捡起书的女生在抬头的瞬间,我看见了她的样子。而她也正好看见了藏在床下的我。
你好,阿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