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我自己都以为我不过就是个货物,你让我明白我也值得被爱
人间四月芳菲尽。
四月的第一天,世人口口相传的愚人节,玩笑满天飞,假里藏着真,真里透着假。有多少人趁着这一天借机表白,哪怕被拒绝了,也可以说自己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又有多少人趁着这一天借此摆脱,彻底把愚人发挥到极致。
世人各行其是,不问因果,只求结果。
王英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桃园,星星点点的芳菲也是一闪而过,让人来不及仔细欣赏到底是何种模样,就错过了。车上冗杂着烟味和长期不洗澡的臭汗味,交杂在一起,让人闻之不得,想要呕吐。
王英紧紧捂住口鼻,想要彻底杜绝这种混杂的气味,却无果。
耳朵里时不时地传来前座的密语声,话题无非是围绕着王英的婚事。堂姐肖丽不时的瞥向后座安静的王英,像是在确认她是否听到一般,脸上却雀跃着一股兴奋的表情。那种兴奋无一不再表达着货物将要出售,自己钞票要到手的兴奋感。
王英为自己悲哀,却又无可奈何。生性懦弱,父亲的强势,母亲的不作为,让王英变得异常沉默。作为家里的长女,初中没上完,就辍学在附近打工,领来的薪水也都是一分不留的交给父亲。
这还不算完,父亲早早的为王英安排了一门亲事,对方是隔壁村的村长的儿子,因为彩礼丰厚,哪怕对方是个麻子脸的小瘸子,父亲也乐得认为是乘龙快婿。
哪怕母亲千般不愿,王英还是被嫁了过去。没过两年,王英生了个大胖小子,婆婆家可是乐坏了,对王英的打骂也少了很多。满月酒后,王英按习俗要带孩子回娘家住几天。
在娘家的第二天,恰巧嫁到县城的堂姐也回来了。随行的还有堂姐的老公及兄弟,因为要带孩子,王英并没有去帮忙。可开席的时候,表姐却来叫她去吃饭。
“英子,婶儿他们都没在家。你也过去吃吧,带着孩子,也不方便煮饭。”架不住表姐的热情,王英就带着孩子过去了。
也是因为这顿饭,王英认识了徐亮。
痞里痞气的徐亮一对桃花眼,再加上嘴巴又甜,霎时就撩动了王英沉寂多年的心。都说少妇是最有风情的,徐亮也被王英眉目间的羞涩和妩媚所蛊惑。
干柴遇烈火,灼灼其华。
一向认命听话的王英,把积攒了多年的叛逆之心发挥的淋漓尽致。毅然的带着几个月大的儿子和徐亮私奔了,后来婆家带人找到王英,一顿暴打,也只抢回了孩子,而王英却在被抓回来之后又跑了回去。
徐亮让自己的混混兄弟在王英的婆家一顿抢砸,婆家才就此作罢,同意儿子与王英离婚,孙子也判给了婆家。
王英没名没分的跟着徐亮,初时的新鲜激情慢慢的厌烦,徐亮开始觉得王英哪哪都不好,对她也是各种嫌弃。三天两头的撵着王英滚,甚至于对王英动手。
可王英总觉得这是一时的,认为徐亮是爱她的。不管徐亮怎么骂怎么打,王英还是一副小媳妇的模样跟在徐亮身边。只是为了汲取徐亮偶尔施舍的一丝温暖,哪怕付出再多,王英也不介意。
只是,现实永远不会与理想相匹配。那日,王英下班刚回到出租屋门口。隔音效果并不好的屋内,传出女子的娇喘声和男人野兽般的嘶吼……
那刻,王英才明白原来自己一直都是在痴人做梦。梦醒了,人也该散了。王英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包,掉头去了火车站。
以为遇见了爱情,原来不过是一场骗局。王英觉得自己就像是个笑话,轰轰烈烈得来,却要灰头土脸的回去。想当初,母亲跪在门外,求自己出去见她一面,可自己害怕被抓回去,一直躲在出租屋里。甚至还报警,让警察把母亲赶走。
想到这些,王英泪流不止。是不是自己这辈子就没有幸福的权利,觉得自己像是个苟且的小偷,所有的幸福都是偷来的。
王家,父亲怒吼着骂道:“老子怎么会生了你这么个玩意儿,连个男人都抓不住。被人家赶回来,老子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你给我滚…….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女儿。”
王英默然而又麻木的听着父亲的责骂,一声不吭。
“啪啪”直到两个巴掌打过来,才有了些反应。
“你打死我吧,打死我就什么都没有了。”王英仰起脸来看着父亲,一字一句的说到。
“你……你这个不孝女,翅膀长硬了是吧,好,打死你个赔钱货。”父亲怒不可彻的在屋里找着可以用来打人的家伙什。从门后找到一根铁管,不管不顾的就朝王英身上抡过去。
王英咬着牙不吭声,耳畔传来母亲的哭泣声、拉扯劝阻声,觉得一切都在离自己越来越远,是要死了吗?
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堂姐关切的脸。
“傻英子,你就不知道躲啊。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傻的,是姐对不起你,要不是姐当初非要拉你去吃饭,就不会有现在的这些糟心事儿发生了。”堂姐肖丽拉着王英的手,难过的掉眼泪。
“姐,没事儿。是我的命不好,不怪你。”王英艰难的说着,声音沙哑的不像话。
“你放心,姐一定给你找个更好的人家。既然他徐亮这般不是人,咱也不用考虑他的感受。你好好养身体,姐一定会给你找个好人家。”堂姐肖丽挺着胸脯一脸坚定的说道。
王英没拒绝也没答应,只是闭上眼睛,装作要休息。
听着远去的“咯噔咯噔”得高跟鞋声,王英的眼角流下泪水。自己这种残花败柳,还有谁肯要自己。抛夫弃子的跟了一个地痞,以为遇上了爱情,却不过是别人的玩物而已。以后自己真的是没脸出门了,不如死了算了。
“叔,要不你和英子一起去看看,觉得合适就让英子和徐帅处处,不合适的话,我就再给英子留意其他的。”肖丽眉开眼笑的对王英和自家的叔叔推荐道。
“看看也行。”王英的父亲碾灭手上的烟头。
王英并没有多大反应。
“叔,坐。喝茶,家里比较简陋,也没什么好茶叶接待你,别介意。”拘谨的徐帅招呼着王英父女。
王英端着茶杯,双眼空洞,不抬头也不打量。
徐帅不时的抬眼望向王英,看姑娘对自己一脸的不理会,就知道肯定是没看上自己。虽然很失落,却还是强颜欢笑的招呼着。毕竟来者是客,虽然家穷,可不能没礼数。
“嫂子,姑娘是不是没看上我?”徐帅在院子里悄声的问肖丽。
“瞎说,英子比较内向,害羞不爱说话。有嫂子在,你放心。说实话,你真的愿意娶王英?”肖丽审视的打量着徐帅。
“当然是真的,不然我也不会求你给我当媒人了。”徐帅真诚的看着肖丽,就差没发誓了。
“除了穷点儿,你条件也不差啊。英子嫁过人,生过娃,你真的不介意?”肖丽双手环胸,眉眼轻挑。
“不介意,遇人不淑也不是她的错。只要她不嫌弃我穷,愿意和我好好过日子就成,过去的事情我是不在乎的。”徐帅憨笑着回应,不停地搓着双手。
“傻小子,算是个有眼光的。”肖丽扭着腰身回了屋。
以为再遇见会是在喜宴上,没曾想过再见会是一场偶遇。合了八字,在金店买好三金准备离开的王英恰遇上也来此买东西的徐亮,王英似未相识一般走过。徐帅不苟言笑的喊了声“哥”算是打了招呼。
然后转头去看王英,发现王英只是笑看着自己,心里顿时和吃了蜜一般,便和王英十指紧握这离开了。徐亮紧盯着二人远去的背影,眼里的小火苗像是要把徐帅和王英紧握的双手烧出个洞。
只是,以后再见,交集也只限于她是他的弟媳妇儿,而他是她的堂哥而已。
“不用操办了,就领个证,两家人吃顿饭就好了。”王英略显不安的对未来公婆说道,手紧张到不知道要往哪里放才好。
徐帅看到这一幕,走过去,把王英的手握在手里,还没来得及说话。
就听见自家老爹说:“王英啊,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别那么拘束。咱就按正常的婚礼来办,咱家穷了些,但该有的也不会差你。”
“可我……”王英正欲开口解释。
徐帅轻拉了一下,示意王英不要说了。
王英心里一暗,是啊,自己怎么忘了两家还是有些亲戚的,能知道的早知道了。自己的过往还用得着自己解释吗?王英不由得低下头。
“王英啊,别和过去较真。以后好好过日子,没啥看不开的。”像是看穿了王英的窘迫一般,未来的公公笑呵呵的宽慰着。
“嗯,知道了。”王英感动的回应着,一旁的徐帅把王英拉到怀里。
婚后,徐帅借钱买了辆小货车跑运输,王英跟着徐帅一起跑车。风里来雨里去,虽然辛苦,却也得意。两个人在一起,趁着年轻吃点苦,苦日子总会熬到头的。
两个人任劳任怨的,一年过去,小日子也是过得风风火火的。比起初嫁过来的困顿,现在的小日子真的是富足有余啊!徐帅对王英也是宠爱有加,因为还没孩子,王英就被徐帅宠成了孩子的模样。
曾暗淡无光的脸也渐渐红润起来,有人疼有人爱,原本消瘦的小身板也日渐丰腴。性格也要比往日开朗了许多,人说嫁对人很重要。堂姐肖丽经常说王英,这才是女人该有的样子,有个可心的人陪着疼着你,日子肯定也是舒心得很。
王英笑而不语。
有一天,王英笑着问徐帅:“以后要是有了孩子,对我也还是这待遇吗?”
徐帅挠了挠头,笑着说:“嘿嘿,那还用说,待遇肯定比这还好啊。”
王英笑指着徐帅:“可不许骗我哈,不然我就带着宝宝跑路。”
“什么?宝宝?你…….”徐帅惊喜到连话都说不出来,呆看着王英还未曾有变化的肚子。
“嗯,大姨妈一向准时。这都快要小半个月没来了,我今早试了下,真是呢。”王英羞涩的低下头。
“太好了,我们俩有孩子了。我一定要把这消息告诉爹妈,他们肯定会比我们更高兴的。”徐帅忙不迭地掏手机给二老报喜。
一个女人就像是个货物,从这家到那家,再到另一家。没有人问过她愿不愿意,是否欢喜。而她,亦从不反抗,只是听之任之。
终于遇见一个男人,愿为她倾其所有,爱她宠她,让她觉得原来自己也是可以拥有幸福的,原来自己也有被爱的资格。
郎有情妾无意,但有时候父母之命,也不失为一场好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