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抬红楼(二十三)

      2019年1月22日      星期三      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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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厢记妙词通戏语

                牡丹亭艳曲警芳心

话说元春省亲回宫，就命人把省亲那天大家为大观院作的题咏，抄录整理后送到宫中。经过她自己精挑细选，又命把选出来的这些刻在园中的石头上，让其千古流芳。

于是贾政命贾珍以及贾蓉、贾蔷等，立刻找来工匠，“汤蜡钉朱，动起手来。”

当然，最忙碌的还是掌管财政人事大权的贾琏夫妇。这不，一听说大观园还有后续工作要做，后街贾芹之母周氏，就来求凤姐给儿子安排个事儿做。凤姐知周氏平时为人不错，便答应让贾芹负责把十二个小沙弥和十二个小道士，挪至铁槛寺以及后续管理的工作。

而贾琏早已答应给贾芸安排事儿做，自是对凤姐有怨言，凤姐说园中还要种些花草树木，到时安排贾芸管这一块就行。

此事得到贾政和王夫人的首肯后，凤姐就让贾琏“批了票、画了押”，让贾芹预支了三个月的供给，“白花花二三百两银子”就任贾芹支使了。

上面这一段短短的一千多字，曹公向读者交代了七八件事。元春选题咏、命勒石，以及贾政贾政安排大观园工程等一笔带过，重点描写凤姐和贾琏如何进行人事和财务上安排。

语言干练，用词精准，比例“汤蜡钉朱”四个字，把在石头上刻字的过程，全都体现出来了。而“只见他素日不大拿班作势的”就写出了周氏的为人，也成了凤姐用贾芹的缘由。

其中最有趣的一段——贾琏道：“果然这样也到罢了。只是昨儿晚上，我不过是要改个样儿，你就扭手扭脚的。”在商议用人过程中，让贾琏说出这样的话，情节一点也不显得突兀，反而衬托出他们少年夫妻间的情趣，也使整段文字更加富有趣味。

当贾芹领到“白花花二三百两”银子，“贾芹随手拈一块，撂与掌秤的人。”本书中关于这类的描写很多，凡事能在贾家谋得一点掌权事务的，都是肥缺，这也体现了贾家管理上的漏洞，为贾家日后的没落，埋下了伏笔。

话说元春怕贾政把经过她巡幸过的大观园，禁固封闭，未免可惜了园中美丽的景致。于是她命太监传了谕旨，让家中的姐妹和宝玉入住大观园。

娘娘下旨，贾政自是不敢违背，于是他吩咐宝玉进园要认真读书写字，用心学习，然后就让宝玉和众姐妹们搬进了大观园。

宝玉自是欢喜不已，他挑了离黛玉选的潇洒馆最近的怡红院，“宝钗入住蘅芜苑，迎春住了缀锦楼，探春住了秋爽斋，惜春住了蓼风轩，李氏住了稻香村。”

初入大观园，宝玉和姐妹们一起读书习文，还写了几首诗文，并被他外面结交的朋友四处传诵，甚至有人上门求诗求字，让宝玉得瑟了一阵。

因园中都是处于青春懵懂期的少女，她们“正在混沌世界，天真烂漫之时，坐卧不避，嬉笑无心。”而宝玉已经发育，懂得男女之间应该避嫌，所以他也渐渐地避开她们，但又觉无趣，整天的闷闷不乐起来。

那茗烟为讨宝玉欢心，到外面书坊淘得一些禁书回来，宝玉欢喜不已，他把它们藏在隐辟处，独自偷偷看。

转眼阳春三月，这日宝玉见园中春光妩媚，就带了本《会真记》(西厢记)，独自到园中看。却被前来葬花的黛玉撞见，宝玉本不想瞒黛玉，于是俩人坐在花树下一起看了起来。

这就是《红楼梦》中，最著名最经典的一段——宝黛共读西厢。也是所有《红楼梦》电影电视中最不可缺的桥段。

书中的这一段也写得相当精彩。

先是写宝玉看书时“只见一阵风过，把树头上桃花吹下一大半来，落得满身满书满地皆是。宝玉要抖将下来，恐怕脚步践踏了，只得兜了那花瓣，来至池边，抖在池内。那花瓣浮在水面，飘飘荡荡，竞流出沁芳闸去了。”而来葬花的黛玉却说：“你看这里的水干净，只一流出去，有人家的地方脏的臭的混倒，仍旧把花糟蹋了。”不如把它“装在这绢袋里，拿土埋上，日久不过随土化了，岂不干净。”

这里写出了宝黛俩人性格上的共同点，宝玉痴情，而黛玉比他还痴情。

当黛玉发现宝玉偷看禁书时，宝玉说了句：“好妹妹，若论你，我是不怕的。”而黛玉接过书“越看越爱，自觉词藻警人，馀香满口。虽看完了书，却只管出神，心内还默默记诵。”写出了宝黛因有共同的爱好，彼此之间相互信赖。

当此书得到黛玉的认可后，兴奋过头的宝玉说：“我就是个‘多愁多病身’，你就是那‘倾国倾城貌’。”惹得林黛玉连羞带气，指着宝玉说他“欺负”她，要去告诉舅舅去。吓得宝玉又是作揖又是认错：“好妹妹，千万饶我这一遭。”“我若有心欺负你，明儿我掉在池子里，教个癞头鼋吞了去，变个大王八……”

黛玉看他如此，又好气又好笑，转而也用书中的句子讥笑宝玉：“呸，原来是苗而不秀，是个银样蜡枪头。”宝玉笑着也要告诉父亲去。

这里描写小情侣之间互相打闹逗趣，儿女情态，毫无淫念，词句写得非常贴切雅致，情景生动，充满趣味。实乃经典中的经典。

俩人正收拾了花卉要走，袭人来找宝玉，说贾母让宝玉去给生病的大老爷请安。宝玉忙别了黛玉而去。

黛玉一人闷闷地往自己房中去，路过梨香院，“只听墙内笛韵悠扬，歌声婉转。”向来不喜戏文的黛玉，却被偶然吹进耳内的唱词怔住。

先听到：“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黛玉觉得十分感慨缠绵，又听到：“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黛玉一边叹息思量，一边侧耳细听，里面又唱道：“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听到这里，黛玉想到古诗词中的语句，又想起刚刚从《西厢记》看来的“花落水流红，闲处两种”，不觉心动神摇，如痴如醉！

这一段先写俩人看《西厢记》，后写黛玉听《牡丹亭》，里面的缠绵消魂词句，令原本多愁善感的黛玉，沉醉其中，由此种下病根，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