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该怎样度过痛苦的人生。

尼采:我们要怎样度过痛苦的人生?


读书广记

2019年3月2日 · 头条青云获奖者 优质文化领域创作者

用艺术来拯救人生


尼采在《悲剧的诞生》里说:“我相信艺术乃是人类所了解的人生的最高使命及其正确的超脱活动。”这说明了艺术之于人生的作用——艺术作为人生的写照,意在使人摆脱欲望的干扰,纯粹的去认识人生的本质,促使人去掀开摩耶面纱,看清后面的真面貌,并最终寻求拯救人生的方法,这同时也就是艺术的伦理学价值。




尼采(1844-1900)


例如,《红楼梦》是彻底之悲剧,读完之后令人伤心惨目,难以释怀。全书最终以“落了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来结尾,把悲剧的境界上升到了极致,给读者提供“观他人之痛苦”的绝佳材料。我们通过观看表达壮美的艺术品、阅读《红楼梦》的悲剧,产生出一种轻生的情绪,使苦恼的根源——“生存意欲”消退,从而不再受缚于求生意欲的链锁,而是感觉到一种解脱、一种超出生死之外的达生境界。


《老子》说:“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求生欲又何曾不是“吾身”之大患?贪生怕死的人是苦恼的、劳累的、痛苦的,而视死如归、看淡一切的人又是超脱的和自由的。我们因畏惧死亡而不敢直面“生存意欲”,这时候就需要艺术帮我们一把。


悲剧艺术使人逃脱了求生欲的支配,不再屈服于生命的淫威,而是摆出一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态度,纯粹的去认识人生,并寻求解除人生痛苦的方法,这是迈向解脱的第一步。


痛苦的人生是否值得度过?


所有的人生哲学都绕不开“人生是否值得度过”的问题,对于这个问题,《红楼梦》第一回说:“那红尘中有却有些乐事,但不能永远依恃,况又有‘美中不足,好事多魔’八个字紧相连属,瞬息间则又乐极悲生,人非物换,究竟是到头一梦,万境归空,倒不如不去的好。”这是对乐观主义人生观持否定的态度,生活从来就不是快乐的,生活充满着痛苦,根本就不值得度过。


人生的基调就是痛苦,这无可置疑,但痛苦的人生是否值得度过?这是另一个问题,而痛苦的人生应该如何度过?这又是更后面的问题。那些因人生之痛苦而果断结束生命的自杀行为,他们是在用行动来回答第一个问题,而伴随着这种行动,第二个问题也就没有继续解释的必要了。


自杀是一种对生存问题提出质问的尝试,然而是一种不明智的尝试,因为它意味着提问者连同问题的答复一起遭到了毁灭。允许自杀,但不支持自杀。因此,叔本华说:“自杀是谬误,但谬误并不等于罪恶。”


在此,我们撇开自杀不谈而转到其对立面——“痛苦的人生是值得度过的。”承认人生是值得度过的,才有可能去答复“痛苦的人生应该如何度过”的问题。那么痛苦的人生为什么是值得度过的呢?《红楼梦》里的石头不听僧人和道士的劝告,决定去度过一番,并给出了宗教的答复和功利主义的答复。




《红楼梦》


痛苦的人生应该如何度过?


整部《红楼梦》实际上写的就是石头被茫茫大士、渺渺真人携入红尘的一段故事。石头只有体验过人生离合悲欢、世态淡凉的痛苦,才能寻得解脱的方法。


《红楼梦》一书,佛、道宗教思想浓重,佛、道认为人生就是一个从痛苦中解脱出来的过程,想要达到解脱的境域,不能不遍尝人世的痛苦。而我们之所以正视痛苦,并非由于痛苦本身,而是因为痛苦是达到解脱的手段。因此,我们决定在痛苦的人生中度过,乃是为了求得解脱。


功利主义的答复则与此相反,功利主义者期望趋吉避凶,希望能最大限度的规避痛苦,最大限度的增加快感,他们不是正视痛苦,而是逃避痛苦。


基于此,我们看到了两类人,在面对如何度过痛苦的人生时,选择了截然不同的道路。一类人是占大多数的世俗之人,他们把外部物质视为规避痛苦的工具,通过追逐物欲、增加财富、提高生活物质水平等手段来减缓痛苦的折磨。另一类则是占少数的苦行僧或修道者,他们将心视为痛苦的根源,敢于直面痛苦,通过各种磨难式的修行来寻找解脱之道。


我们在《红楼梦》中很容易就可以发现这两种做法的分别,贾宝玉生于富贵之乡,早已不再需要通过追逐物欲来减缓痛苦,因而他对功名利禄、仕途经济并不感兴趣,反倒是对佛道出世主义有一种天然的痴性。第一百一十九回写“中乡魁宝玉却尘缘”,贾宝玉考中第七名乡魁后却选择了出家,与功利主义决裂,走向苦行僧的道路,直面人生的痛苦以求得解脱,对“痛苦的人生应该如何度过”给出了答复。




叔本华(1788-1860)


《红楼梦》的人生哲学意义


凡读《红楼梦》者莫不希望宝黛能终成眷属,不想见到宝黛分离、林黛玉青年早逝的悲剧。但《红楼梦》(包括后四十回续书)毕竟是极壮美的悲剧,其本质就是要“描写人生之痛苦”。因此后面必定要写贾母嫌弃黛玉,王夫人不喜欢黛玉,王熙凤设计掉包计撮合宝玉与宝钗的婚礼,让宝钗强嫁宝玉,促使黛玉死亡的悲剧来使读者感觉到“大不利于吾人”的壮美感,并对生存意欲(特别是情欲)感到厌恶,从而促使生存意欲消退,进入到美学的境界。


《红楼梦》写钗嫁黛死的目的并不是要谴责封建礼教的婚姻,也不是要把黛玉之死的责任归之于谁(就后四十回作者的思想而言),而是要人们去正视这个合情合理、自然而然的悲剧。人不能不正视人生的痛苦,正视它就是为解脱它、克服它。如果人无法正视痛苦,没有求得解脱的勇气,那么地狱和天国之间也就没有任何区别,人也就失去了拯救人生的机会。


《红楼梦》写贾宝玉的解脱,先是感于黛玉之死,欲寻死路,又通过正视黛玉之死的痛苦而获得暂时的解脱,最终才以出家来实现完全之解脱。假使贾宝玉在林黛玉既死之后,感愤而自杀,或者颓废终生、自暴自弃,则此书虽然壮美至极,但却全无哲学、伦理学的价值,于人生而言亦无任何用处。


《红楼梦》把宝黛之间悲剧写得如此之彻底,把痛苦感描写的如此淋漓尽致,其目的不是要教人躲避痛苦,而是要求人们能够正视痛苦,并从痛苦中寻求解脱的办法,对此它开出的药方就是“修养”,就是出世,用这个办法来拯救人生。


艺术作品对于人生哲学有什么意义?


艺术的最大价值全在对人生的写照,艺术取材于人生,它的出现是为了拯救人生,补偿人生的缺陷——有此世界方有此人生,而有此人生方有此艺术。


假如人生本无生死和苦乐,人生不需要拯救,人在生活中无牵无挂,没有丝毫的痛苦,那么艺术也就是失去了其价值,变成了赤裸裸的娱乐,它就不再是描写人生,而只是要提供某种愉悦。


与此相反,假如人生已经脱离了痛苦,进入到解脱的境界,那么艺术作为拯救人生的工具,它也就失去了存在的必要。因为艺术的价值就存在于生存意欲中,它就是要通过消退生存意欲而入于纯粹知识里,假如没有生存意欲了,已经解脱了,那么艺术之于人也就像药物之于健康一样,失去了价值,因此艺术的价值应是相对的。


对于不同境界的人(有审美品位的)来说,对艺术品的评价也便是相对的。回避痛苦的功利主义者只喜欢听小丑逗乐,却不爱看高雅的悲剧;同样,敢于直面人生的人总是希望从艺术中找到看透人生的方法。




我们需要什么样的艺术作品?


在我们的时代,在人们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求刺激下,艺术也开始向眩惑、娱乐的弯道拐进。各种影视、音乐和美术都出现了低俗、浓艳的现象。人们从艺术的欣赏中不再体会到优美感和壮美感,而是寻求精神的刺激,在文化快餐中填饱肚囊,从而滋长自己的生活之欲,温饱之后又思淫欲,造成痛苦感的加剧。


有些人从这种艺术中找到规避痛苦的麻药,有些人则寻求感官视觉刺激,更有人要在其中实现政治目的,而我们却不需要这些东西。


亚里士多德认为悲剧艺术之所以能够感染人的情绪,使人的生活之欲消退,进入到纯粹认识中去感悟人生,在于恐惧和悲悯是人情所固有,悲剧旨在感发这些情绪,使精神受到洗涤,我们所缺少的正是这种涤荡心灵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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