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狗

对于故乡，我有一种特别痛苦的记忆。

记得那时候出门一趟都特别畏惧，从村头到村尾，似乎家家户户都养了一只或者几只恶狗，不久前回了一趟家才发现原来那些恶狗老的也老了，死的已经死了。

说起狗，我首先想到的是那些被狗霸占的小路，那狭窄的小路上，总是三米两米间就能看到一堆狗粪便，出去干活时一不小心就会踩上去，然后一整天身上都会带着特别难闻的臭味。

清晨或者半夜，随时都会被狗叫声惊醒。

在我的印象里，狗是一种很特别的动物，似乎是狗有狗道，狗也分忠奸善恶，狗也分高低贵贱。明明都是狗，却有的狗总会成为狗中之王，然后仗着身强力壮，仗着狗多势大，相互壮胆就在村子里横行霸道，遇见一条老实巴交的狗路过就要紧追不放，直到把老实的狗咬得遍体鳞伤，偶尔遇上一条强壮的、暴躁的狗，那些霸道惯了的狗即使不去追着咬也是要假装狂吠几声。

世人皆知狗仗人势，却不知道有时人也仗狗势，记得小时候常常路过某家的门口，每一次他家小孩都会丢东西打我，然后还要我捡起来还给他，如果我不按他说的做他就要使唤他家大狗咬我，而我每一次都照做了，要知道我当时十一二岁，而那个孩子仅有七八岁，现在想想真是窝囊，不过人家有狗啊，在狗的威胁之下，谁又不为之胆寒呢？那时候的狗真是欺人太甚了，想当初，我们家的白菜地里几乎堆满了狗粪，有的狗还直接将粪便拉在白菜正中心，每去摘一次菜回来，心里都要难受大半天，更可恶的是当地里的玉米开始长出来的时候那些狗就会成群结队的去庄稼地里嬉戏打闹，有时候一夜醒来整片玉米秧苗都遭殃了，有些狗还会偷吃鸡，村子里有些人家户的鸡时不时会少了一两只，时间久了才发觉那是别人家狗造的孽，可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大多数人还是敢怒不敢言，因为那是狗作恶，是畜牲的错，谁也不敢找牲口算账的。

记得有一次，我与曾祖母在一片空地里晒太阳，当时曾祖母穿着一件苗族蜡染裙，但是已经是缝缝补补，十分破旧，还有些脏乱，那时候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一条狗，打量了一下曾祖母破旧的裙摆，然后抬起一只后腿，对着曾祖母的裙子撒起尿来，曾祖母半晌才发现，可是当时已经年近八旬，行动极为不便，除了嘴里懒懒散散的骂几句以外并无它法，恶狗撒尿完毕扬长而去，只有曾祖母拄着拐杖站在夕阳余晖下弯下本来不用弯的腰低头打量着那狗在裙摆上留下的尿斑，那时的我只觉得有些新奇，而后并没有做再多的思考，多年之后每每想起那一幕内心便会疼痛难忍，曾祖母在夕阳下，黄昏时的风吹起她本来凌乱的白发，她弯腰看着恶狗留下的尿斑却无能为力。

这事后来给爸爸说了，爸爸说狗也会欺人的，也会看不起穷人。之所以那样撒尿，是嫌弃曾祖母的裙子太过破旧脏乱。对父亲这样的解释我不以为然，写到这里的时候还特意百度了一下，百度上很多人说是为了留下气味，但我却觉得只是为了不让尿液滴到后腿上吧。

我们家也曾经养过狗，都特别的忠实，只是那个时候人都吃不饱饭，狗自然也是养的不好，所以狗既没有别人家的那些高大威猛，也没有别人家的凶神恶煞。每次路过别人家门口，别人家的狗开始狂吠时自家的狗就会夹着尾巴四处逃窜。那时的我和弟弟总用手上的镰刀或锄头使劲的砸去，但是被爸爸妈妈制止很多次之后就不会再那样想了，爸妈说打死或者打伤别人家的畜生都会带来非常大的麻烦，这些因为一点小事就找麻烦的人在后来成长的过程中倒也是很常见。

话说那时候我们那里的治安真的是靠狗，其实在一定程度上来说村子里有一条恶狗倒也是一件好事情。到了晚上四下漆黑的时候，总不会担心坏人的出没。此外，其实很多人养狗，有时候也会有一笔不少的收入，那些年头市场不太景气，狗倒是卖不到什么好价钱。这些年爱狗人士的口号喊得越来越响，却也给狗做了不少的广告，据说现在一条稍微像样点的狗都值好几百块钱。

有一年家里养了一条狗，非常的乖，后来因为需要买肥料就拉去场上卖了。因为爸爸很老实，怕被买狗的坑了，所以我陪同。当爸爸拿了钱，我把绳子递给狗贩子的时候，我从狗的眼神里看到了很多说不出的内容，当狗贩子牵走它时它还是对我摇摇尾巴，伸伸舌头，然而它并没有任何的反抗，只是三步一回头，打量着我和爸爸。爸爸对这种事倒是司空见惯，他是舍不得那条狗的，但是又无可奈何，当然我也知道，不卖掉狗意味着今年没钱买肥料，那地里的玉米就没有收成，那我们一家吃什么呢？这不过是第一次而已，在后来的生活中这种分离不会越来越少，反而越来越多，比如那一只只为我们打鸣了很久的公鸡，那一只只给我们带来了不少鸡蛋和小鸡的母鸡，还有我们每天都去看的那七八个，十来个鸡蛋，一旦急用钱就都逃不掉被卖的命运。

其实后来我能够想象得到，那一次次被卖掉的狗能够有的下场，我似乎能够看到和听到到当它们走进屠宰场的时候它们绝望的眼神和无声的嘶吼。有人说“穷人家的孩子不如狗”，其实并不是这样，穷人家的孩子比狗好多了。狗是无辜的，但是人更是无辜，这几年爱狗人士的口号喊得很响亮，还说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可是谁又能够想象得到在买卖的背后又有怎样的故事呢？那些交易的背后掩藏着的真相比起交易本身更加的辛酸。我本是个爱狗的人，只不过有些时候不想轻易的被一些理论给蒙蔽了自己的良心和扭曲了自己的理性。当然我也很讨厌那些虐待动物的人，你吃就吃吧，为什么在吃之前还要去戏弄一番，真的是天理难容。

其实养狗似乎就像养儿一样，狗的忠奸善恶多多少少会影射着主人的影子。狗之所以凶恶其实是缺乏管教。真希望今后养狗的人家多多注意自己的狗，希望与狗的相处更加和谐。

本人扪心自问，良心尚在，爱心尚在，也并非挑衅爱狗人士的权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