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湖海,厨房与爱

重症监护室位于急救大楼二楼南面,整个向南的墙体都是落地窗,窗前没有遮挡物,大西北五月毒烈的阳光轻易就洒满了整个病房,干净,整洁,让人觉得安全,舒心,一切都会好起来。

赶回家的路途中,忍不住的眼泪,出租车上,飞机上,来来往往的人群里,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上次哭成这样,大概是在我妈那边吃饭时,我希望我妈能够回来,回到家里,和我,和父亲一起生活,她很生气,说我不理解她,白养了我十几年,我受到了刺激,夺门而出,回家的电动车,油门拧到最大,眼泪狂飙,四个十字路口,我没有看红绿灯,我很希望我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上,我很希望我的父母没有生我,我很希望在哪个路口,能够有一辆车,给我一个痛快。

高中二那年秋天要开学了,妈妈送我到车站,不知道为什么,虽说不是第一次离开家几个月,但是就是那一次,非常舍不得,妈妈哭的眼泪直流,我也哭的眼泪直流,旁边的人一直看着,我们一直哭,一直到车辆缓缓驶出车站,车窗外看不到母亲。

落地窗被窗帘遮蔽的严严实实,只有从落地窗对对面门外护士值班台透进来的几片灯光,不算很明亮,刚好能看清旁边病床上父亲的脸,双目紧闭,眉头紧缩,面色黑青,胸部,腹部,胳膊都是仪器的管子,他没有睡着,我半睡半醒,迷迷糊糊,隔不久父亲要小便,要喝水或者是生命检测仪开始报警要找护士医生或者是其他病友仪器报警,虽然非常困,却不敢睡着了,夜晚的重症监护室很嘈杂,一下失去了白天里阳光所带来的所有希望和能量,我也有了时间想到一切坏的结果,一分一秒,似乎都在炼狱之中煎熬,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只有我和父亲,没有人在我身边,我的母亲不在,我的她也不在。

不知道哪里能够汲取力量,面对恐惧和绝望,只能捱过去。

父母离异已经十三年,直到今年四月一次视频电话中,父亲欲言又止,最后告诉我,母亲已经嫁人。

我很震惊,她没有告诉我,这么多年,即使父母已经离婚,也不生活在一起,但我一直觉得父母在我身边,直到听到消息的一瞬间,我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我说不出话来,憋红了脸。

父亲说,你是个男人,这种事情你只能承受,但你不能说出口,她不说你永远不要提。

我以前总以为自己能够掌控自己生活的一切,自己是自己生命的主宰,这时候想一想,那只不过是自己不成熟,太多事情我无法掌控,执念罢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只是我这本,我已经厌倦了,我不念,又给谁来念?

不惋惜,不呼唤,我也不啼哭,枯黄的落叶堆满心间,我已不是青春少年。

病房中昏暗的灯光里,恍恍惚惚中看到了十二岁那个清瘦的自己,一个人听遍家里所有爱听不爱听的磁带,听收音机,弹吉他,放学回家一个人煮泡面,睡过头,慌慌张张去上课,课间看到一起玩到大的亲戚家的哥哥在学校围墙角落里站着被几个学生打却不敢上去,装作没看到的自己,看到了那个在大肆宣扬beyond说其他音乐都是垃圾的自己,看到了家境中落时在亲戚朋友鄙夷的嘴脸下推着那把深红色轮椅的自己。

我的理想国中的我,乐观,正义,善良,聪明,有担当,有目标,有恒心,有朋友的朝夕陪伴,有父母的细心照顾。回头看到的却是,孤独,可怜,懦弱的我。

苦难就是苦难,不是财富,愿每个人都不去经历。

在与父母的感情中,与恋人的感情中,我总是那个更怕失去的人,怕失去母亲,怕失去爱人。

几年前和前任的分手,歇斯底里,以为自己拿出了真心也就能换回真心,以为过往的经历和信任能够让她回头,却不知感情这东西,很难经得起考验。

谁画出这天地,又画下我和你,让我们的世界绚丽多彩,谁让我们哭泣,又给我们惊喜,让我们就这样相爱相遇……

三周年,浅葱小唱,她告诉我,如果不是浅葱小唱的现场这首《旅行》,我们恐怕没有在一起。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感,我从这句话中听到了她的一丝悔意和无奈。有些难过,我只是告诉她,如果当时没有许巍的这首《旅行》我们可能会没那么快在一起,我恐怕当时还没有那么大的勇气直接去牵她的手,但是我们终究还是会在一起。

感情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生了变化,我们可能都无法准确追溯,渐渐的,彼此失去了当初在一起的快乐和简单。

当初,一首网易云的分享音乐,一场电影,都能让我们彼此用心去感受对方的情绪变化,吃什么饭都是甜蜜的味道。

难过时候不流泪,流泪也不算伤悲。

那时候的我总是能轻易的从她所分享的音乐中听出她的心境,我觉得我们彼此距离特别近,心贴着心。

下班虽然已经热的汗臭,但是还是愿意买周黑鸭送过去。看着喜欢的人吃就很开心了。

听着微信收藏中一起在学生宿舍录的歌,陈升的《不再让你孤单》赵雷的《少年锦时》,弹着吉他,吹着新装的空调,无穷快乐。

看到了收藏中的聊天截图,刚刚在一起时,她说担心未来如果发现三观不一致,怕会吵架,怕会失去我,不会轻易提分手,提一次裂痕多一条,我也承诺了好好珍惜她,好好守护她,希望我们能够一直走下去。

看到这些截图,回忆起以前,很温暖,现在的我们却又都不是当时那个我们了。

粗劣处理彼此的矛盾,冰冷充满心间。

我能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却不去行动,说一些故意气她的话;她看到我在吃药,却不闻不问,出电梯遇到,竟然像个陌生人;

麻木,冰冷,有时令人窒息。

什么时候是尽头,是她今天微信发来“分手吧”的时候吗?

我不知道,在她的心里,我种下了怎样仇恨的种子,全部都是恨。

我不再是没有放弃一段感情勇气的自己了,但是她,我知道,我是爱她的,我不放弃,有爱,有包容,理解,经历过低谷的感情或许会更坚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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