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歌是一支清远的笛,总在有月亮的晚上响起

灵魂好像被风指引,穿村而过。

春风,轻轻舒展长袖拂过村庄,于是,荒芜苍凉的土地有了绿意,无数的生命在破土而出,刚翻新的尘土,飘散出村庄独有的香味。鸟儿衔来了一个水灵灵的春天,层层绿意爬上枝头,草儿青了,花儿开了,太阳升起来了,来来往往走动的人多了,狗钻出了小窝,在院子里四处溜达,一只小虫子沿着田埂在爬,牛背上的歌声,随风飘来,柔软而悠长。潺潺流水流出两岸的青绿,河的蛙声。泥土均匀的呼吸声,泥土下蚯蚓的喘息声,旷远,了无枝蔓,像小曲,丝丝缕缕,汩汩而来。

暖风醺然,躺在草地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村庄,是安静的,温暖的,风筝贴着天空高飞,鸟儿与天空聊天的声音在白云下悠悠,看油菜花里追逐双飞的蝴蝶,桃瓣纷飞,栀子花芬芳,一方青石上,阳光撒着细碎的金黄,不知是谁,扑通将石头扔入河中,人走开了,涟漪还一圈一圈的漾开漾开……

这是一片只能用心灵触摸的土地。我仿佛看到了堆满草垛的麦场,立在农田的稻草人,树荫下乘凉的老人,狗蹲坐在门口,院落里的树杈上挂着金黄的玉米。这里有我无限美好的精神家园,有我童稚的欢乐、有淳朴的乡情,有我对生命最朴质的认识和敬仰。贴近这块土地,让我觉得亲切,温暖。

小时候,我所在的小学校每年都安排勤工俭学的任务,我最喜欢的任务就是养蚕,因为家里有一棵老桑树,根本不用愁桑叶的问题,所以,每一次学校组织养蚕评比,我养的蚕宝宝总是能评上第一名,不仅能换回一张红红的大奖状,还能从学校里领会一些文具什么的,个别的时候,还能换回一点点钱,有了这些钱,我从来不敢乱花,总是跑到学校附近的代销店里,给老爷爷买一些烟草,我知道他惟一的爱好就是喜欢一个人坐在老桑树下吃袋烟。之所以我能养好蚕宝宝,是因为老爷爷一直是我的指导老师兼帮工,离开了他的悉心指导和帮助,我不可能养出那么好的蚕宝宝。

夏天的老桑树枝叶茂密,每年都能养活许多的蚕宝宝,老爷爷总是用一根木棒绑上铁钩帮我采摘桑叶,我曾多次掰下桑叶好奇地看着那白白的乳汁般的液汁,有时候出于好奇,用手去摸,结果可想而知,那白白的汁液往往都是把我的手黏住,还是老爷爷有办法,告诉我用手在泥土里抹一抹,就不会再黏手了,这些生活的点点滴滴,现在想来都是非常值得回味的,而当时我根本就想不到更多。

到了夏末,老桑树的枝叶间开始长出青青的桑葚,看着桑葚由小变大,稀稀落落的,简直就是一幅美不胜收的图画,我天天眼巴巴地看着桑葚,希望它早一天长大,我把它想象成好吃的圣果,盼望它带给我童年特别的感觉。有时实在是忍不住了,偶尔摘上几粒红里透白的桑葚,放到嘴里一尝,那感觉竟是酸酸的,甜甜的,甚至还能吃出来一些苦涩的味道。说实话,看着好似羞涩乳头的桑葚,你可能会感觉它非常好吃。但是在我小的时候,生活上极度的艰苦,根本不可能吃上今天这样那样的水果,那桑葚彷佛就是上天赐予我的最最好吃的圣果,即便它是真的不好吃,但心里也对桑葚果充满了好奇,为此在我幼小的心里就多了几丝盼望它早点长熟的念头,如今想来那时的我竟是那样的天真。

在我的期盼中,老桑树的桑葚逐渐由青变红,再由红变紫,说真的,到了这个时候,才是桑葚最好吃的时期。往往,到了每年的这个时候,放学归来的我和小伙伴小心翼翼地爬上老桑树粗壮的树干,雀跃着采摘着属于我们的果实,这个时候,老爷爷一般都是紧张地站在老桑树下,用他那粗糙的大手托举着我们的屁股,生怕我们哪个不小心从老桑树下掉下来。被我们的欢闹声吸引过来的孩子们只有在树下仰头期盼的份,他们既羡慕我们的勇敢,也妒忌我们有老爷爷的保护,所以有时候他们会再树下指指点点的,偶尔从树上掉下一个桑葚,就会争着抢着把它吃掉,有时候,我在树枝上往下看,他们真的很像争夺奶头吃奶的孩子,惟恐自己落在后头,那些紫溜溜的桑葚有时真的就像母亲哺乳孩子的乳头,又是那么的让人感到亲切,又让人感到敬畏。有时候,哪个勤快的小朋友捡的桑葚比较多,用小手认真分成一堆一堆的,然后其他的孩子便大声吆喝着垂头剪刀布去分他的桑葚,那种情景,至今还烙印在我的脑海里,总也不会忘记,可以说,老桑树不仅承载着我幼年时成长的点点滴滴,而且还体现着纯真无瑕的孩童乐趣,所有这些,老爷爷都是我的重要见证人。

没有土地,哪里还能是村庄?

村庄和土地是人的起点和终点。人是土地的一部分,是会行走的泥土;泥土是沉默的家园,是一个人对家园的守望与追寻。

后来,学校里不再开展勤工俭学的活动,我也由小学升入中学,逐渐远离家园的我好像也淡忘了老桑树和老桑树下发生的故事,偶尔再回到老家,发现人们也不再对桑葚那么忠诚和迷恋,只是偶尔有人还在闲聊中提及老桑树和桑葚的故事,才使我重又忆起过去人们拿着蒲扇在老桑树底下乘凉的沧桑岁月,哀叹那个年代曾经经历过的痛苦和艰辛。

再后来,我当兵离开了老家,这一离开就是二十多年,当我再次回到老屋,再去看那棵老桑树时,竟然产生了几分别样的伤感。旧日的老桑树依然存在,但身体明显一年不如一年,原本粗壮的树身上已经出现一个大大的树洞,好像告诉我它已经病了。听村里的老人说,前些年,老桑树还是非常茂盛的,自从你老爷爷去世以后,再没有人去侍弄它了,它的枝叶就变得已经不再茂盛,已经多年不再长出又好看又好吃的桑葚了,也许是老桑树真的老了。

在我当兵入伍的第二年,曾经帮我采摘桑叶养蚕宝宝的老爷爷不幸因病过世,据说他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想穿一身用蚕丝织成的汗衫,每当有人和我提起这个细节时,我心里就会感到有些凄楚,或许老爷爷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想法,只是家人的想象和附会而已,但我却把这当成了一个大事,有一年我出差到了杭州,真的在西湖边的一个丝绸店里,买了一件白色的蚕丝汗衫,拿到了老桑树下,用火把它烧掉了,看着蚕丝汗衫缩成一团,最后化成灰烬,我在心里默默地祷告,老爷爷,你在天国里还栽种桑树吗?您的重孙子给您买的蚕丝汗衫穿着舒服吗?愿您在老桑树的陪伴下度过属于您的幸福时光。光阴如梭,时节,转眼已是岁末临近,回首往昔,冥想未来,思绪,渐渐陷入迷惘,一刹那,眸间又是热泪盈眶,忧伤满面!

“故乡的歌是一支清远的笛,总在有月亮的晚上响起……”,夜深人静,这首席慕容的小诗,又如约在那颗洒满乡愁的心房荡漾,绵延不绝……

窗外月光如银,檐下烛火微黄,无声的风儿,悄悄潜入帘内,给枕边的那份孤独,凭添几分凉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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