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那点事儿

我跟张先生在一起的生活,最大的差异是对早餐的认识。

张先生是简约型,简约到粗糙。譬如一碗大米粥,他可以就着一包榨菜,两口三口就把一碗粥吞了下去。有时候都甚至不用坐下,站在厨房窗口,对着窗外熙熙攘攘的车辆,就可以把早餐干掉,仿佛窗外的景才是他的佳肴。如果顺便还给他准备了鸡蛋,他就直接把鸡蛋剥了壳往粥里一丢,简单粗暴地把早晨的美好时光破坏掉。

我非常不愿意这样。如果平日里上班紧张,我会用一片面包、一个鸡蛋再加一罐酸奶来做早餐。但凡能坐在餐桌边解决的,我绝不会站着吃掉它。我宁可来不及吃装兜里冷掉,也要等有时间坐到桌边时再拿出来吃。除非,干脆不吃了。

因而,我最喜欢的是周末时光。慢慢起床,踱进厨房,同样的面包鸡蛋,我会把两片面包放进吐司炉,趁着空儿煎个鸡蛋。嗯,如果还有兴致,再来两片香肠,两片生菜叶子,抹点番茄或者蓝莓酱。做成满满当当的的一盘早餐,热个牛奶,再慢慢踱到餐桌边品尝。这样的时候我会打开一个视频,或者听一段广播,生活的慢条斯理,让我的早晨丰满而美好。

事实上,周末的早餐大部分时候我会熬稠稠的大米粥,丢俩三颗红枣。然后,在等待的当儿,我兴高采烈地准备下周小菜。我必须得用这个词,因为那时候,心情是美丽而跳跃的。

小菜是什么呢?必须要一碟花生米,撒上细细的盐;一碟皮蛋,倒些鲜酱油;一碟榨菜(萝卜干也行);一碟腐乳(要台湾腐乳,些许红,些许甜)。当然,如果还可以有一根刚炸的油条,脆脆的咬在嘴里,那是美出天际了。

然而总是很遗憾家门口的油条大饼摊都不见了。如果想吃油条,得去市中心,等放在塑料袋里拎回家,已经是软塌塌了,咬一口要用力扯,好口感全被扯光了。有时候会为了早餐能吃到好吃的油条,跑去早餐店,但是店里有了油条,却没有了微甜的大米粥和蘸油条的鲜酱油。

是的,配大米粥的油条是一定要蘸酱油的。一口沾了酱油的油条裹着大米粥在嘴里翻滚的味道,是满口松脆的油条香,糯滑可口的米粥香,夹杂一缕缕的酱咸,真是人间极致的美味。

我没有离开过故土,不晓得对家乡的思念会是怎样的光景。但我想,如果有一天我离开国土,我除了对家人的思念,一定是会想念这满嘴浓香的。

有一段时间里,我喜欢喝小米粥。熬小米粥和大米粥不同,它需要稀稀的,稀的可以照得出人影。我会配上两个白馒头,或者两块方糕。如果是配馒头,北方风味显现,那么我索性再炒个土豆丝或者青菜。如果是配方糕,就显得南北交融了,方糕里有馅,无需再炒菜。

张先生很不喜欢方糕,他觉得咬上去黏黏的,里面的馅也不好吃。而我对方糕的记忆更多来自童年,祖母带我去海盐,在杨家弄口的一家点心铺里给我吃了两块肉馅的方糕。穿白色厨师服的服务员掀开蒸笼,热腾腾、白花花的方糕顿时扑面而来,方糕下铺着松针,植物的清香混合着米糕的糯香,咬一口,还有肉糜的浓香。小小的我从来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糕点,被热气腾腾的香气包围着,幸福的不知所以然。

后来的记忆里,很多次祖父的早餐桌上出现了方糕。当祖父递一块给我的时候,我便光顾着嘴巴的满足,忘记了问方糕是从哪里来的。

因此,买方糕的时候总会跟张先生争辩,没有方糕的早餐桌是有缺憾的!

我跟张先生对早餐的不合拍,总是各种显现。

譬如我早早起床,洗手做羹,摆了满满半桌子。然后去洗漱更衣,等我满怀欣喜走到早餐桌边的时候,他居然已经吃好了。没错,他把各种小菜往碗里一夹,呼呼往嘴里一倒,只剩下木楞楞的我了。

我曾循循诱导过张先生:陪你吃晚餐的人很多,但一定要珍惜陪你吃早餐的人,尤其是一起吃早餐的时光。他总是态度极好地认可,又总是在下一个早餐的时候忘记掉。当然有时候他也会想起来要等我一起吃早餐,但是等我坐下来不久,他就又把早餐解决掉了,剩下一张笑脸眯眯地瞅着我。

为了能跟张先生的早餐能同步些,我决定早餐吃馄饨。南方人的早晨,一碗馄饨总是比一盘饺子来的妥帖。

我在前一晚准备好馄饨皮和肉糜,稍稍放一些葱末,轻轻巧巧地把馅赶到皮子上,再随便微微一捏就可以了。煮的时候在馄饨汤里舀点猪油进去,显得馄饨清澈而透明。吃馄饨的时候一口一只,灵动的馄饨像小鱼一样欢快地游进嘴巴里,这样的时候,肠胃和心情一样的满意。

但是我上班早,张先生上班晚,我静心准备的馄饨等他起来吃就已经糊掉了。周末的时候他又喜欢睡懒觉,早晨备好的馄饨通常是被他当午饭吃的。那么,总还是各吃各的。所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以后,我早餐就不太去想跟他一起吃,而更愿意随心一些。

下雨的周末,我会更欢喜。在沥沥的清脆中,打开音乐,选择空灵一点的歌曲,开始和面做饼。油在锅里热情地翻滚,饼么,韭菜饼、土豆饼,鸡蛋饼都可以,摊的大大的一张,置于大大的盘子里,像太阳突然闯进了我的家。

雨天的厨房总适合更热气腾腾一些,所以有时候我也煮面。小红书教我最简单的葱油干挑面,那种纯粹的香,游离到家的每一个角落,连我家的贝塔也会被香味唤醒,在阳台上唧唧歪歪地撒娇,等我放它进来。

如果是有太阳的早晨,那么我还是选择喝粥,稠的米粥香的小菜,一段安安静静的小时光。如果心情还足够好,就出门去买油条回来,蘸点酱油,脆脆的,啊呜啊呜。

特别懒的时候,我歪在沙发上点外卖:胡司令小笼包。等慢吞吞洗刷好,包子也送到了。胡司令小笼包是最适合蘸玫瑰米醋了,略略的酸,口感也是很惬意的。

我把包子吃光,然后跑回房间,对准张先生熟睡的脸,用力呼出一口气又一口气。张先生在迷糊中皱起眉头——他最不喜欢吃小笼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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