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福叔公家

引福 叔公,按辈分他是我爸的堂叔,但没有血缘关系,他和妹妹应该都是收养的。但是在农村,这都不重要,你进谁家就是谁。所以他就是爸爸的堂叔,我的堂叔公。叔公个子不高,瘦瘦的,有个外号叫“白花头”。至于为啥叫这个绰号,这个绰号的褒贬色彩如何,均不敢问,所以是个谜。

    叔公跟婆婆感情很好,他们夫妻睡一头,两个枕头是成一字型摆放。这在现在是很正常,但那时很少见。个中原因,我猜想可能是羞涩,即便晚上睡一头,白天还是把枕头分两头。唯独他们家一直如此,我从小看到大,没有改变。

    婆婆为人温和,从来没看到她板脸骂孩子。虽然我们家成分有点高,但她没有歧视过,一如既往。妈妈有事回上海,就把我托付给婆婆,睡在她家吃在她家。有时跟公公婆婆睡,有时挤在姐姐们(阿孃)小床里。万一不乖要挨妈妈揍,我也会躲他们家,睡一晚。距离产生美,时间也能淡化父母的气。

    公公一向身体健康,后来年纪大了患帕金森症,前几年走了。婆婆中年后生过两场大病,胆结石和胆总管结石,开了两次大刀。这种病今天看来小问题,但那时性命攸关。我记得寿衣、棺材全都准备,大人神情严肃。但婆婆迈过这两关,越来身体倒越好。婆婆今年九十,依然思维敏捷,还在打麻将。单独住,生活能自理。饮食靠住在附近的几个女儿、媳妇等照顾。   

      叔公和婆婆一开始不生孩子,便从西城浜领养了一个女孩子,便是他们的大女儿爱英。大概情绪放松,没隔几年陆续生育了金英、阿横叔、彩英、凤英四个孩子。爱英阿孃虽然不是亲生的,但公公婆婆视如己出,不知情根本看不出。据说后来爱英的父母来认,公公婆婆也同意,但是爱英跟亲生父母来往并不多,大概在她心里我们乌桥浜的家才是她真正的家,后来跟江南(浜南)沈家阿坚叔成婚。

    金英阿孃长得黑,大人叫黑妹妹。嫁到北面网埭尤家,生两个女儿。原先那里田多,干活辛苦。

    彩英阿孃,按理是姑姑级别,但是那时流行认干亲,亲上加亲,她认我妈干妈,于是她成了姐,她下面的凤英阿孃自然也成了姐。她们两个没差几岁,吵架的时候互叫绰号“菜蒲头”“红蒲头”(蒲头,指菜的头,文字不知怎么写,写谐音)。现在吃青菜的头,我还想起她们当年的绰号。彩英姐姐好像学过裁缝,家里有缝纫机。我好奇,但家里没有,即使有也不能碰,我爸爸反对我做任何女红。编制,勾针,都不许碰。我就跑到她们家偷偷摸摸地玩,学会编织,学会勾东西,有次把缝纫针踩进自己的左手指,吓坏了,都忘记疼痛,也不敢说。

      凤英姐姐年纪最小,所以我跟她年龄差距不大。读小学,去烈士墓后要写文章,我写不出,就到凤英姐姐那里去翻她的作文,抄袭上交。这是我读书历史上屈指可数的抄袭。

    阿横叔,大名陆卫国。上有两个姐姐,下有两个妹妹,他是唯一的儿子。可想而知在家里的地位,连名字都叫横。读书报名,德高望重的 沈老师觉得不妥,给他改名卫国。阿横叔虽然在家里是唯一儿子,大家都宠他,名字也叫横,但他从来不横,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人。不过他喜欢时髦,流行啥穿啥,白衬衫、白球鞋、运动裤,他就会在我们乌桥浜第一个穿。他是我们村里第一买自行车、摩托车,我想如果叔叔不是英年早逝,他应该是我们村里第一买汽车的。他买自行车后,我应该是坐得最多的。后来他买摩托车,我已经长大出去读书,不然我肯定可以坐几次。

      我考上大学,阿横叔很 开心,特地给我买了一个黄色皮箱,还送我一个笔记本,笔记本上写着:送给我们陆家第一个大学生。很多东西被我断舍离,但阿横叔送我的箱子我一直保存着。我结婚的时候,阿横叔上台讲话,有录像。但我婚后不久他就过世,所以我的结婚录像带我不敢看,只是把它好好地放在抽屉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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