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不是药神》观后感

对于许多人而言,《我不是药神》应该就是多年来我们一直眼馋“别人家的孩子”式的那种电影,就是那种能用成熟的类型片手法完成一个丰沛饱满的故事、并且富有现实意义的电影,那种我们所谓的韩国和印度不断在拍的“能改变国家的电影”。现如今,我们自己终于也拍出了这样的电影。

因为这层特殊的意义,《我不是药神》注定会在这个暑期档被长久地讨论,其讨论的范畴,也注定不会止于一部电影的层面,而会向种种现实议题和体制问题延伸。天价的专利药,只是一个窗口,庞大社会里的一个细微病灶,但是通过这个窗口,这个病灶,我们能够想象的,是与其殊途同归的种种问题。

这并非一个表面上的“法理”和“情理”二选一的问题,而是一个更复杂难解的“一个不够合理的体制”和“一个有过错的个人”孰是孰非的问题。

如果是前者,我们大可以像片中的公安干警一样,摆出一副水火不侵的铁面脸孔,用一句无懈可击的“法不容情”来解决问题。但如果是后者,我们就不由得诘问,到底是应该任由个人在体制面前束手无策,还是可以尝试寻求体制的妥协与纠错。在生活当中,这一点妥协与纠错,就是我们希望看到的进步。

幸运的是,我们在《我不是药神》里看到了这样的进步。主人公程勇(徐峥饰)在最后坦然接受了法律的制裁,同时也赢得了某种意义上法律的宽恕,更重要的是,他让原本那个出了问题的机制渐渐松动,让后来者不必再像他一样,一次又一次地重蹈覆辙。

程勇当然不是一个完人,而是一个和我们一样,从始至终都会谨小慎微地考虑自身利益的普通人。

最开始答应走私药品,完全是受钱的驱使,如果不是被逼至近乎走投无路的绝境,他不会答应老吕(王传君饰)。当仿制药的生意越做越大,他有点像是一个典型的暴发户。在夜总会里甩出一沓钞票挤兑经理的时候,与其说他是想保护思慧(谭卓饰),不如说他更想炫耀,炫耀这笔过于轻松又过于煊赫的财富。而后当假冒院士张长林(王砚辉饰)盯上了他时,他更在意的是自己的安全,不要被抓,不要坐牢,因而他放弃了这座金矿,任黑心的张长林肆意地榨取病人的最后一点价值。即便是他在看到老吕的遭遇之后决心重操卖药的旧业时,他已经可以放弃利润,甚至贴钱卖药,却依然小心翼翼地叮嘱病友,低调一点,再低调一点。不想坐牢,始终是他内心的底线。

正因为有了这一层又一层的转变,程勇这个形象才能够深入并打动人心。有那么几个时刻你甚至会在他身上隐约看到一点奥斯卡·辛德勒的影子——一个大发不义之财的二道贩子,一步步转变为一个悲天悯人、普渡众生的伟大灵魂。

而程勇的四位合伙人,就像是他灵魂深处的四个镜像,他们代表着善良、家庭、义气和信仰,最终也正是他们让程勇半途(并不能说是迷途)折返。如果说对这部电影有什么不够满意的地方,那就是这四位配角身上应有的丰富与复杂大多时候都被摘除了。他们的正直与善良,都太理所当然了。这当然是因为影片的篇幅所限,但也是编导把他们过于功能化地使用的结果。

相较而言,更丰满也更值得玩味的是王砚辉饰演的张长林。在影片的大部分时间里,他像是片中最可恶的反派,是一个坏到了骨子里的黑心商人。尤其是他告诫程勇的那句“世上只有一种病——穷病,谁也没法治”,更是让我们看见他内心深处的黑暗,让我们感到一种无奈的悲凉。但是,当他在审讯室里玩世不恭地把罪名全部扛下来时,他却比逼问他的干警显得更加可爱。在他拒绝揭发程勇的那一刻,这个不法商人守住了江湖上的最后一道底线,而他所面对的执法部门,却依然是铁板一块。 当然,周一围饰演的警察,是这块密不透风的铁板上唯一松动的螺丝。

这也是《我不是药神》最巧妙但也最危险的一步棋。整部电影始终都没有挑明,手握正版专利的药企老板与执法部门的高层有怎样的勾连,但全片时时透露给我们的感觉是,两者之前达成了某种不可对外言说的利益输送。这一点当然不能明说,但是这层不用捅破的窗户纸又实在吻合我们的想象。

正因为如此,片中的程勇就像是孤身一人在对抗一个不公的体制,这样一个相当西方主旋律的主题,在我们这里也就显得更加珍贵和鼓舞人心。

事实上,仅从本片的片名一路从“印度药神”改成“中国药神”再改成“我不是药神”这一点上,也不难看出这部电影过审之路的谨小慎微。这样一个勇敢的题材最终得以这样的面貌与我们见面,应该也可视为国产电影的一次不可忽视的进步。这一小步,也许真的会是国产电影工业的一大步。

当然,在肯定《我不是药神》之余,我们仍然不应忘记,现实不是电影,现实比电影更加复杂。 从来没有一部电影能真正一举改变国家,能引起一些良性的讨论与关注,已经善莫大焉。

就以片中治疗慢粒白血病的天价药“格列宁”(现实里叫“格列卫”)为例,现实是,“格列卫”的药企并不像片中所影射的那样与执法部门达成了某种利益输送,而这款药物的确需要药企在前期投入巨额资金进行研发,最后的天价,是对研发专利合法且合理的保护。这样的天价药不但在国内存在,而是在全世界普遍存在,印度只是少有的钻了空子的国家。如何能够既保障企业有足够的动力继续研发新型药物,又能让普通人享受新药的福利,则是一个远比“程勇案”复杂得多的长久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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