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江湖山里人家堂房里的粉筛

        一刀杀死秀流猪,半网打尽鲫鱼崽;这是两个大村互赠的口头对联,正是十年浩劫期间,洁隅村到秀流村唱戏,过年杀猪为配合唱词,结果误口唱出“一刀杀死秀流猪”;而秀流村不示弱,在《追鱼》中改了句唱词,把洁隅的谐音改成“鲫鱼”,“半网打尽鲫鱼崽”这句台词一出,洁隅村把村名改成了“夹禺”,东江河道经过洁隅地界的河面中央有两块硕大的磐石,村人以石头王称呼,在夹禺二字前各加了个王,音读xia  yu而字在文字中找不到。移民后靠三十多年,两村合并成了一个村,想起这两个村未移民时的情景,如兄弟般手足情深。

        这两个相邻的古村落,明朝时地界处县南二都二,把粉筛这一称呼说成“砣箕”,是筛中最小的个体。粉筛直径三四十公分,篾丝很细,竹子用料是凤尾竹,破竹取篾后大部分篾匠会把竹丝条用沸水煮一下,以增加篾的韧性,编织起来柔软顺手;还有一种专业的砣箕,比粉筛小许多,它的编织材料属藤蔓制品,采用前一年生长的青藤编织而成,它不具备筛的功能。

        上世纪七十年代,正是精神文明高度自治时期,村村排练大戏,舞龙,耍狮子,各种文艺节目层出不穷;村与村之间经常汇演斗戏,秀流和洁隅是渡头公社两个大村庄,自然形成了种默契,来来往往便产生了那副相互调侃的对联,令老一辈人记忆犹新。

        舅舅那时侯正值青春年少,唱歌有些不着调,跟老辈学吹唢呐却是一把好手,经常跟村里文艺宣传队一起走村串乡;一次村里安排晚上去秀流村舞香火龙,吃罢午饭便整理道具用品,安排人员;太阳西斜我夹在人群中前往秀流村。

        大约四五十人的舞龙队伍沿小路蜿蜒,走了十多里抵达秀流村村口的节妇石坊前,草龙七节立在地上,汉子们个个腰系罗布汗巾,整装待发;精彩故事,民间传说人物,顿时装扮几组;踩高跷,划汗船,穿蚌衣,舞长袖;提灯笼,打腰鼓,吹唢呐,拉二胡,弹双弦,击钹敲锣,一切准备停当,万事俱备,只待夜幕降临。

        冬季夜晚特别漫长,太阳消失,黑突袭过来,庞大的村落被暗淡融化,近景模糊地停留在熟悉的记忆里。舞龙师傅一声号令,路旁火堆中点燃香梗插上龙头,龙节一一插上燃烧的香,香火龙头在夜幕中举向汉子们头顶,唢呐,锣鼓,二胡,双弦,钹锵齐鸣;高跷跳着忠字舞,汗船扭着小秧歌,蚌衣一开一合,长袖彩练飘飘;队伍走过节妇石坊,鼓三通,锣三声鸣锣开道,香火龙全身斜向右边,汉子们快步冲向秀流中心的祠堂前,腾旗(方言:晒谷坪)上火龙飞舞,乐器声,鞭炮声,欢笑声,起哄声,噪杂声,声声聩耳;穿,腾,跃,翻,滚,戏,缠,龙头紧跟龙珠穿插,不断地扭,挥,仰,跪,蹲,跳,摇;舞过一阵动作稍慢,龙头对准祠堂大门三点头进去,从左到右绕着祠堂舞起来,退出祠堂时一柱香燃烧完。

        点香插香那会儿,小节目见缝插针地表演了起来,当锣鼓梆子阵阵响,发出醒狮的节奏时,新一轮香火龙再次登场,上下蹿行,时而腾起,时而腑冲,变化不断,大有腾云驾雾之势,展示着劳动人民战天斗地,无往不胜的豪迈气概。

        第二柱香在不知不觉中舞熄,秀流村长邀请舞龙队伍喝夜酒,待队伍在祠堂内八仙桌拼成长条的桌旁坐定,桌子上已摆好酒杯,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粉筛,足有几十个,有的还码在粉筛上,里面盛着南瓜子,花生,枣子,爆米花及当地的炒山货垫底,一层红薯干及糕皮,米泡糖之类,盖一个直径比粉筛略小的糯米糖馓(方言:糯米锅粑);顿时村里妇女们端出醪糟甜酒煮糍粑和坛子菜,村长用手点着坛子菜,客气地说“没招待,筷子点点盐水。”,糍粑还在喉咙里,村中男人们右手握酒壶,左手端杯上来敬酒,一壶酒大约敬大家一围,紧跟着又一个人握壶上来,我探头向外看去,祠堂外排着十几个男人,个个右手提着热气腾腾的锡酒壶,左手端着杯,大有不灌醉舞龙队不让走的架势。

        秀流村是中国著名女作家白薇的故乡,那里的人们特别淳朴好客。舞龙队酒过四巡,重整队伍,龙头插上第三柱香,借着酒力再次虎虎生风地舞起来,辞别祠堂,告别秀流,打道回府,到洁隅村旁时一把火把龙身点着,草龙随一股青烟上了天。

        那一夜粉筛承载着一个古老村落的热情厚爱,深情款款地扎在一个童年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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