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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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小西最近神经质严重。

坐车坐反,直到到了目的地才知道,

刚洗完的衣服才晾上去,放下撑衣杆一秒钟她又拿起它去收衣服。

倒垃圾直接把垃圾桶一起扔在了外面,转头又到处寻找。

落小西很喜欢现在的天气,但是她却总是没来由的怀念去年冬天,有大雪纷飞,也有晴空万里。

那个时候洛秦天还在,他们一起旅行,只能买绿皮火车硬座,换着同学的学生证买半价票。

参加工作之后,两个人工资略有盈余,可以选择买短途卧铺。后来可以不坐绿皮火车,改乘动车。再后来,动车改为高铁,高铁又变飞机,二等座换成了一等座,经济舱也换到了商务舱。

但落小西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会趴在窗台上彻夜看风景的少女,也再不是当年那个会在冷的要散架的夜晚坐在电脑前敲键盘码字的文艺青年。现在的她倒头就睡,落地才醒,即使变换了城市也少有惊喜。

有时,她会问自己:“还记得三年前那个满怀期待带她见识这个世界的少年吗?”

有时,她也被反问:“你还认得出这是你三年后想成为的那个拥有魔法的美少女战士吗?”

这时全世界都在沉睡,唯有落小西一人醒着。没有人对话,没有人应答,没有人笑着拉她的手。

一笔一画的想法和思虑都在心上刻得生动形象。落小西站在山岗上,用尽全力地呼喊,得到的不过是更大的回声而已。世界只剩她一人的孤独,莫过于此。

这个时候,她格外想念洛秦天,在他走后的第三年,她还在和他道别。

现在的落小西,满面灰黄,为了看起来有朝气,她画了精致的妆。早晨刚到办公室脑袋还没清醒就被上司骂,上午在部门给各种各样的领导杀脑细胞赶工,下午不停的修改意见满足大家的需求,晚上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赶那辆永远只停留几分钟的公交车,挤在人堆里到了目的地笑脸迎人。

落小西丝毫没有疲倦,只是开始对新的世界漠不关心,一脸无谓,她的心里从此只有那挥之不去的影,没有景。她会突然问问朋友:“呃,我们什么时候吃饭?”朋友说:“晚上六点半,不是你说的?”她便很焦躁地说:“我是说六点半是什么时候???”

曾经大声问朋友三年前的今天是几年前。

曾经拿着手机给朋友发微信哭诉:手机不见了。

落小西已经太久没有和洛秦天对话,也忘了和自己对话,她觉得她现在的生活,就是想起一个人,却失去了对方联系方式的孤独。

身在鼎沸人群中却不被正眼看待的孤独。

连自己都忘记自己是谁的孤独。

她只坚定的记得,她要和他道别。

要忘掉所有的伤痛,伤虽都是别人给的,但落小西知道痛都是自己好的,只是时间问题,虽然已经过去三年。

她花了三年时间去和他道别,可是依旧会时常想念他。

落小西到现在都记得洛秦天对她说的话。

他说,我会在不经意间承诺很多,实现很少,我们会面对面越走越远,不看彼此的眼睛,肩并肩悄然失散,不留彼此的对白。你会掉眼泪,每一颗都烫伤我的肌肤。我还思念着之前的姑娘,可能要不断变换城市。你应该留在家里,把试卷做完,而不是和我一起交了空白纸张。你还太小,太多事情你不懂。对不起,我给了你错觉,我可能没有爱过你。

这是夏天的清晨,街上只有早班公共电车路过时发出的吱吱扭扭的声音。所有清真寺的阿訇都在唤醒塔上做晨礼,唱经的声音通过唤醒塔上的扩音器,像一个忽远忽近的长音,在城市上空飘荡。这个城市的一切都因这唱经的声音变得肃然,天边的朝阳正缓缓的经过兰州。

当时的洛秦天是最好的他,后来的落小西是最好的她,可是最好的他们之间,隔了一整个青春。怎么奔跑也跨不过的青春,只好伸出手道别。

洛秦天,我输了,我认输,我确确实实需要好长时间,需要去你去过的地方。

落小西终于来到了这里,就是在这里,她错过洛秦天。

天空果然很蓝啊!她来到这里说的第一句话。

这里视野开阔,一望无际,大地苍凉的让人敬仰,四周什么都没有,落小西却格外安心,至少洛秦天来过这里,这里就会有熟悉的气息,神灵会保佑她,黄沙会亲吻她,整个天地都会迎接她,落小西已经从心里把自己认定为是这里的亲人,这里在欢迎她回家。

洛秦天,我离你很远,我没有什么可以跟你说的,可是我就在这里,而且我知道你在那里。

导游拿着相机走过来,问落小西要不要拍照留念。

落小西摇了摇头。

她是骗自己来这里的,她不想回去之后,看到相片,又要无限度的拉长和他道别的时间。

晚上,大家都去了酒店,落小西偏执的要留下来搭帐篷。导游没有办法,只能张罗着大家去了酒店,安顿好他们,自己又转身回来了。

导游说。你一个姑娘家,实在不安全。

我经常干不安全的事,导游。

晚上的星星真亮。落小西躺在皮革上,闭着眼睛。

洛秦天,我知道自己喜欢你。但我不知道将来在哪里。因为我知道,无论哪里,你都不会带我去。而我越是努力的和你道别,我的记忆就越猛烈的打亮你的微笑,然后我要更加用力才变得勉强欢喜。

风带来远方的黄沙,铺了落小天满脸,她丝毫不在意,自顾闭着眼睛,眼角悄悄流出来的泪滑出一道细痕,把脸上的灰尘浸的更加发黄。

导游你真好。落小天良久才说了这样一句话。

导游笑了笑,他说,有些人出行是为了玩乐,有些人出行是为了寻找,有些人出行也可能是因为无聊。

那我属于哪一种,导游?

我看看啊,我猜,你一定是一个装了太多心事的小孩子,别人以为你太小所以什么都不懂,但实际上你的心智远比你的行为成熟。而你出行,大概,是为了疗伤吧?

落小天红了眼睛,看着亮堂的星空,她说,你从远方来,我稀里糊涂的要到远方去,遥远的路程阴差阳错经过这里。我其实一无所有,你为何要给我安慰?

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

嗯?

台下谁看到了童年,台上谁虚构了童年,爸爸妈妈说,唇红齿白真让人爱怜。

落小天哭出了声。

洛秦天,你是不是只看到了我虚构的童年?你瞧,一个素昧谋面的导游都会爱怜我,你怎么舍得转身离开我。

天亮了,这里还是那样安静沉详。

这是三年后的第一天。

落小天再没有像以前一样拿着相机不停地拍照,她终于可以好好的看看风景了。风吹过来,她眯着眼睛听风的声音,想起那部电影里,男女主角全新演绎着彼此的故事,没有告白,也没有道别,也许有的时候,并不是非要和离散的人道别所谓爱情才算完整。

电影里,他们都泣不成声,停不下来。

他给她画宇宙星图,做好多事。

她给他补学习作业,想好多事。

到最后,他走了,电台里,她唱:

Hey Jude, don't make it bad. 

Take a sad song and make it better. 

Remember to let her into your heart, 

Then you can start to make it better. 

Hey Jude, don't be afraid. 

You were made to go out and get her. 

The minute you let her under your skin, 

Then you begin to make it better. 

And anytime you feel the pain, 

hey Jude, refrain, 

Don't carry the world upon your shoulders. 

For well you know that it's a fool who plays it cool

By making his world a little colder. 

So let it out and let it in, hey Jude, begin, 

You're waiting for someone to perform with. 

And don't you know that it's just you, hey Jude, you'll do, 

The movement you need is on your should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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