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北方的天气有些偏凉,六月居然是在清凉中度过。
走过六月,酷暑难耐的七月竟然也没有觉得如往年那么难捱,或许是由于雨水的增多也增添了些许的清凉吧。
这倒让我想起了那句“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确实有凉风哈。
不过今年的雨确有些任性,有些小调皮哈。
天气预报说没有雨万里无云吧,刚刚还是艳阳高照,下一秒忽然变脸,电闪雷鸣风雨交加,这雨来的又急又突然,下得跟瓢泼似的,更有甚者西边太阳东边雨,出着太阳下着雨。
这天气,我也是醉了。
同样的一方天地,相同的景物,在我们眼中,雨就是雨,大自然也无非就是星辰日月、山川河流。
但在诗人眼中,它们都是能够诉说情感的生灵。不同的意象,在不同的文人笔下,有着不一样的情感。万物皆可入诗。
南宋时期,有一位鬼才诗人,因为约好的客人久久不至,无聊之时吟咏出了一首诗,竟然成了流传千古的名篇。
时间是在某年五月份,江南的梅子已经熟了,这个时候,也称为梅雨季节。
淅淅沥沥的雨,自顾自下个不停。江南的家家户户,都被笼罩在这片绵绵的细雨中。
这是一个夏夜。
阴雨连绵,雨敲打在碧瓦青阶之上。乡间的草木田野被雨洗刷得焕然一新,一切恬静美好。
村旁的池塘,早已水涨满陂,池塘的四周,也生满了青青的野草,生机盎然。
青草深处,连续不断地传来青蛙的叫声,无处不在的蛙声,和雨打屋檐草木的声音,构成了一曲美妙的乡村交响乐。
听着这些声音,心中仿佛宁静了不少。
古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节奏非常缓慢,阴雨连绵的日子,农人无法下地干活,文人无法外出采风郊游,只能呆在家中,听雨声潺潺。
诗人坐在房中,面前摆放着棋盘和棋子。
或许是约了一位友人,来家中喝茶下棋,他备好了香茗,焚好了香,摆好了棋盘,打算和好友下个痛快。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已是午夜,约好的客人还没有来。
哈哈,诗人被放鸽子了。
于是他只能无聊地坐在棋盘的一端,一手托着腮,在不知不觉间,用手轻轻敲着棋子。
一声,两声,棋子敲在棋盘上,清脆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子中回放。
随着节奏响起,声音传出窗外,消融在乡村无尽的雨声之中。
那敲击棋子的声响,又震落下了一朵朵灯花。
时间这样一点一滴的过去,油灯灯芯渐渐烧断,燃尽的灯芯,带着闪亮的火花,在黑夜中划落,就像一颗颗从天际划过的流星。
这位宋太祖的八世孙,就在这样的一个雨夜,静候着他的客人,因为客人的爽约,心中略有不满,便轻吟出这首《约客》。
诗中既有对环境的描写,也有对客人的略微责备,徐徐道来,既感觉出诗人的无奈与孤寂,又有一种随遇而安的情怀。
其实客人来与不来已经无关紧要了,是诗人自己在享受这个雨夜,貌似烦躁,其实内心是安静的,否则哪来的雨声、蛙声,又哪有兴致独自摆棋吟诗。
这就是被称为"永嘉四灵"的境界,也是这个"鬼才"的自我修养。
今天我们就来聊这位“鬼才”,赵师秀(1170~1219年),字紫芝,号灵秀,亦称灵芝,又号天乐。今浙江温州人。南宋诗人。
他是南宋著名小团队“永嘉四灵”之一,公认其作品较为出色,推崇性情相近贾岛、姚合两人,开创一代诗风“江湖诗派”。
赵师秀是皇室后裔,不过他的一生却过得十分清苦,史料中关于他的记载很少。《宋史宗室世系表》中记载他是太祖八世孙,伯栾之子。
公元1190年,赵师秀考中了进士,五年后,任上元主薄,后任筠州推官,大概相当于现在县法院的法官。但其一生沉沦下僚,郁郁不得志。
仕途上,赵师秀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履历,所以他称自己“官是三年满,身无一事忙”,大概也就是混日子。
当了三年的官,其实做的只是一个挂名的闲差。总之不得朝廷重用,当不当官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在诗文上,赵师秀的成就还是挺高的。他与徐照、徐玑、翁卷合称为“永州四灵”,并且赵师秀为“四灵之冠”。
这个名号的由来,是因为他们的字中都有一个“灵”字,从前到后,他们的字为:灵晖、灵渊、灵舒,赵师秀则字灵秀。同时他们又都是永嘉籍的诗人。
永嘉四灵写诗崇尚白描,以晚唐贾岛、姚合等诗人为学习对象,但又抛弃了贾、姚诗中的险僻,所以他们写出的诗,平和流畅、清逸自然。
我们今天学习的的这首《约客》,可以说是一首杰作。
诗人在等待棋友的过程中,时光的沙漏一点一滴地流逝,但是棋友始终没有露面,于是诗人在失望、无聊、彷徨等情感支配下,写下了这首诗。
这首诗写得极美,于我而言,更重要的是诗人的那份心性。朋友没来,便闲敲棋子,是一种从容,是一种闲雅,而”落灯花“又让我们感受到诗人心中的那份恬寂。
此时,朋友的到来,还那么重要吗?因为等待朋友的过程已经足够美好。
《约客》
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
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
——宋•赵师秀
赏析
与人约会而久候不至,难免焦躁不安,这大概是每个人都会有的经验,以此入诗,就难以写得蕴藉有味。然而赵师秀的这首小诗状此种情致,却写得深蕴含蓄,余味曲包。
黄梅时节家家雨
首句的意思是梅雨时节家家户户都被烟雨笼罩着。
约客:邀请客人来相会。
黄梅时节:五月,江南梅子熟了,大都是阴雨绵绵的时候,称为“梅雨季节”,所以称江南雨季为“黄梅时节”。意思就是夏初江南梅子黄熟的时节。
家家雨:家家户户都赶上下雨。形容处处都在下雨。
作品开篇首先点明了时令,“黄梅时节”,也就是梅子黄熟的江南雨季。
接着用“家家雨”三个字写出了“黄梅时节”的特别之处,描绘了一幅烟雨蒙蒙的江南诗画,每一家每一户都笼罩在蒙蒙的细雨之中。
青草池塘处处蛙
第二句的意思是长满青草的池塘边上,传来阵阵蛙声。
处处蛙:到处是蛙声。
在这句中,诗人以笼罩在蒙蒙烟雨中的青草池塘,震耳欲聋的蛙鸣,反衬出了一种江南夏夜特有的寂静的美。
蛙声愈是此起彼伏,愈是震耳欲聋,就越突出了夏夜的寂静,这就是文学作品常用的手法,以动写静。
有约不来过夜半
第三句意思是已经过了午夜约好的客人还没有来。
有约:即为邀约友人。
这一句才点明了诗题,也使得上面两句景物、声响的描绘有了着落。
用“有约”点出了诗人曾“约客”来访,“过夜半”说明了等待时间之久,主人耐心地而又有几分焦急地等着,本来期待的是约客的叩门声,但听到的却只是一阵阵的雨声和蛙声,比照之下更显示出作者焦躁的心情。
闲敲棋子落灯花
最后一句的意思是我无聊地轻轻敲着棋子,看着灯花一朵一朵落下。
落灯花:旧时以油灯照明,灯心烧残,落下来时好像一朵闪亮的小花。落,使……掉落。灯花,灯芯燃尽结成的花状物。
这是全诗的诗眼,使诗歌陡然生辉。
诗人约客久候不到,灯芯渐渐快燃尽,诗人百无聊赖之际,下意识地将棋子在棋盘上轻轻敲打,而笃笃的敲棋声又将灯花都震落了。
诗人独自静静地敲着棋子,看着满桌的灯花,友人久等不至,虽然使他不耐烦,但诗人的心绪却于这一刹那脱离了等待,陶醉于窗外之景并融入其中,寻到了独得之乐。
全诗通过对撩人思绪的环境及“闲敲棋子”这一细节动作的渲染,既写了诗人雨夜候客来访的情景,也写出约客未至的一种怅惘的心情,可谓形神兼备。
全诗生活气息较浓,又摆脱了雕琢之习,清丽可诵。
人在孤寂焦虑的时候,往往会下意识地作一种单调机械的动作,像是有意要弄出一点声响去打破沉寂、冲淡忧虑,诗人这里的“闲敲棋子”,正是这样的动作。
“落灯花”固然是敲棋所致,但也委婉地表现了灯芯燃久,期客时长的情形,诗人怅惘失意的形象也就跃然纸上了。
敲棋这一细节中,包含了多层意蕴,有语近情遥,含吐不露的韵味。可见艺术创作中捕捉典型细节的重要。
这首诗另一个明显的特点是对比手法的运用。
前两句写户外的“家家雨”、“处处蛙”,直如两部鼓吹,喧聒盈耳。
后两句写户内的一灯如豆,枯坐敲棋,寂静无聊,恰与前文构成鲜明对照,通过这种对照,更深地表现了诗人落寞失望的情怀。
由此可知,赵师秀等“四灵”诗人虽以淡泊清新的面目出现,其实颇有精心结撰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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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部分诗词释义及赏析资料选自《古诗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