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这风起云涌的战场，一把利刃刺入人群，同时一道划破画面的剑气贯穿了敌方四人。她看准时机，一片光影交错的刀扇断然出手，随后化作利刃跟着那花瓣般绽放的刀阵再次突入禁区，那利刃在枪林弹雨中左突右闪，在她停顿的地方总有一个敌人倒下。
五杀。
“牛逼。”旁边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马小绿抑制着微微颤抖的手转过头去，是旁边一个玩炫舞的女孩，可爱的脸上写着卧槽太酷了吧这什么神仙操作几个字。
“基本操作。”马小绿淡淡地说，伴随着对方投降水晶的爆炸，女孩的眼神都有点崇拜了。马小绿心跳咚咚的，不知道是因为五杀的刺激还是因为女孩的眼神。
任小萱，一个从初中到高中都在玩炫舞的女孩。一日在网咖完美打完一首《恋爱ING》后撇了眼旁边的男生。一双好看的手在键盘上轻巧的按着，那男生控制着一个花里胡哨的英雄，沐浴在看不清的弹幕中一个接一个收下敌方的赏金。最后屏幕上方显示的是“五杀。团灭。”
任小萱看呆了，这是何等的华丽啊。
“教我。”她退出炫舞打开游戏注册昵称一系列操作行云流水，顺便跳过了新手教程，虽然她从来没玩过推塔类游戏。
马小绿作为一名单身热心召唤师当然十分愿意成为这个可爱女生的入门师傅，于是两个人就这样在网咖相识了。事实证明，打游戏打得好是可以被国家分配对象的。
二
“先打人机。”马小绿顿了顿，“吧。你想玩哪个都可以。”
“我要玩你刚刚玩那个女的。”
“冷静姐姐。你先从简单的来，刚刚那个很难。”
“我大二，弟弟。就要玩那个女的。”
马小绿眼睛都瞪大了，这是刚才那个可爱女生说得出的话吗？
“那你想玩手长的还是硬刚的？”马小绿耍了个小心思，一般女生都喜欢玩站在远处打人的。
“硬刚？”任小萱问。
“就是短手，跟人近战肉搏。要么生要么死。”
任小萱略一思索，这也太暴力了啊，这是我这样娇滴滴的女孩子干的事吗？
“我要硬刚。既决生死，也决父子。”
“行吧。”马小绿已经想不起来刚刚那张可爱的女生模样了。然后他指着蒸汽机器人的头像说，“那你选这个。”
于是网吧里一个机器人开始和电脑人对战。机器人操作简单出装暴力，走位单纯的电脑人被拉过来就是一顿胖揍。马小绿还用心良苦选了个有禁锢效果的莫甘娜，和机器人配合起来只能是万无一失。任小萱玩的很入迷笑的也很好看，什么补兵啦预判啦走位啦之类的解说不知道听没听懂。
“打了两局基本操作都会了吧？不行的话去看看教学视频。先走了。”
“还早，再打两局。”任小萱说，“你还什么都没教我呢。”
马小绿心里想的是你做个人吧，手上一边发短信给舍友“晚饭我鸽了。”
看着任小萱又用了几个女性英雄，都取得了不错的战绩，马小绿觉得自己养的猪的翅膀正在变硬，并且心想她果然还是女孩啊。
“电脑好笨啊。”任小萱说。
“再练几天，等你对战电脑的时候可以拿到五杀，就可以开始打真人了。”马小绿这样告诉她。
然后下一局任小萱就在敌方基地内一口气击杀了五个电脑人。
三
任小萱变厉害以后开始打真人对战，逐渐从一被打就跑的状态进步到了学会玩中单和射手，因为不会被打。说的话也从“啊啊啊要死了要死了别打我。”变成“你倒是跑啊看看我四十米的大刀能不能追上你。”
因为马小绿就是中单和射手玩家，所以在任小萱打游戏的大多数时候马小绿会站在她后面，告诉她应该怎么打，躲什么技能，有什么对线技巧。任小萱逐渐体会到这游戏斗智斗勇的乐趣。
“女孩子的天赋也可以很高嘛。”马小绿低头看着专注的后脑勺赞叹到。
“不不不，是师傅教的好。”任小萱开心的说。
“徒弟天赋也十分异禀。我自己打两局。”马小绿点开排位准备上分。
“诶？你这界面怎么和我不一样？”任小萱漏出求知的大眼睛。
“这是排位比赛，想证明自己有多强就玩这个。”
“那我也要玩。”
“你试试。不过咱两不能一起玩。”
“为啥？”任小萱问，“徒儿遭嫌弃了吗。”
马小绿想说“咱两实力悬殊太大”，但考虑到不能打击对方，改口成，“我太厉害了对面五个人都和我一样厉害所以我带不动你。”
“哦果然是遭嫌弃了。”任小萱露出贫穷的微笑，然后又问，“你说的太厉害是多厉害啊？”
“这么说吧，这游戏最厉害的段位是王者，其次是宗师。我就是那其次...”
“宗师？”
“不是，我是其次不厉害的那个，白银。不过你是黑铁，咱两中间还有个青铜。”
“我已经是黑铁了啊！”任小萱有点意外。
“你值得高兴个屁啊等你到青铜咱们就能一起玩了。”
然后任小萱坚定的点开了排位。
四
任小萱更厉害啦，而且喜欢打排位。“打排位可以很专心，可以专注地享受一场游戏。”出自任小萱语录。
马小绿带她双排，赢多输少，两人段位一路上升。但是她输多了会不开心，然后一个人打开录像看。
“这招谁教你的？”马小绿问。
“哪招？技能重置普攻？”
“不是，复盘。就是看录像这招。”
“没人教呀，我就看看刚刚这局是自己傻还是队友傻。”
马小绿开始冒冷汗，“是我傻了几次。”
“嗯是你傻了几次。不过我也很傻。”任小萱认真的说，然后叹了口气，“不打了，咱们去吃火锅吧。”
不开心的时候就吃东西，真是效率奇高的逻辑。
坐在火锅店里，马小绿想，距离和任小萱第一次见面已经过了四个月了，和她一起游戏打了不少局，死在手上的小兵也不计其数。
“咱两算是谈恋爱吗？”任小萱突然问。
“算。”马小绿肯定的说。除了游戏，这时间也吃了很多撸串，干了很多瓶快乐水，走过很多遍回学校的夜路，留在烧烤摊和路上的心里话也不少，这算得上是爱情吧？
“无论是游戏还是现实，我都会保护好你的。”马小绿说。
任小萱突然涨红了脸。
舍友说马小绿打了三年网吧投进去金钱无数终于捡了个女朋友，算是不亏。马小绿说只有强者才配拥有爱情。
五
马小绿也喜欢打排位，而且是和任小萱一起打排位。“人最要紧的是开心嘛，游戏不就是图个快乐。”出自马小绿语录。
这句话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马小绿经常说，而且会在后面加一句“不气不气，咱下一把给它赢回来！”
“但是咱们已经连输三把了，再输我要掉回白银了诶。”任小萱说。
“不会输的。”马小绿信心满满。
事后队友是这样评价马小绿和任小萱的：死亡双人组。或者是：中野联动，一死一送。
站在背后看马小绿打游戏的舍友说他，你谈了恋爱感觉怎么变菜了呢，想念那个操作犀利思路清晰的小绿哥啊。还有你以前从来不骂人骂这么久的。
“他骂任小萱，不能忍。”
“爱情让人失去理智呐。”
马小绿和队友对喷完再邀请任小萱时，看见她已经人机开局三分钟了，然后拿个首胜，头像变灰。
马小绿因为大学换了校区和任小萱成了异地恋，虽然不是太远，但马小绿也不能在她后面哄她了。冷光屏幕里的消息是多么无力啊。
任小萱一个人点了一份芋圆，坐在窗边看着外面商业街熙熙攘攘的人群。似乎一直以来“不开心就吃东西”的有效法则满满不那么有用了。
“老板再炸一串鱿鱼！”任小萱突然想试试这种腥气的食物，马小绿每次都吃这个，就是吃多了这种难吃的食物才变笨的吧。任小萱吃着这种重口带海腥味的食物，不知怎么地，就突然很想念一年前那种一切刚开始，打笨笨的电脑人都很开心的状态。
手机上有马小绿发来的消息，“不准生气，打游戏是为了开心才对呀。”
任小萱突然就更生气了，“赢了才开心！”
六
马小绿已经毕业了。时不时瘾来了上线打一局，偶尔也能看见任小萱正在游戏中，但他们都互不打扰。马小绿因为好奇看过她的比赛记录，还是排位，一页都是失败，但她似乎孜孜不倦的努力着。
直到某一天马小绿看见任小萱刚好在线，于是忍不住打了个招呼。“一起拿个首胜？我辅助你。”
“在等朋友。”
马小绿释然，心想或许她遇到了另一个不是很厉害的男生。但她已经不在乎输赢了，她只是喜欢和那个男生一起打游戏。“就像当初的我一样。”
在屏幕另一端的任小萱突然想起那个用一切手段保护她不被对面刺客杀死，永远在她前面抗伤害创造机会的玩辅助的男生，也曾经是在人群中控制着刀光剑影无情收割敌方生命的杀戮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