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5-22 四十二更 父亲身上的痒

父亲今年82岁。

前年的时候，父亲是个灵活的老头，买菜，逛超市，看行情，找性价比最高的商品，如果淘到了便宜货，可以津津乐道地在家里唠叨半天。父亲，有个功能特别强大。小区停车特别难，车位又不固定，每天早晨我总会忘记昨晚我把车停哪了，这个时候我问父亲，他总是可以告诉我车停哪了，我疑惑不解，但开心异常。父亲爱出门走走，爱唠嗑，左邻右舍知道我家有个态度和蔼，爱帮助人的老头。

后来，父亲得了心脑血管的病，一下子就不太会走路了。

我常常觉得心血管病是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疾病，因为这个病如果不是当时要了命，那么就是你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在你眼前逐渐衰败的过程，人们常说，这个过程大约3年。

今年的现在，父亲大约病了一年半了，从不太会走路发展到不太能走路了，每天在房间走路的距离就是每天饭点，从床边到饭桌边，还需要人搀扶。

父亲不太能走路后，活动量就少了大半了，常常躺着，或者坐着。用中医的话来说，久卧伤气，因为心血管问题，血供也不足。当天气寒冷，保温不够的时候，父亲常常因为脑部供血不足，会暂时性得失去知觉。

气血不足的状态久了，父亲开始了，其实是所有老年人都会面对的问题，皮肤瘙痒。

父亲的皮肤瘙痒带点家族遗传，这个问题尤其突出，我的爷爷在晚年皮肤也很痒，买了板刷，洗澡的时候刷刷来缓解瘙痒的难受。这个病，医院看了，老年性神经性瘙痒，配点药膏擦擦，解决不了根本问题，痒依旧在。

痒，要不了命，却是“致命”的难受。

刚开始的时候，父亲常常叫我给他挠挠。一次他偷偷叫我给他一根挠痒痒的棒子，他把自己的背挠得一条一条，血痕都出来了，遍布整个背。被母亲发现后，痛骂一场，没收了工具，给他擦药收拾伤口。同时做思想教育工作，严厉地批评指正，说明这样做的不良后果。在好好坏坏中，过着日子。

可当请来的阿姨，几天开着热空调不小心把父亲热过头了，整个皮肤的瘙痒劲给爆发出来后，一下子把皮肤痒这个病推到了顶点。

父亲受不了了，他可以不用任何工具，仅仅用指甲开始抓自己，抓任何痒的地方，不仅仅是背部、手臂、大腿、膝盖、胸部、头颈、耳朵，可以血淋淋的，看不到好皮肤。我们也受不了了，每天给父亲擦止痒药膏，洗澡或者擦身清理。为了避免父亲晚上睡觉挠自己，给他穿外套，外套的袖口上延长一截，袖口封死，不让指甲出来抓自己。最后，还是买了手套，把手套住，绑带，把手绑住。

绑，这是个让我多么心痛的词。在少有的活动中，连手的自由也没有了。就算不戴手套，让父亲的手指自由一会，也会用一个手指的指甲，挖破另一个手指的皮肤，滴出鲜血。父亲的手，已经没有自由了。在刷牙，吃饭的时候，我们也是不错眼珠地陪着、看着，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只要一不留神，父亲的耳朵就血淋淋的，手臂、颈部就被抓得看不下去了。父亲每次都答应得好好的，不抓不抓，只要一秒钟功夫，就是不一样的光景了。

我们只能每天给父亲擦身的水里加点白醋，擦止痒膏，用维生素E，来缓解症状，尽量让父亲保持不冷不热的状态。可父亲在中午午休的时候，居然可以把手从手套里跑出来了，隔着两层的厚衣服，依旧把手臂皮肤抓出血了。父亲是有多么地难受啊！在和“痒”额斗争中，这终将是一场败仗啊。

以前的父亲是睿智的，很讲道理的。可当我们把皮肤溃烂的后果和他说清楚，他知道也答应了，可一下秒就面目全非。我一度没有理解，为啥父亲会变成这样？读过《认知觉醒》这本书，书中说到的本能脑、情绪脑和理智脑的问题，我终于明白了。父亲的能量已经很弱了，理智脑已经运作不起来了或者不连贯了，本能脑、情绪脑占有绝对的优势和行动，哪里痒就抓哪里，潜意识的本能，不用思考，或者说来不及思考了。

快要解封了，父亲，我们再去找专家看看，皮肤科的专家，配好一点的药，也去调整中药的药方，增加气血，未来的日子我们一起面对，一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