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红围巾

                          卢晓芳

        最近搬家，把衣柜翻了个底朝天。新的、旧的衣服、围巾都整理，该留的留，该送的送，该丢的丢。翻着翻着，在柜子的最里层看见一条鲜红的围巾，是那种长方形的、厚厚的、毛茸茸的。我拿起它，在灯下静静地凝视着它，轻轻地抚摸着它，思绪一下回到了八十年代初期的一个冬天。那时，我才八、九岁光景。

　　那年冬天天气特别冷。一天上午，听同村的伙伴牛娃说，离我们村三里多远的车溪村晚上将会放露天电影《小兵张嘎》。我一听，心，一下子就热了。下午的课我都心不在焉的，眼前总浮现着电影镜头，一会儿老师走进了电影里，一会儿我也成了电影主角。好不容易熬到放学，几个小伙伴早就在校门口等我了。我们快速跑回家，约好吃完饭在村口的那棵樟树下等着。

      我抱着书包跑回家，妈妈正好在做饭。“妈，我现在要吃饭，然后去车溪村看电影。”我一边放下书包，一边跑进厨房。还没等妈妈回答，我已经拿碗添了饭，快速地扒了几口，还没来得及完全咽下，脚下却像抹了油似的向村口跑去。妈妈赶紧追过来，喊着：“你等等，慢点，电影没这么快开演呢。天气太冷了，把这条围巾系着，别冻感冒了。”妈妈边为我系围巾，边说着：“记住，一定不要与小伙伴走散呀！结伴回来啊！”我点头答应着。从放学到家一刻都没停，身体里热血沸腾，脖子上感觉太热了，我把围巾取下来，拿在手里飞快地向村口跑去。这时兰兰，山花还有牛娃已经在村口等我了。

      我们一行四人深一脚浅一脚向另一村里走去，走到一半，天完全黑了。我们摸黑走进村里。当我们来到一个晒谷场时，这里已经是人山人海了，就连旁边的大树杈上坐着好些人。我个子小，站在后面根本看不到，就往人群中钻去。谁知，前面围着的人群，就像一堵人肉墙，怎么钻都钻不进去。后来，我干脆折回来，往边上进攻，看着树杈上坐着好些人，我也试着爬上去，可是怎么也够不到树杈，一位大婶看见我很着急的样子，就说，我把你托到大树上，但你一要坐稳哦。我听了点点头，在大婶的帮助下，我终于爬到了一个大树杈上，稳稳地坐着，这样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电影了。其他几个小伙伴也在附近找到了位置。此时《小兵张嘎》已经演了一半，看到嘎子对付敌人的各种诡计，大家都哈哈大笑。不一会儿，我就被电影里的情节吸引了。

　　一会儿《小兵张嘎》演完了。接着又放了《小花》。虽然当时看不太明白，但是一听到《小花》的主题曲，我一下子就陶醉了，这旋律太美了。看着看着，脖子上感觉冷嗖嗖的，我才想起手里的围巾，绕过脖子围着，很快就暖和了。不知过了多久，脸上有凉凉的感觉，我并没在意，就听旁边的人说了句:“该死，怎么下雨了呢？”我伸出手来真有雨滴打在手心，这时电影还在继续，大家作鸟兽散，刚刚还是一堵人肉墙，现在却松松垮垮的。一下子，兰兰、山花、牛娃也找到了我，我们赶紧往家里跑。

    雨，哗哗地下来了，越下越大，不一会儿，眼睛就被雨雾蒙住了，看不清路了。我们四个人在曲曲弯弯，坑坑洼洼路上跌跌撞撞地地跑着，滑了一跤又一跤。雨水打在身上脸上冰冷冰冷的。但是我的心无比愉悦！

    一回到家，我已成了落汤鸡。妈妈在门口焦急徘徊着。一见到我，就不断数落，怎么这么笨呢？下雨也不知道早点回家，冷得感冒了怎么办呢？妈妈拿来干毛巾，把我的头发擦着。忽然，妈妈停止了擦拭，用力把我扯到光线好点的地方瞧着我的脖子，着急地问道:“你的围巾呢？我给你系的围巾呢？”妈妈一连问了好多遍，眼里的怒火渐渐漫上来，声音越来越大，我吓得瑟瑟发抖，再加上衣服和鞋子都是湿的，我全身打着颤，我真不知什么时候把围巾弄丢了。妈妈甩过巴掌往我屁股上狠狠地扇过来，还不住地扯着我的手臂，不停地问我:“围巾呢？”我记得，看电影时，围巾还在脖子上，可是一回到家，却空空如也？我想，肯定是刚才在雨中使劲跑的时候丢的。妈妈气得眼泪直流，我知道这条围巾对妈妈来说很珍贵，是爸爸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所以妈妈把它视为珍宝，一般不会拿出来的。我心里很难过，我发誓，等我参加了工作挣了钱一定买一条一模一样的送给她。

      1990年12月我参加了工作，第一次领工资就买了这条围巾。虽然与丢失的那条不是一模一样，但是材质和颜色是一样的。送给妈妈时，她说，是我对不起你，如果那时不是物资太匮乏，我也不会打你的。最后她又说，留着你自己用吧。最终，我也没舍得用，就一直压在箱底了，留个念想。直到现在这条围巾一直躺在我的箱底珍藏着。　　　

      现在我们的物质生活渐渐丰富了，生活条件也越来越好，可以随时坐在舒适的影院观赏电影了，再也不会发生类似丢围巾这样的事情，每当回想起这往事，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