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见过的最美的一场雪,也是在她经历过的最惨痛的离别。她以前从未想过,自己看似普通的母亲,竟然身怀异能,而她也就是在那时,第一次体会到了离别的滋味。
那时她刚刚六岁,随着母亲从省外探亲回来,顺着山路不停转弯,在自己居住的镇子前方的山坡上,她看到了那场sha闪烁亮光的雪,红色的雪。她还没有来得及在雪中喊出声,就被母亲用手捂着嘴巴,匆匆带离大路,躲进了两旁的密林里。然后,她就在茂密的草丛中听到了出生以来最热闹的声音,也真正见识到了什么是人山人海。
汹涌的人流携带各种车辆在大路上匆匆而过,那些人手中的火把将寒冷的夜照的通亮。
她们两人就那样一直躲在草丛中,直到大路上的车队全部散去,直到那些红色的明亮的雪渐渐失去颜色,变成原来的样子后,她的母亲,在长长舒了口气后,从兜里掏出手帕,在她的脸上擦了擦,把刚刚因为躲避折起来的衣服理正,才在寒风中牵着她一步一步走向了由黄褐色建筑掉色成黑色建筑的镇子。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母亲掉眼泪。
镇子上的住户本来就不多,又赶上是过年,人就更少了。刚刚的那场大火从远处看是整个镇子的火,等到了近处才发现,它只是烧了她的家,邻居的房子倒是一点事没有。母亲和她就在众人的疑惑中,踩着那些仍在散发呛人的浓烟的木头,走向了那个家。
朝向街道的朱红大门已经失去颜色倒在了两侧,大门正上方悬挂着的牌匾现在已经是焦炭了。她在出去时特意和母亲挂起来的红灯笼也不见了踪迹,她不停地在雪花中找着,两只手被冻得通红,也没有找到。院子中间三三两两的躺着家里的仆人,天上的雪花落个不停,他们都无动于衷,任由那白色铺满身体,一层接着一层。她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母亲赶紧伸出手想要捂住她的声音,一声巨大的哭泣已经传了出去。
母亲的脸色闻之大变,急忙拉着她逃出院子,朝着镇子的另一个方向疾驰,但已经来不及,只听“嗖嗖嗖”数声,从旁边的房子上层跳下来数十个人,他们刚一落地,就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兵器刺向她们母女二人。本来就伤心的她,在面对这些凶神恶煞的人时哭得更厉害了。她的母亲因为要应对这些对手,没有功夫哄她,只能一只手拽着她,另外一只手不停的挥舞手中的兵器。
那是一柄软剑,母亲藏在腰间一直没有取出来的软剑。她也没有看到母亲使用过。此时她的平日里柔弱的母亲,却手握长剑和那些黑衣人你来我往缠斗了数十个回合,她也许是好奇母亲的身世,也许是好奇那精彩绝伦的打斗,反而不再哭泣,任由母亲拉着自己左右摇摆。刚开始的打斗,她的母亲应对的还是游刃有余。在击退一波又一波扑上来的对手后,她能感觉到母亲的身手变慢了,因为那些没有眼睛的刀剑,已经在母亲身上留下了好几道口子,不深,但血流不止。
眼看母亲就要败下阵来,她又没有什么办法,着急的眼泪又在打转。她的母亲此时却一反常态,将拉在手中,藏在身后的她拽到怀里,脚尖往地面上一踩,借着反弹的力量后退出数丈,躲开了那些人的攻击,站立在数丈外茫茫的雪地上。她不知道母亲为何不再行动,她害怕收了手的母亲会因为此时的行为失去生命,就像那两个找不到痕迹的红灯笼一样。
可是她什么也做不了。
她的母亲此时把她放在地面上,大喝一声,“起”,然后她就看到母亲扔掉了手中的长剑,两只手不停的在胸前摆动,她觉得自己有些明白母亲的意思,可是她并不想让母亲完成那个仪式,所以她不停的用双手拽着母亲正在结印的动作。可惜一点用处也没有,那道转换之门已经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远处刚刚一击扑空的那群人,此时已经向这儿奔来,她又看到了那些狰狞的脸,但她的呼喊声还没有响起,她的眼前已经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了。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漂浮在平静的湖面上,没有冷风,没有狰狞的面孔,有的只是缓缓的不停的移动。
她又一次的逃入了转换之门,她又一次失去了最后一位亲人。
在她的印象里,转换之门总共出现过两次,第一次是他的父亲使用的,为了躲避仇家的追杀,所以她和母亲逃了出来;第二次是母亲使用的,也是为了躲避仇人的赶尽杀绝。她其实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人要与她为敌,她只是刚满六岁的孩子,已经因为这些仇恨家破人亡了。
她突然想要快点长大,想要学会万人敌也不惧的本事,找这些害了她双亲的人报仇。
她不知道的事是,现在她身处的转换之门对于记忆是有消除功能的。有的人失去的是最近的记忆,有的人是过去的记忆。她是带着仇恨逃到转换之门里面的,当她再次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时。遗忘的是哪一部分记忆?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知道她会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哪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