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金瓶梅》说开去

每次有意或无意中谈到《金瓶梅》，总会迎来一种异样的眼光，加之一抹浅浅淡淡的笑；是那么的自然，却又是那么的不自然。是对我，还是对书？

传世四百多年的《金瓶梅》，自面世开始就毁誉不一；千秋功过，至今也未有定论。诚然，在今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这种状况也不会有所改变，褒贬之辞必将充盈于不断的论辩中。

对于贬低《金瓶梅》的，无不视之以“淫书”“秽书”，只因其中不乏太过露骨的描写。若要举出这方面的例子，并不困难，也许兰陵笑笑生隐藏自己姓名就是一个例证，因为该书和“淫”相关的回目并不少，如“潘金莲嫌夫卖风月”、“西门庆茶坊戏金莲”等，共计二十五回，占全书回目的四分之一。

《金》自诞生之日起，就历遭禁毁，即使是翻译到英国的官修《金瓶梅》，在英国也曾禁止出版。所幸的是，新中国成立之后并未将《金》视作淫秽小说，拿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金瓶梅词话》为例，共删去一万九千一百六十一字，是为“洁本”，而《金》共计一百多万字；若以《词话》本为蓝本，所谓的不良的内容也只占约百分之二。试问，把有约为百分之二的过露的文字的小说视为“淫秽小说”，是不是有点牵强呢？

《金瓶梅》，中国历史上第一部由文人独立创作的长篇白话世情章回小说、第一部以“写实”为基调的长篇小说、第一部正面、详细描写家庭与社会的长篇小说、第一部网络结构小说、第一部由人物类型化向典型化过渡的小说、第一部最有争议的小说、第一部聚焦于女性的长篇小说、.《大不列颠百科全书》记载《金瓶梅》是中国第一部伟大的现实主义小说；位列四大奇书，竹坡命之为“第一奇书”，鲁迅也曾说“（世情小说）同时说部，无以上之”，对其后的《姑妄言》《林兰香》《红楼梦》等“家庭小说”有着不可替代的影响，而对艳情小说、才子佳人小说也有着不可磨灭的影响，当然，这些影响有好有坏，比如，艳情小说继承的全是《金瓶梅》的猥亵描写，其价值不可与《金瓶梅》相提并论。《红楼梦》第十三回（《脂砚斋重评石头记》甲戌本、庚辰本眉批）有一条眉批：“写个个皆到，全无安逸之笔，深得金瓶阃奥。”可见，《金瓶梅》对《红楼梦》的影响并不小。

东吴弄珠客在《金瓶梅序》中有这么几句话，“读《金瓶梅》而生怜悯心者，菩萨也；生畏惧心者，君子也；生欢喜心者，小人也；生效法心者，乃禽兽也。”这种观点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只是，禽兽是无辜的。还有一个不曾署名的在《跋金瓶梅后》中说： “胸中无五千卷书，断不可读稗官小说；虽贯华才子诸书，徒坏人心术耳，何暇论其行文之妙、发始之端哉！”此种说法不无道理。全书之大，只在于所关注的内容不同，得到的结论也就不同。

而许多不曾读过《金瓶梅》的朋友，却也下意识的认为《金瓶梅》是不可读的；不然，为何至今不读呢？既然未读，又何来评价的权利呢？尽管未读，却也有原因的，我所知道的最多的，莫过于长辈的“爱护”以及“谆谆教导”。初中时的一件事，至今未忘：

一同学从家里带来了一本《金瓶梅》，将其撕开后，向我们班每位同学的桌上都放了几页；其后，几乎全班同学都笑了，尤其是女生，红着脸，将桌上的书页扔了很远，大多数都扔在了发放的那位同学身上，好像触及到了瘟疫似的。而一些调皮的男生，却也会读其中的一些片段，羞得那些女生捂着耳朵跑出了教室，还隐约咒骂着那位同学。只是不曾知道，这是全本还是洁本？至今，也不知道。一直未能明了的是，他是出于怎样的目的干出的这样“惊世骇俗”的事，也未能问他；大概，是为了找一些刺激吧。

由此，对于《金瓶梅》的“敬畏”可见一斑，传统思想的“精华”也发挥了应有的作用。对于《金瓶梅》，我们应当在不否认其中的猥亵描写之外，更多地关注它本身的价值。而那些先入为主的思想，早已占领了自己心灵的制高点，无论是排斥，还是吸引。既然无心，何谈有情。幸运的是，还有些许朋友并不避讳，愿意谈及；如此，足矣。

娑婆世界，若不能静而观之，难识真面；尤其是那些对已有的观念的盲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