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后来再遇见,我们和所有的同学一样说笑聊天,我把最小说借给她,她送了我一本左手倒影右手年华,还请我喝了杯烧仙草,我们再也没提过那件事,好像都忘记了好像都过去了。
那时候还小,我还不懂其实是过不去的。
贰
那是整整十年前了,2009年3月14号,高一,阴天。
那段时间我很孤单。还不知道她们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擦肩而过会有窃笑,为什么对我避之唯恐不及。我想了很久做了很多种假设,可能是因为我不用住校吧,她们住寝室自然会熟络些,肯定是这样。
彼时我还不知道什么叫校园霸凌,也没有现在新闻上的那么暴力和极端,只是孤立以及言语攻击。
我开始越来越敏感,板凳的摆放桌子的间隙,一阵笑声我都要竖起耳朵听,唯恐他们是在嘲笑自己。我开始沉默,开始学会和自己玩,最怕的就是体育课,因为孤单感尤为明显。
同学略带歉意的告诉我听到的流言,我很惶恐手足无措,既然没有闹到我面前来,那就先当不知道吧。其实并没有多大的事,不过是一个难听的绰号而已,谁还没个绰号呢。
叁
事情却愈演愈烈,似有若无的嘲笑,一阵阵的起哄,长时间的孤立,泾渭分明。
一直到同桌开始阴阳怪气的对我说话,把桌子拉的远远的保持距离,我很疑惑,我们是同桌啊,为什么第一个把事情摊上台面的是她。其实我看到过她欺负别人的,只是没想过同样的方式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事情说起来没有什么,我无法发作,只觉得尊严和矜持一下就不见了。那是班主任的政治课,一整节课我都在想自己有没有做错什么多说什么,我再也找不到答案了,只想回家。
天很冷,自行车链条也掉了,我去修车一路都在哭。回到家问爸妈能不能转校,能不能不读书了。我害怕去学校害怕面对她们,想把书都拿回来再也不去了,孤单怯弱如影随形。
肆
黄执中在微博讲过自己的经历,小学的时候同学经常把养乐多倒进他的午餐里,然后一起欣赏他发现后默默呆望着自己午餐的表情,只因为他有严重社交障碍。而这样说不出理由的恶作剧竟然持续了两年。
那是2016年的微博,看到的时候马上就想到了当年的自己,我以为已经忘了,其实从来没有。
伍
班主任打电话来家里问我为什么没有去上课,老师说来学校吧来聊聊。其实我很感谢他,要是没有聊这段天,我没准就真辍学了真的走上了另一条人生轨迹。
同桌和我道歉说她没有划清界限的意思,我听到了很多问候和关心,从此没有再听到过流言,那学期之后我就转校了。
再过了大概半年她也转校了,在隔壁班,我们时常会遇见,半年前的事情好像被遗忘了。高中毕业之后就没再见过,至今我也不明白那段霸凌是为什么。
陆
二十多岁的我再回头看十多岁的自己,我无法如局外人一般说你为何不去问清楚,为什么不想办法避免,怎么那样的怯弱。现在看这段经历是对过往天真的简化,却是那时候无力躲避的伤疤。
从此我变得很敏感,变得不那么可爱,我在意每一个人的感受,看起来人畜无害攻击性却超强,我不喜欢这样的自己,我想抱抱那时候的自己。
我不想和她说你辛苦了都过去了你已经很好了,我只是想抱抱她。
抱抱那个无所适从的小女孩。
柒
执中欧巴讨厌便当袋,因为无论感觉有多么暖,都掩盖不了,永远也洗不掉的养乐多气味。
我无法让这段经历过去,因为无论多么不值一提,都是实实在在的过往,夹杂着眼泪和绝望,充斥着茫然无措和无能为力,我永远也无法再像自己了。
每一个人心里头都有那种,你以前经历所造成的空洞,你花了一辈子也填不满。
捌
去年野象小姐出了一本书叫《一万口新鲜》,在里面看到一段话:
对于我们平平凡凡的女孩来说,生活中经受的委屈和无视,在别人看来微不足道,但对于我们来说却是西西弗斯的巨石,一不留神就能要了小命。即便如此,也要积攒一点点温暖和勇气啊。
再渺小,本姑娘也是漫漫星河中发光的一颗,是不是也值得被爱呢?说不定有人就是喜欢我翻白眼的样子呢。
是啊。说不定呢,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