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局外人 L'Étranger》的片段摘抄,以后可能遇不到这么有趣的小说主人公了

(《局外人 L'Étranger》这部小说被人多人认为是阿尔贝·加缪 Albert Camus首屈一指的作品,这部小说一经出版就大获成功,很快成为了存在主义文学的代表作。很多知名作家都写过这部作品的分析,关于主人公默尔索的形象也能找到各类相关论文,我也就不在这里拾人牙慧了,我喜欢并和大家分享这部作品纯粹是因为它特别有趣,《局外人 L'Étranger》这篇小说很短,只有五六万字,希望你也能去认真读一读。下面摘抄的这些片段乍一读,肯定会觉得默尔索异于常人,再认真一品,又会觉得他只不过是一个可怜的普通人。)



“过了一会儿,她问我爱不爱她。我对她说,这种话毫无意义,但我似乎觉得并不爱。她听了显得有些伤心。”

(“毫无意义”这个词语反复出现在小说中。我赞成默尔索的说法,玛丽是个傻姑娘,反复问一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他根本不爱她。)



“玛丽与我做好了午饭。但她不饿,几乎都让我吃了。她一点钟时走了,我又睡了一会儿。

(看得出来,默尔索真的很饿很困。)



“他计划在巴黎设一个办事处,负责市场业务,直接与那些大公司做生意,他想知道我是否愿意被派往那儿去工作。这份差事可以使我生活在巴黎,每年还可以旅行旅行。‘你正年轻,我觉得这样的生活你会喜欢的。’我回答说,的确如此,不过对我来说,实在是可有可无。于是,他就问我是否不大愿意改变改变生活,我回答说,人们永远也无法改变生活,什么样的生活都差不多,而我在这里的生活并不使我厌烦。老板显得有些扫兴,他说我经常是答非所问,而且缺乏雄心大志,这对做生意是糟糕的。他说完,我又回去工作了。我本想不扫他的兴,但我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理由要改变我的生活。仔细想来,我还算不上是个不幸者。当我念大学的时候,有过不少这类雄心大志,但当我辍学之后,很快就懂得了,这一切实际上并不重要。


晚上,玛丽来找我,问我是否愿意跟她结婚。我说结不结婚都行,如果她要,我们就结。她又问我是否爱她,我像上次那样回答了她,说这个问题毫无意义,但可以肯定我并不爱她。‘那你为什么要娶我?’她反问。我给她解释说这无关紧要,如果她希望结婚,那我们就结;再说,是她要跟我结婚的,我不过说了一声同意。她认为结婚是件大事,我回答说:‘不。’她沉默了一会儿,无言地瞧着我,然后又说,她只不过是想搞清楚,如果这个建议是来自另一个女人,而我跟她的关系与我跟玛丽的关系同属于一种性质,那我会不会接受。我说:‘当然会。’于是,她心想自己是不是爱我,而我呢,对此又一无所知。她又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低声咕哝说我真是个怪人,她正是因为这点才爱我的,但将来有一天也许会由于同样的原因而讨厌我。我没有吭声,无话要补充。她见此,就笑着挽着我的胳臂,说她愿意跟我结婚。我回答说,她什么时候愿意,我们就什么时候结。这时,我跟她谈起了老板的建议,玛丽说她很愿意去见识见识巴黎。我告诉她我曾经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她就问巴黎怎么样。我对她说:‘很脏。有不少鸽子,有些黑乎乎的院子。人们有白色的皮肤。’

(全世界的老板都喜欢给年轻员工画大饼!用“雄心大志”来忽悠傻子!默尔索机智地看穿了他。再一次可怜傻姑娘玛丽。默尔索注意的重点总是异于常人,但是他说的话你又挑不出毛病。)



“‘怎么样?’她大声问我。

‘就这个样子。’

‘身体好吗?需要的东西都有吗?’

‘好,都有。’

我俩一时无语,玛丽始终在微笑着。”

(这一段是默尔索在监狱里,玛丽来探监时的对话,可以看到他事不关己到了什么程度,对玛丽的关心无视到了什么程度,同时这家伙也是一个优秀的聊天终结者。)


“但是,他突然抬起头来,两眼直盯着我,问道:‘您为什么多次拒绝我来探望?’我回答说我不信上帝。他想知道我对此是否有绝对把握,我说我没有必要去考虑,我觉得这个问题并不重要。他于是把身子往后一仰,背靠在墙上,两手放在大腿上,好像不是在对我说话,说他曾经注意到有的人总自以为有把握,实际上他并没有把握。我听了没有作声。他盯着我发问:‘您对此有何想法?’我回答说有这种可能。不过,无论如何,对于我真正感兴趣的事我也许没有绝对把握,但对于我不感兴趣的事我是有绝对把握的,恰好,他跟我谈的事情正是我不感兴趣的。


他把眼光移开,身子仍然未动,问我这么说话是否因为极度绝望。我向他解释说我并不绝望,我只不过是害怕,这很自然。他说:‘那么,上帝会帮助您的。我所见过的处境与您相同的人最后都皈依了上帝。’我回答说,我承认这是那些人的权利,这恰恰说明他们还有时间这么做。至于我,我不愿意人家来帮助我,而且我已经没有时间去对我不感兴趣的事情再产生兴趣。


这时,他气得两手发抖,但他挺直身子,理顺了袍子上的皱褶。然后,称我为‘朋友’,对我说:他这样对我说话,并不是因为我是一个被判死刑的人。在他看来,我们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被判了死刑。我打断他说这不是一回事,而且他这么说无论如何也不能安慰我。他同意我的看法,说:‘当然如此。不过,您如果今天不死,以后也是会死的。您那时还会碰见同样的问题,您将怎么接受这个考验?’我回答说,我今天是怎么接受的,将来就会怎么接受。


听了这话,他霍地站了起来,两眼逼视着我的两眼。他这种把戏我很熟悉,我常用它跟艾玛尼埃尔与塞莱斯特闹着玩,通常,他们最后都把目光移开。指导神甫也深谙此法,我立刻就看穿了他,果然,他直瞪着两眼,一动也不动,他的声音也咄咄逼人,这么对我说:‘您难道就不抱任何希望了吗?您难道就天天惦念着自己行将整个毁灭而这么苟延残喘吗?’我回答说:‘是的。’


于是,他低下了头,重新坐下。他说他怜悯我,他认为一个人这么生活是不能忍受的。而我,我只感到他开始令我厌烦了。我转过身去,走到窗口下面,用肩膀靠着墙。他又开始向我提问了,我心不在焉地听着他。他的声音不安而急促。我觉得他是动感情了,因此,我就听得比较认真了。


他说他确信我的上诉会得到批准,但我仍背负着一桩我应该摆脱的罪孽。在他看来,人就不知道何谓罪孽,法庭只告诉我是罪犯。我是犯人,我就付出代价,别人无权要求我更多的东西。我说到这里,他又站了起来,我想,在这么狭小的牢房里,他如果要活动活动,就别无其他选择,要么坐下去,要么站起来。


我的眼睛盯着地面。他向我走近一步,停下来,好像是不敢再往前走。他的眼光穿过铁条望着天空,对我说:‘您错了,我的儿子,我们可以对您要求更多,我们会向您提出这样的要求,也许会的。’

‘那么是什么要求?’

‘要求您看。’

‘看什么?’

神甫朝他周围看了看。我突然发现他答话的声音已变得疲惫不堪了,他说:‘所有这些石块都流露出痛苦,这我知道。我没有一次看它们心里不充满忧伤。但是,说句心里话,我知道,你们这些囚犯中身世最悲惨的,都从这些黑乎乎的石块上看见过有一张神圣的面孔浮现出来。我们要求您看的,就是这张面孔。’


我有点激愤起来。我说我每天瞧着这些石壁已经有好些个月了,对于它们,我比世界上任何人、任何东西都更为熟悉。也许,曾经有好久的时间,我的确想从那上面看见一张面孔,但那是一张充满了阳光色彩与欲望光焰的面孔,那就是玛丽的面孔。我白费了力气。现在,彻底完了。反正,从这些潮湿渗水的石块里,我没有看见浮现出什么东西。

(这是默尔索死前的一长段。神甫完全是在做无用功,默尔索油盐不进,是一个又荒谬又现实的存在。他一系列的回答让神甫也显得很可笑了,或许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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