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的歌声

我家对面是市一中。

一中的艺术生经常在晚上练习美声。约莫晚上九点钟，歌声缓缓响起。啊哦啊哦啊，啊啊啊哦哦啊啊。时断时续，时而高亢，时而低沉。奶奶跟我说，那是一中，全市最好的高中。我托腮望着教学楼。高高的教学楼上，有几个清丽的身影。她们依靠着栏杆，练习美声。歌声是那么优美，让人心生向往。

不知为何，我热爱上了读书，如痴如醉的那种。周末便泡在新华书店看书。我与书本之间似有种血脉亲情。我的成绩从小学开始突飞猛进，随后顺利考入重点初中。家人特别惊讶，毕竟没人督促过我。邻居也很羡慕，毕竟同龄人还沉迷于游戏。我家很早从农村迁入城市。我扎根在城市，爸妈悬浮在城市。我们的大家族中有文化的极少，父母也仅是初中毕业。只有我发自内心的热爱学习，我想这与居住环境有关吧。

后来我如愿考入一中。

高中生活繁忙而又紧张。父母已经到外地工作，聚少离多。我一直跟奶奶生活，算是留守儿童吧。奶奶年龄太大，她是上个世纪的人，又特别喜欢唠叨。我很孤单，因为他们并不太懂我。他们不知道我喜欢前桌的女生，他们不知道其实我更适合文科。我经历着留守儿童专有的苦闷。心事淤积太多，人也变呆了。很长时间里，我与同学关系并不好。那段时间，我是只困在沼泽中的野兽，挣扎着，挣扎着，却无去处。

幸好有那歌声安抚我。它总是那么准时，在夜晚响起。

轻柔、空灵，如清泉又如月色。

我有一帘幽梦，不知与谁能共？倘若相知又相逢，共此一帘幽梦！

感谢有人能在幽暗岁月为我歌唱，谢谢你在我心中留下了温柔。

那年夏天，我考入大学。我如同脱缰的野马，不顾一切的飞奔向大学。我终于可以自由了。我参加话剧团，写剧本，写论文，做一切想做的事情。我在大学里没心没肺的活着，绽放了短暂的青春之花。一切都很如意，只是少了歌声陪伴。也许歌声也知道我长大了，该独自前行了。

2011年以后，奶奶的身体状况逐渐恶化，每年要在医院待很久。而我回不去，她也出不来。那是一个中秋节，我从学校返回家中。那晚我与奶奶在卧室中聊天。远处又飘来了歌声，缥缈虚幻。

她坐在木椅上，皱纹爬满了脸庞。生命力渐渐从身体中流失。她向我倾诉，在我离家的日子，她是如何思念我。她斜望着窗外说，睡不着的时候，她会看看远方的车，高处的楼。我凝视着她，默默流泪。她生病了，没多少天了。歌声依旧空灵，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那是我最后一次与她一起倾听。

人生无不散的宴席，相聚再欢亦要离别。

歌声谢幕了，我也长大了。多年以后我明白，那缥缈的歌声是我回不去的童年。

谢谢你们曾陪伴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