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玉:妈妈爱你的女儿有那么难吗

苏明玉:妈妈,难道爱你的女儿有那么难吗?

1.

出生于六七十年代的人,看了《都挺好这部剧》应该更能引发共鸣。在那些年代,还没有实行计划生育,每个家庭都有几个孩子,生活条件相对落后,很多家庭都有重男轻女的思想,作为女孩子,或多或少都会受一些不公平的待遇。

甚至,在一些比较穷困的家庭,只有男孩才能读书,女孩只能在家里做家务。在读书、就业、婚姻等事情上,父母会毫不犹豫选择把机会给儿子。在父母眼里,女孩终究要嫁给别人,而儿子是要传宗接代,为父母养老送终的人。

《都挺好》这部电视剧演绎出了那些年代最真实的生活,那些扎心的桥段,总是让人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很多人都在剧中看到了自己的原生家庭的缩影,在苏明玉这个角色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剧中苏家的女儿苏明玉,尽管从小品学兼优,但是从来得不到母亲的温柔和关心。即使明玉再怎么努力,再怎么优秀,都得不到母亲欢心。

苏母对孩子的偏心,小到生活细节,大到读书上学人生大事上,无处不体现得淋漓尽致。

两个哥哥早餐是牛奶加鸡蛋,明玉却只能茶泡饭,哥哥们不用做家务,明玉却要每天打扫、洗碗、洗衣服。两个哥哥上大学,苏母卖房子也要支持。大儿子要去美国留学,毫不犹豫就把女儿的房间卖掉。二儿子结婚,也想都不想就卖掉一间房。可女儿让她拿一千块钱出来考清华时,苏母却死活都不愿意。

在这样的家庭中长大的苏明玉,心中充满了怨恨,最后,明玉与母亲决裂了。而压垮苏明玉母女关系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因为母亲为了省钱,让明玉放弃考清华的梦想。

和母亲决裂以后,明玉从这个让她愤怒、失望的原生家庭里解脱出来,她工作以后就再没有回过家。直到后来母亲去世,明玉都一脸冷漠,没有掉一滴眼泪。苏明玉对母亲的怨恨,直到母亲去世都没有得到化解。

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我们等了一辈子,都在等父母一声抱歉;父母等了一辈子,都在等我们一声谢谢。遗憾的是,大多数人都没有等到。

苏母没有等到女儿的原谅。

苏明玉没有等到母亲的一声抱歉。

2.

《都挺好》中有一幕剧情,看得我心里五味杂陈。

苏母去世的时候,在场的人都哭了,只有苏明玉这个亲生女儿,始终一脸冷漠的表情,看不出一丁点伤心的样子。似乎去世的并不是她的母亲,而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苏明成指责她不孝,不允许她参加母亲的葬礼,虽然葬礼的钱是明玉出的。

苏明玉在车里痛哭的场景,狠狠击中了我的心,这个看似坚强冷漠得不近人情的女人,内心也有委屈和脆弱。

凭什么同样的父母,哥哥们受宠自己却永远被忽略?

凭什么一样的家庭,自己却要处处受委屈,隐忍退让?

曾经母亲告诉过她答案:“你是一个女孩,你怎么能跟两个哥哥比?我们只负责养你到18岁,你以后还要嫁人......”

看到明玉愤怒、失望、伤心难过却又无比倔强的神情,我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于是,我看着别人的故事,流着自己的泪。

我懂得苏明玉的辛酸,因为我也曾经历过。

直到现在,我依然会有深深的挫败感。只是,长大以后的我学会了不动声色,成年人的世界,有些苦没有必要说出口,有些委屈打掉了牙,也要和血吞下。

当伤害来自最亲的人,而你的委屈又无处诉说,你会发现,从小到大受到的忽视和不公所造成的阴影如影随形。

哪怕你已经长大成人,离开了原生家庭,哪怕你认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那种阴影依然流淌在你的血液里,没有办法根除。

2.

我从小就清楚地感觉到,我妈不喜欢我。

我以为是我从小离开她,跟着父亲在城里读书,母女之间才会有了生疏和隔膜。

但是后来,我发现不是这个原因。母亲对我的不喜欢,似乎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

我家有四姊妹,大姐从小聪颖可爱,落落大方。妹妹和弟弟从小跟着母亲长大,跟母亲比较亲近。只有我,不爱说话,不讨人喜欢。母亲常常说我笨,大家都笑我是个笨丫头,最后连我自己都相信了。

而我这个笨丫头,越发不爱说话了。

那种不被喜欢,不被认可的难过,刻在骨子里,是长大以后漫长的岁月中,拼命地自我蜕变,都没有办法挥去的。

我曾经怀疑,我不是她亲生的孩子。但事实无可辩驳,我的身体里的确流淌着她的血液。

小时候,我离家出走过两次。

第一次,是我和母亲上山背柴火。母亲可能是想让我体验农村生活的艰苦,让我背了一背比我还高的柴火,压得我直不起腰,险些摔倒。

当我精疲力尽地回到家,母亲又丢给我两个水桶,要我去挑水。从来没有用过扁担的我,挑着两个装满水的水桶,肩膀疼得就要撕裂一般,寸步难行。水桶不受控制地东倒西歪,才到半路就只剩下半桶水,身上的衣服打湿了,我冷得瑟瑟发抖。

我听见姐姐说,妹妹不会用扁担,我去帮帮她。母亲说,别去,让她自己挑!

我再一次清晰地感受到:母亲不爱我,一点都不心疼我!我崩溃了,甩掉扁担和水桶,哭着往外跑。沿着蜿蜒的山路,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个家,走得越远越好。记不得走了多久,等我哭累了,走累了,才被前来找我的爸爸捉回了家。

第二次,是因为弟弟。弟弟是我们家的独苗,也是母亲捧在手心的宝。有一次,我和妹妹没有看好弟弟,弟弟哇哇哇的哭声引来了母亲。母亲拿着长鞭子,不由分说地对着我和妹妹,劈头盖脸一顿打。

于是,对于母亲的偏心眼儿早已心怀怨气的我,策划了一出预谋已久的大逃亡。可是,无论我们逃到哪里,母亲都能带着我家的大黄狗,轻而易举地把我们捉拿归案。

我只得灰溜溜地回到家,继续忍受母亲的压迫,那种无处可逃的委屈和难过,至今依然记忆犹新。

3.

后来,我渐渐长大。长大后的我,特别不喜欢母亲。

不喜欢她的强势,不喜欢她喝酒以后的失态,不喜欢她的大嗓门,总之,我们互相排斥,不喜欢彼此。

青春叛逆的我不再默默忍受,不再把委屈独自咽下,而是选择了爆发。

一次,酒后的母亲又开始找父亲的茬,絮絮叨叨,没完没了。一旁的我实在听不下去了,冲出来和母亲争吵起来。

话越说越难听,战火逐渐升级,后来,我叫嚣着把母亲的酒罐子砸得粉碎,用仇恨的目光,瞪着母亲,一字一句地问:“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女儿?”

一地的玻璃碎片中,酒气熏红了我的眼睛,母亲沉默了,强势的她第一次选择了退让,而我,至始至终没有说一句道歉的话。

从那次以后,我们母女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们母女之间,早已隔着厚厚的坚冰。

后来,我离开家外出求学,时间和距离成了化解我们母女关系最好的解药。年龄和阅历,教会我成长,我选择了和解。

养育之恩大过天,毕竟她是我的母亲。

每一个人都是不完美的,我试着去理解她,去接受她身上的缺点。我相信,她是爱我的,只是爱的表达方式不同而已。

后来,我也做了母亲,更加体会到为人母的艰辛和不易。

我知道,没有哪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她一定是爱我的。

我试着要自己去爱她,爱那个让我又爱又恨的脾气暴躁的农村妇女。

母亲老了,我尽自己所能去关心她。给她买她最喜欢的花裙子,带她吃她爱吃的美食,生病时陪伴在她身边,偶尔有时间回家给她做一顿可口的饭菜。

在我心里,我早已摒弃过往,敞开心胸无条件地爱她,爱那个一直和我相爱相杀的母亲。

4.

今年,身板一直硬朗的母亲第一次生病住院。我抽出时间,全程陪同。

暴脾气的母亲,疼痛难忍的时候,踹病床,骂医生,龇牙咧嘴地骂我,仿佛全世界都得罪了她。

我悄悄地躲到病房外面,时不时进去看看,又在她没有发火之前,赶紧溜出来。

住在医院里的母亲,不会坐电梯,不会认路,就像一个小孩子,寸寸步步跟在我身后,我感觉到了她对我的信任和依赖。

后来,母亲的病好了,脾气也似乎好了很多。我们母女俩剑拔弩张的过往,似乎早就成为了过去。

我们之间日积月累的坚冰,似乎在慢慢融化。但是,她依然是排斥我的,我感觉得到。我始终没有看清楚母亲的心,不清楚母亲为什么不喜欢我,直到她有一天说漏了嘴。

母亲看似不经意地说,“你属蛇,我属鼠,我找人算过,你是克我的。你经常回家,我就会不顺……”

原来是这样,我醍醐灌顶。一直以来不被喜欢的原因,是因为我的属相!这个迷信而又无可救药的母亲!

我看着自己的母亲,就像看一个怪物。如果可以,我真想看看母亲的心,是不是用石头做成的。为什么无论我怎么努力,始终捂不暖她的心?

我再一次感受到,自己和母亲之间,永远隔着看不见的鸿沟。每次我试着想要跨过去,想要接近她,她总是能用只言片语把我击败得溃不成军。

我又变成了小时候,那个不被喜欢的小孩子,委屈难过,却又无处可逃。

我属蛇,怪我吗?

其实,我很想问问,妈妈,难道爱你的女儿有那么难吗?

我不忍心逼问母亲,因为我不再是年少轻狂的少女,我怕伤害她。

可是母亲,你可曾真正心疼过你的女儿呢?

我想,我们母女今生就是一道无解的难题。

我很难过,但是心里并不怨恨。我还是相信,母亲是爱女儿的,只是那颗爱女儿的心,被封建愚昧的思想蒙蔽了。

幸运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

有些伤害,有些委屈,已经根植在生命里,永远无法除去。

但是,我们可以选择遗忘,也可以选择原谅。

和过去和解,对过去释怀,就是对自己最大的奖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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