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与树

老太太的家在村东边，大约七十左右，非常硬朗，身子骨就像五十多岁的。每天都平静安详，不怎么说话，很少看见她去串门。

她刚嫁过来时就跟着丈夫受穷，但两口子勤劳肯干，从来没懒过一天，渐渐的承包了一片果园，日子也就过起来了。后来就盖上了新房。她一共四个儿子，虽然学习都不好，但都跟爹妈一样不懒，知道干活挣钱，依次的老大、老二、老三也都盖上新房了，都没影响娶妻生子。她很知足。

可是突然有那么一天，她的最小的儿子当时才20来岁，就在那天，好端端的出门去干活竟被车撞死了。她最疼的就是这个小儿子，上学时爱给老师捣个乱啥的，可是对父母百依百顺，干起活来顶着太阳光着膀子流着汗珠从不喊累。这是件伤心的事，当爹的也伤心，当爹的伤心挂在脸上，她的伤心人们看不出来。她不哭，只是把门前栽的那棵树用小砖头给砌上了一小圈。外人都不知道，这是他小儿子活着的时候栽的，也不知道是啥树，不知道他小儿子当年是从哪要来的，总之是叫不上名。这棵小树也开花，也结果，但果子吃不得，很苦涩。老太太把这树当成了宝贝，谁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她是真把这树当成他小儿子了。在浇水的时候，他对这树也许悄悄的说过些话语，没人懂的，声音是很小的。

        日子还是一天天的过着。他丈夫是渐渐的衰老了，但在秋后还是亲自开着小三轮摩托出去卖苹果，他的老实厚道是出了名的，不懂得什么商道，靠着一股实在劲也能卖得不错。只是心里凄凉，时常念叨起小儿子来。按理说，坏事不能总光顾一家人，可就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他也出车祸死了。老太太这回是真不信，可是跟着捎信的到了现场，她信了，活生生的人就没了。她跪下去，抱住他，心里被堵住了什么似的，哭不出来，也没有泪，就像傻了，盯着他的丈夫，眼睛都不会眨了。

        埋了老伴，她还是那样平静的过着日子，也没见她说起过思念的话来。他老伴生前年年种些旱烟，抽着自己亲自种的旱烟很解乏，一个小铜锅烟袋锅拿在他手里很像电影里的某些角色。她偶尔也用孙子的旧作业本撕下的纸卷上一捻子抽上几口，她从她娘家就学会抽烟了，只是不勤。那年月女人会抽烟并不新鲜，尤其是在农村。现在老伴走了，干燥了的捆成一捆一捆的旱烟留下了不少，要是她抽，得够抽很多年的。

        夏天乘凉的时候，就能看到她坐在门口的石头上抽自己卷的旱烟，也不怎么和谁说话，烟雾吐出来飘绕在那棵被她精心照看的不知名的树上。那棵树仿佛永远也长不大，跟以前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