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书的“快递员”


这是疫情对我的生活和工作有最直接影响的一天。

上午分书。八点出门,八点半左右,我们三个班主任和校长一起沿二零七国道奔赴三十公里外的学校。往常回学校,我们基本上不走大路,而是直接从南村镇穿过,经南村镇西峪、常村、冶底等几个村庄,再走一小段周犁公路,半个小时以内便可到达学校。但由于疫情的影响,村村封闭,我们只好走大路。一走到大箕地界,先前灰黑色的世界霎时变成银装素裹的天地,之前湿润的路面居然有了积雪的痕迹。再加上路面损坏的情况,我们的速度又受到影响。到达南岭时已是九点十几分钟。

下午送书。先南岭送书,再往城里送书。班里同学分布的范围可以说是东西南北中。过程虽然坎坷,结果还算欣喜。

三个年级的书,都于前一天便寄存于位于南岭街道口的一个老师的超市里。经过简单的交涉以后,我们开始搬书。书装了满满的三个后备箱。然后,我们又开往学校。

这是新年第一次回到学校。除了值班的保安,校园里一片静谧,似乎很寂寞的样子。以往不让把车开进校园里的保安,在我们说出了缘由以后,他们在让我们做了登记以后便爽快地放行了。

然后,便是开门,搬书,分书。分书是个比较耗时的工作。崔老师准备了几捆大黑塑料袋,足有一百多个。我们先将三个年级的书分成三堆,然后,

午饭,一人一盒方便面、两根火腿肠。大约一点,我们开始兵分三路去送书。我负责送西头的安岭、东岭、武城等几个村。晓伟送李沟和圪塔坡。卫东送安庄和东沟村。

最坎坷的是城里的送书过程。我们班有十几个同学都住在城里,最开始打算给人家都送去的,但后来几个人一商量觉得那样太耗费时间,都建议我在一个固定地点等,让学生家长去领。我都把通知发在群里了。可车子一开到城里,我心里又动摇了,心想,为了防控疫情,很多小区都封闭着不让居民随意外出,他们出不来就不能及时拿到课本,拿不到课本就要耽误第二天的课程。既然都走到城里了,能送一家就送一家吧。于是就决定近送起。

我先联系了住在白水西街的星汝,还好,我根据她发的位置,经中原西街、黄华街、白水西街,几分钟就到白水B区门口了。星汝很快下楼,到了小区口。我提着她的书,飞奔过去,她看到我,一阵惊讶,马上把手里的伞伸过来给我遮挡。原来,雪已经开始下大了。我简单交代两句,又匆匆跑上车。

博雅好像也在白水街,于是跟她联系,照她发的位置,调转车头往东开。这一次,开了有四五公里,十分钟左右,雪越下越大,噼噼啪啪的雪花打在车窗上,打得我心里有点慌乱。那时已经三点十几分了。我发在群里的通知说要四点钟在广场等,有几个家长已经在微信里询问起来。慌乱的心里又隐隐地有点紧张来,不知四点钟我能到达人民广场吗?一边想,一边不由自主加快油门冲上一个缓坡。

博雅所在的地方,是位于白水东街的鼎秀华城。跟着导航,十分钟左右我到达目的地附近。没有地方停车,我干脆把车停在路边。匆忙联系,焦急等待,停车的路边离小区门口有一二百米,他们出不来,为节省时间,我提着博雅的两袋书干脆跑到小区门口等她出来。差不多有五分钟,博雅终于出现在伸缩门里远处的柏油马路上,后面跟着她的姥姥,她们戴着口罩,一前一后,快速向我走来,博雅手里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走到跟前,博雅姥姥说,这么大的雪,老师还给她送书来,真是不容易啊。言语中满含着感激之意。博雅虽然戴着口罩,但我能感觉到她脸上也含着感激的笑容。

我把两袋书高高地举起,递到博雅手中,正要转身离去,博雅突然递过一个东西来,然后笑着说:“礼物!”我才看见是一个塑料袋里装着一个蓝色的一次性口罩。博雅又补充说:“是两个。”

我嘴上说着我有,不用了吧。但是却鬼使神差接了过来。博雅姥姥叮嘱道:“雪下大了,老师千万要慢点啊!”我答应着,跑回车上。那一刻,风雪虽大,心却温暖。

子豪和嘉轩的书,本来真不计划去送了,他们住的地方是我从来没有听过也没有去过的地方。但是一导航,发现王子豪同学家所住的鸿才苑小区就在前方,只是路程较远。咬一咬牙,还是决定去送。结果很快就送到了子豪爸爸的手里。

给嘉轩送书,耽搁的时间比较多。跟着导航走,第一次居然走过了,我倒是听见人家说右转、右转,可在我的右边根本没发现有路可走,于是继续往前开。走过了,人家又让掉头,我心里一阵不由自主的焦躁。为避免越走越远,我还是掉头,又走到上次说转弯的地方,拐入便道才看到果然有一个口,只不过全部被蓝色铁皮堵死了。这时,我才注意到路口竖了一块蓝色铁牌,上面写着椿树头小区。导航既然说是这里,想必不会错的,附近的便道上已经挨挨挤挤停满了车,我只好继续往前开,在一个路口勉强把车停好。下车找到嘉轩的袋子,一手提着袋子,一手用手机与嘉轩联系。


雪越下越大,铺天盖地地飞舞,落了满身,手机屏幕也因为雪水而导致触碰不灵。我一路小跑,返回到椿树头小区口,连忙拨打嘉轩的微信电话,接通后,我说了我的位置,嘉轩说他妈妈知道,让我稍等,他们马上过来。挂断电话以后,我就在原地徘徊。我发现,遮挡路口的蓝色铁皮真是又高又长,即便待会儿他们来到路口,我连看都看不到他们,更别说把书给他们了。随后,我发现有人从铁皮旁边的高草坪上爬上去,然后又跳下去进入小区。于是,我也爬上一米多高的草坪,但是我不能跳进去,我只是站在草坪的边缘翘首企盼。

很大一会儿过去了,我的视线里依然没有他们的人影。时间已是下午四点,大雪又下得紧,想到还有七八个同学的书没送到,我开始紧张起来。这时候,嘉轩的电话过来了,她妈妈说已经到达椿树头小区,问我在哪。我说我就在小区口的草坪上,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就这样,我们互相交流了一会儿,手机的电量也在逐渐减少。末了终于知道,这个小区可能还有一个口。我只好从草坪上跳下来,又顶风冒雪往下跑,遇见两个人,赶忙着急忙慌地打听,得知果然下面还有一个口。我只好上车继续往下走。

电话铃又响起来,是嘉轩妈妈,她说嘉轩就趴在铁皮上,已经看见我的车子了。我又把车子停下,往右边看去,果然又是一大段蓝色铁皮,嘉轩的半截身子果然露在高高的铁皮之上。车子也顾不得熄火,提了书袋就飞奔过去,铁皮虽然很高,但离地面却又一段空隙,刚好可以把书塞进去。嘉轩妈妈接到书,热情地跟我道谢,我的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打开豪杰妈妈发过来的位置,导航提示,只有一公里多,这让我心里生出几分喜悦。我甚至觉得这是老天爷在帮我的忙。

随后,由文博路转新市东街,又转到太行路上,真是两三分钟就到了目的地附近。赶紧打电话,豪杰妈妈顺利拿到了书,又是一番热情地叮嘱,我便告辞了。

这时候,我强烈地感觉到,我后面的路会越来越顺。太行路下去,就到了凤台小区,煜豪父子俩的书也顺利送到。随后,经红星街转建设路,上新市街,尚子豪同学的书也在观巷口的蓝色铁皮下被顺利交出。

到前进路社区时,思漫和佳玉两位女孩儿的书也及时交到她们手里。思漫是和她爸爸一起出来的,我把书一递给思漫就要走,却被她爸爸叫住了。我以为有什么事,没想到他热情地掏烟给我抽,并诚恳地邀请我下次到他家喝酒。我拒绝了他的烟,并客气地答应了他的邀请。赶紧继续我的快递员工作。

雪还在下着,路上的积雪多起来,车子走在上面有打滑的感觉。车窗上的白雾又蒙了厚厚一层,我把吹风开到最高档,一时半会儿也吹不净。路滑,视线差,车速就得控制下来。时间已经过了五点半,我不能耽搁。好在城里的同学,只剩下两位了。

艺佳住在秀水苑,她告诉我到爱物学校以西秀水苑小区北门。这是我常走的路段,心情便没有之前那么紧张。我把车小心翼翼停在红星西街顶头的坡上,像之前那样,提着袋子谨慎地走在雪地里,下一段坡,又慢慢地小跑过马路对面。到了小区门口,正好看到正往外走的艺佳。接过书去以后,艺佳说了声谢谢老师,我简单问了她住在哪里,她笑着指一指,我就返回车子去了。

半坡起步的时候,车子油门轰得很大,车轮打了一阵滑才勉强爬上坡去。奇怪的是,那时候我并没有感到害怕,如果是以往,这样的暴雪天气,我是没有胆量开车外出的,何况现在我还是孤身一人。也许是使命在身,恐惧被挤得无影无踪了?

从红星西街转到西环路,过两个十字路口就是泽厦星苑小区。在这里又有一点小小的波折,我又走了一段冤枉路,最后总算是顺利把书送到了苏奇同学的手里。

位于南村镇的李畅同学的书,也是顺路。

就这样,从下午一点多天未雪时开始送书,直到六点半大雪仍在飞舞时到家,我像个快递小哥一样由南往东,从北到西,几乎绕晋城市奔波了一大圈,给我的十二个学生送书上门。整个过程中,我有过犹疑,有过担心,有过欣喜,终究是坚定不移地完成了一件神圣的事情。

直到把书送到最后一个同学的手中时,我的心底完全地涌起一阵幸运的暖流。那一刻,我发现整个下午的行程,我不经意间竟安排得完美无缺。想一想,最先给我发地址的不是星汝和博雅,而是苏奇和艺佳,事实上她们离我也最近,可加入我当时先给她们送的话,后面的行程将是一片混乱。其次,我的手机电量总算是撑到送书结束了,这让我非常庆幸。

记得在前进路社区时,在等待思漫的过程中,学习委员佳语问我下午的语文课还上不上了,我告诉她我在给同学们送书,只能改期了。她很惊讶,说这么大的雪怎么送,我说开车送。她开玩笑说:“那你可倒霉了。”

现在想想,我不仅没倒霉,反倒是很幸运。我觉得我画了一个漂亮的圆,风雪载途,我获得了难得的幸福。这次特殊的快递之旅,是疫情之中我做的最有意义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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