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群龙无首，继续上演人世间悲喜剧
一提起西门庆，一般都比较痛恨或者不耻，但其实西门庆只是一个文学形象，一个虚构的人物，越痛恨，只能说明人物塑造得越成功，历数文学史上，塑造得这么成功的人物，这么家喻户晓，这么具有代表性的，可没有几个。从这个角度讲，也算是一笔文学财富。历史上真实存在的纪晓岚啊、书法家董其昌啊、康有为啊，撇开才华不说，也都是荒淫卑劣之徒，应该多骂骂他们才对。
西门庆死得一点都不冤，且不说林太太、王六儿、如意儿、金莲、院里的等等最近这些旧人，新的贲四老婆、来爵的媳妇，这些都是得逞了的，还有没得到，没来的心心念的楚云，没见的天天想的王三官娘子，见了就丢了魂的蓝氏，要是不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话说西门庆眼看就还剩下最后一口气了，月娘想起来他妈的棺材还没准备呢，于是赶紧吩咐吴二舅跟贲四拿了二三十万去买棺材板。刚打发他俩走了，月娘突然肚子特别疼，赶紧倒在床上，直接昏了过去。孟玉楼、潘金莲、李娇儿正在那边屋里给西门庆穿衣服呢，小玉跑过来说，月娘昏倒了。玉楼跟李娇儿赶紧去看月娘，月娘迷迷糊糊捂着肚子，就知道孩子快要出生了。
孟玉楼赶紧出去找人叫接生婆蔡老娘来，让李娇儿自己守着月娘，李娇儿就吩咐玉箫去前面把奶妈如意儿叫来。
等孟玉楼回来，发现李娇儿并不在月娘房里，不一会儿，李娇儿手里拿着卫生纸回来了，说见这里没有纸，就去自己房子里拿纸去了。
李娇儿在撒谎，原来她趁着月娘迷糊着，旁边没人，打开月娘的百宝箱，偷了五锭元宝（二三十万）拿回自己的屋里去了。玉楼也不怀疑她，就守着月娘。
不一会儿蔡老娘来了，登时生下一个孩子来，说来也巧，那边西门庆也在此时咽气了。收拾完毕，月娘给了蔡老娘三千块钱，蔡老娘嫌弃少，说，之前李瓶儿的孩子接生都给了五千，您还是正头娘子大老婆呢，这个孩子也给五千吧。月娘说，现在比不得那时候，现在他爹没了，你将就收下吧。等孩子洗三（出生后第三天的沐浴仪式），我再给你一千。蔡老娘说，再给我一套衣服吧。蔡老娘走了。
这边月娘醒了，看见自己的百宝箱敞着盖子，就骂玉箫，说，你是愣是傻，我昏死过去了，你也昏了吗？这箱子开着盖，这人来人往的，你就不知道锁一下？玉箫说，我以为娘你锁了，我就没注意。然后拿锁来锁了。
孟玉楼当时在屋里呢，看见月娘这么多心，就坐不住了，出来对金莲说，原来大姐姐是这样的人，男人刚死了，就开始防范别人了。殊不知李娇儿早就把钱偷去了。
请了阴阳徐先生来，掐指一算，说，三日后大殓（入棺材），二十六日破土（挖坟坑），三十日出殡。月娘吩咐人招待了徐先生，然后打发人往各处报丧去了。
到了第三天，和尚们来念经。全家披麻戴孝，陈敬济在灵前还礼，月娘刚生了孩子不出来，李娇儿孟玉楼负责陪来家的女客，潘金莲管库房、收祭桌，孙雪娥领着下人的媳妇们负责做饭。这边傅伙计、吴二舅负责管帐，贲四管孝帐（来吊孝的份子钱），来兴管厨房，吴大舅、甘伙计负责招待男客。蔡老娘来给孩子洗了澡，月娘给了她一套衣服。孩子起名叫孝哥儿。
街坊四邻都说，西门大官人的娘子生了一个墓生子，与他爹同日同时，一个断气，一个出生，世上还有这等蹊跷古怪的事。
应伯爵来吊孝，哭了一阵，嘱咐陈敬济说，你爹没了，你还年小，凡是要听你吴大舅和二舅的。
何千户来吊孝，叫了衙门里的人来帮几天忙，然后跟吴大舅说，外面谁有欠咱家钱不还的，跟我说，我来帮忙收拾他们。吊完孝，何千户回到衙门，把西门庆死的消息报告给东京去了。
话分两头，来爵、春鸿跟李三到兖州见到了宋御史，要讨古器的批文，宋御史说，我都已经下发到地方各县府去了，来晚了。但是宋御史看到西门庆给带来的十两金叶子，又不想放弃，就留三人在衙门里住下来，然后派人快马加鞭，回东平府把批文拿来给了他们三人。
三人往回走，回来的路上就听说西门庆死了，这李三就心生奸计，跟来爵和春鸿说，到了家，我们把批文偷偷藏下来，就说宋御史没给我们，我们投奔张大户张二官那里去吧。你们两个要是不去，我每人给你们一万块钱，到了家你们不要把批文拿出来就是了。来爵同意，春鸿不答应，但是嘴里含糊着答应了。
来爵跟春鸿到家，家里来吊孝的人不计其数，他俩就来找吴大舅跟陈敬济，吴大舅问，批文呢？李三怎么没来？来爵刚要说批文没拿来，春鸿就把批文拿给了大舅，然后把李三怎么贿赂，怎么让他们把批文藏起来说了一遍。春鸿说，我怎么能忘恩负义！
吴大舅回到后面跟月娘说了，月娘很生气，骂了李三一遍。吴大舅跟应伯爵说，李智、黄四还欠着我们银子呢！刚才何千户说帮忙给催债，我这就写状子，告他们去，让他们还钱。
应伯爵为了自己利益考虑，决定还是要帮助李三、黄四。应伯爵说，李三真不厚道，老舅息怒，等我去跟他俩说。
应伯爵到了李三家，请了黄四来，一起商量，跟李三说，你不该先把一万块钱给他俩，现在好，批文没得到，你的钱也没了。现在要到衙门里告你们呢。依我看，你们俩悄悄给吴大舅两万块钱，我听说了，他们家已经不打算做这批古器的买卖了，所以说这批文他们不会留着，还得给出来，咱们就拿着去找投靠张二官去。你们两人再凑二十万，然后置办一张祭桌，一来祭奠大官人，二来拿二十万去还债。然后新写一张欠条，就说剩下的钱等有了慢慢还，这样既有了人情，债的事也给人家一个说法，一举两得。
黄四、李三当晚就把两万块钱送给了吴大舅，批文的事让他帮忙。吴大舅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又听月娘说古器买卖不做了，留着批文也没用，就把钱收了，答应下来。
第二天，黄四李三来西门庆家，弄祭品祭拜了西门庆，又还了债，重新开了欠条，吴大舅跟月娘说了，免了他们五万块钱的利息，剩余的慢慢还。然后吴大舅就把批文给了应伯爵。应伯爵拿着批文，跟李三黄四投靠张大户张二官去了。
西门庆生前对这几个结拜兄弟还算是不错的，要钱给钱，要衣服给衣服，还给常峙节买了一套房子住。所以应伯爵召集他们几个说，我们应该凑钱祭拜一下大哥。众人都答应。
一顿操作猛如虎，七个人总共凑了七百块钱（真是好意思），就这样应伯爵还说，钱也不白花，少不了我们每人能拿到价值七十块钱的孝绢一条。
众人来到西门庆家祭拜，还请了水秀才写了一篇祭文，水秀才知道西门庆是什么鸟人，更知道应伯爵这群人是什么东西，于是写了一篇文章，狠狠地讽刺了这些人，在西门庆的灵前大声朗读，陈敬济在旁边还礼，可惜当时在场的，没一个有文化的，听不出水秀才文章的真实意思，都还觉得写得很好呢。
李桂卿、李桂姐来祭拜，月娘刚生了孩子，不方便出来，李娇儿跟孟玉楼出来接待，李桂姐悄悄跟李娇儿说，妈妈说了，西门庆已经死了，你本来就是妓院里的，也守不得什么贞洁，没有不散的宴席，早晚你得离了这个家，所以你现在手上要是有什么财宝，赶紧给李铭，让李铭先带回去。李娇儿记在心里。
王六儿来吊孝，月娘因为知道她跟西门庆胡搞，而且西门庆临死前就是在她家喝酒来着，就不出来见她，骂她把人家害得家破人亡的贼淫妇。吴大舅说，上门就是客，而且她老公韩道国还拿着咱们四千万的货在外面呢，不能得罪她。月娘气不过，就让玉楼出来招待，王六儿看自己来了半天没人搭理，跟孟玉楼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李桂卿、李桂姐、吴银儿听到月娘骂王六儿，骂得很难听，感觉连她们也给骂了，坐不住，就要回家，月娘再三挽留，只把桂卿打发回家了。李铭、吴惠也留在这伺候。
话说西门庆一死，潘金莲跟陈敬济跟没人管了一样，有机会就勾搭在一起。
二月初三，西门庆二七，吴道官率领十六个道士做法事，何千户约了刘太监、薛太监、周守备、荆都统、张团练、云指挥来祭拜，月娘请了乔大户、吴大舅、应伯爵来陪客。李铭、吴惠唱曲。
晚上烧纸，月娘吩咐把李瓶儿的灵位和画像拿出来一起一把火烧了，把迎春和如意儿收到自己房里伺候，绣春给了李娇儿，然后把李瓶儿的房门一把锁给锁了。李瓶儿这一屋子，算是彻底的解散了。
李铭假装在西门庆家帮忙，其实是帮李娇儿偷偷往家里运送东西，没有一个敢说的，因为吴二舅现在在这主事，而且他以前跟李娇儿有一腿。
二月初九，西门庆三七，念了经，四七，没念，二月十二，挖好了墓穴，二十日，出殡，当然，来送殡的人比之前李瓶儿死的时候少了很多，还是那句话：时来谁不来，时不来谁来！你没时运，人家都不来，何况你他娘的都死翘翘了。
等到五七，月娘请了薛尼姑、王尼姑等十二个尼姑和尚，在家里诵经礼忏，超度西门庆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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