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读：《资治通鉴》［305］杜邺劝和王姓兄弟，刘辅不满赵氏姐妹

鸿嘉四年（公元前17年）

这一年，平阿安侯王谭去世。汉成帝没想到王谭这么早就死了，后悔将他弃置而没让他辅政。汉成帝起用成都侯王商（王凤的弟弟，非之前做丞相的那个王商），让他凭借特进身份掌管京城城门兵，准许他设置幕府，并像将军一样有推荐官吏的权力。王谭和王商是亲兄弟。

魏郡人杜邺时为郎官，一向与车骑将军王音（与王谭和王商是堂兄弟）友善，他看到王音早前与平阿侯王谭之间有矛盾，就劝王音说：

“兄弟之间不应该疏远；一辈子在一起哪能不产生一点儿怨恨呢？从前秦景公拥有千乘之国却容不下自己的同胞弟弟，受到《春秋》讥刺。西周的周公和召公兄弟俩却不是这样，他们忠心辅佐周成王，深明大义相互帮助；亲近对方就像亲近自己，尊敬对方就像尊重自己。不应为自己德高望重就独享国家荣宠，也不应为自己资历老就独揽朝政大权；他俩将国家从陕地分开分别主持治理，同为周天子的左膀右臂。所以内不生嫌隙、外不遭羞辱。他们因此共同享受上天的福佑，共同留下美名。”

“我看到成都侯以特进的身份掌管城门兵，而且还像五将军府一样有荐举官吏的权力，这是明摆着皇上要特别给他荣宠。将军您应该顺应皇上的旨意，更加努力的改变以往的作法，凡是商议重大事情的时候，一定要让他参加。只要是真心实意与他亲近，他怎么会不高高兴兴接受呢！”

王音觉得这话说得非常好。从此他便与成都侯王商亲密无间。他们俩个人都很器重杜邺。

［点评］

朝廷权力之争，即使是亲手足，也会因此有了矛盾。不过等权力高层的几人意识到对方价值时，团结起来的力量就能产生惊人的效果。如杜邺此后劝谏王音与王商联手，更是使王氏集团的阵营更为牢固。“堡垒总是从内部攻破的”，而王音与王商的合手，也避免了“两虎相斗，必有一伤”的结局。

汉成帝想要立赵婕妤飞燕为皇后，皇太后王政君嫌她出身微贱，想方设法阻挠。王政君姐姐的儿子淳于长担任侍中，多次往返于东宫（太后所居长乐宫）与未央宫之间，替汉成帝传话。一年多后，王政君架不住汉成帝软磨硬抗，只好同意。夏四月乙亥日，汉成帝先封赵飞燕的父亲赵临为成阳侯。

［点评］

封赵飞燕的父亲赵临为侯，这样她的出生就不微贱了，算是赵飞燕封后的预热。

谏大夫河间人刘辅上书说：“从前周武王、周公，承顺上天的意志，所以才有白鱼入王舟、火焰变乌鸦的祥瑞。即便如此，他们君臣仍然心存恐惧，为之色变，互相诫勉。何况现在正处末世，不蒙继嗣降临的福佑，却屡次出现灾异天象、受到天威怒谴呢！日夜反省自责，改正过错，敬畏天命，以祖业为念，精心考察名门世家，卜选窈窕淑女，以便降下龙子承继宗庙，顺应神祗的意志，满足天下人的心愿；即便如此便能出现龙子龙孙降临的祥瑞，恐怕也为时已晚。然而现在陛下却放纵情欲，倾心迷恋卑贱的女子，想要让她母仪天下。如此这般上不畏惧于天、下不愧对于人，没有比这再昏庸的了。俗话说：‘腐木不可以为柱；人婢不可以为主。’一味的要做上天和百姓都反对的事情，必定招致灾祸。这是市井小民都明白的道理，朝堂上居然没有人为此讲一句话实话。我感到痛心不已，冒死进谏！”

奏章呈上，汉成帝派侍御史把刘辅抓了起来，收押在掖庭的秘密监狱里；群臣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被捕。

［点评］

从这一史料来看，成帝一心要赵飞燕当皇后，他更怕别人说他没有生儿子，所以对刘辅实行无情的打压。

左将军辛庆忌、右将军廉褒、光禄勋琅邪人师丹、太中大夫谷永一起上书，说：“从前刘辅凭借县令的身份求见陛下，被陛下提拔为谏大夫；这说明他的建言识见高明、切合陛下心意。然而一个月不到，却突然遭到逮捕。我等认为刘辅身为皇室宗亲，位于谏臣之列，刚刚由地方调到中央，还不太熟悉朝堂上的规矩，如果说话不小心触犯忌讳，也算不得什么大错，陛下忍忍也就过去了；如果所犯是大错，也应该公开把他交给司法官去查办，让大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现在天心不顺，灾异屡降，水旱迭至；正应当宽大为怀，广开言路，褒奖直言。可是陛下却对谏争之臣急急忙忙的施以严惩，群臣无不震惊，忠直之心遭到重创。如果刘辅不是因为直言获罪，可是究竟犯了什么罪又不公布；既然大家都不知道，就难免有猜疑。刘辅是同姓近臣，原本就是因为直言位居显要的，从善待亲族、鼓励忠臣的角度出发，确实不应该把他关在掖庭狱里治罪。公卿以下各级官员，看到陛下一方面超擢刘辅，一方面又迅速严厉惩处他，人人心生畏惧，精锐之气消失殆尽，没有人敢再尽忠直言；这不是彰显陛下具有虞舜的仁德、虚心倾听谏言的好方法。我们为此深感痛心，希望陛下好好想一想！”

于是汉成帝把刘辅转移到共工狱，减免死罪，判处鬼薪（入山采薪三年，供祭鬼神之用）。

［点评］

封建社会本来就等级森然，而赵飞燕更有有两项“原罪”：一是出身低微，一是“红颜祸水”（长得漂亮又善歌舞），所以必然受到“正统”势力的挑战。

实际上，赵家姐妹和西汉皇室刘家多少有些关系。其母为汉景帝之子，江都王刘非的后人，下嫁给赵曼，生下了赵氏姐妹（也有传言是赵飞燕其母和舍人通奸后所生）。赵家将姐妹俩弃于荒野三天，后来发现她们居然没死，才又抱回家，过继给同村一赵姓人家，得以养大。及至稍长，赵家将俩姐妹送到阳阿公主府邸，学习歌舞。由于两人天资聪颖，极具艺术天赋，又勤奋好学，几年功夫，歌舞大有长进，技压群芳，声名鹊起。尤其是赵飞燕，翩翩舞姿如展翅欲飞的燕子，故名赵飞燕（原名赵宜主）。

史书上，总喜欢把祸患往女人身上推，好像是女人把一个好好的君王教坏了，因此“红颜祸水”之类的词才能大行其道。不过仔细看成帝时期的故事，赵家姐妹虽然心计颇重，但在“你死我活”的宫斗中，也是可以理解。成帝的祸患并不在这两个女人，而在于其身后那一团强大的外戚力量，他们剥夺民脂民膏，杀害忠臣，气焰嚣张，却得到成帝纵容，他们的力量逐渐强大，当皇权不足以向其抗衡时，西汉王朝的衰败命运也将注定。

成帝一直没有儿子，这是个“大问题”，朝中的人都拿此说事，宫斗也围绕这个问题展开，赵飞燕的后续故事也与此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