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思||拥有是一件令人无动于衷的事

哲思推荐编辑:四为堂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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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的拥有令人毫无察觉,好像和平、健康、安全、食物、衣物、交通、房子、亲人、朋友都是自然而然的存在,除非失去,当疾病来临,你会恍然健康的可贵;当匮乏降临,你会明白拥有的幸福。这真是一个悖论,要失去来临时才是意识到拥有的宝贵时,平时我们对拥有为什么会无动于衷呢?能不能解开其中的谜思,更好地面对人生的种种日常和突然?此文提供了一点思考的方向。


旧日同事在老家操办喜宴,一行人重新踏上20年前刚刚参加工作的地方。

这是一个离县城近100公里的小镇,以一个隧洞为乡镇的边界,车穿过隧洞进入了小镇。

一出洞口,一阵温暖的风扑面而来,青山碧绿空气湿润,整个人精神为之一爽。

车向下行,沿着盘旋的山路,不久便有一条玉带蜿蜒着印入眼帘,而横跨在绿水之间的大桥,平直的桥面上车行穿梭,支持桥面的是一个红色的大拱形,像一条单色彩虹在蓝蓝的江水之上,夺人目光。

江水两岸亦是风光绮丽,一面明晃晃山崖寸草不生,只有石头亮亮的耸向天空,像是一把把利剑,尖锐而阳刚;一面却是沿山形而修的梯田,弯弯曲曲的田坎,各种形状的田,在一大块平缓的坡地上做成画册,更有牛温驯又大力,在高高卷起裤馆人的吆喝声中,把土深深地翻起。




我惊叹,“这里怎么这么美?”

同行的人哑然失笑,“这可是你工作生活了十年的地方,今天才发现美吗?”

我也觉得奇怪,我的的确确在这里生活了十年,还是我最年轻的十年。

大学刚刚毕业,才二十出头的年纪,我就来到这里,可是直到现在,已经隔着二十年的光阴,我才发现这里美得令人心惊。

小镇的美其实早有美名,在这个西部山区的县城里四处是山,山虽然雄伟,却总只是石头,一味的刚劲。而小镇因为有一条清江贯穿而过就不同了,有水环抱,山光更明媚,有山耸立,水色更清澈,山山水水,又滋润出无数鲜嫩灵动的生物,高大的乔木执意向上生长,品种众多的灌木上不时挂上藤蔓,开出不知名的野花,风一吹香遍两岸,绿草如茵覆盖了每一寸土地,柔软着踩上去的脚步。

水清出好鱼,这里曾经也是吃货们不辞辛苦寻过来吃清水鱼的地方,浅水出黄颡鱼,深水藏鲢鱼,这两种鱼都肉质极为嫩滑,且少刺,只有一根主刺从头到尾,味道鲜美食用方便。机灵的本地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有众多的捕鱼高手流走于江边,更是沿江开了一长串的餐馆。

随着旅游业的发展,人们的思想也在变,如何依托本地的山水资源吸引更多的游客成了政府发展经济的思考方向,而蝴蝶泉也随之而来。这处景点在江的中段,两边的山尖一个向左升出,一个向右升出,极为对称,宛如蝴蝶的一对展开的翅膀。最令人称奇的是中间有一道泉眼,水量充沛时就从半空中两山之间流出一道瀑布。




江水如蓝,蝴蝶展翅,泉水飞溅,这幅美景被相机定格,经媒体宣传,经网络传播,自然而然地成为旅游的见红打卡地。人一多,就又相续开发出了浏览项目,玻璃桥已经是标配了,还有水上的一系列节目,无观赏还有游戏,务必让人体验到开心有趣。

同伴笑我,“你都离开那么久了,怎么说起这里来还絮絮叨叨个没完了?看来还是有感情。”

我自己也笑了,有感情?倒是从来没有想到过对这里有感情。

在这风景如画的地方工作的日子,充满了迷茫、无助、无奈。眼睁睁地看着青春一点点的流逝而无能为力。

我看不到身边的环境绝美,我只看到自己住在狭窄破旧的老木头房子里,一楼光线阴暗且潮湿,地下浸出水来,地板常常是湿漉漉的,年轻的身体倒不怕潮气侵袭,只是夜晚总楼上的脚步声惊喜,那皮鞋踩在木板的楼梯上发出的声音像是一个一个的闷雷,重重地打在我心上,让人又是烦又是绝望。

我看不到身边的风景美妙,我只看到自己的窘迫,在远离家乡亲人的宠爱后,面对着独自一个人生活的琐碎,生火、做饭、洗衣、拖地,这并不难,难的是用微薄的工资养活自己的欲望,难的是面对一个人在异乡的慌张,难的是常常的孤独感。

在小镇的黯淡日子里,唯一的光亮是来自于爱人和朋友们,物质的匮乏和生活的简陋并不能让一个人的青春失去活力,我们几个好朋友常常聚在一起,吃着最简单的食物,却谈着远大的理想,眼睛都会闪闪发光。没有什么娱乐的小镇,桥上是我们唯一的去处,多少个夏天的今晚,我们坐在桥边笑着闹着,直到天色暗下来,星光闪烁。

我在小镇里像一株野草一样,无声无自息又顽强地生活,也许那算不上生活,只能说是过日子,最大的向往是离开。

我看不见身边的风光之美。当一个人的注意力全部被生存和生计所占据时,是看不见风光,看不见美的。

直到我终于离开,离开小镇,离开为生计而忧心仲仲,离开令人心生绝望的处境。

现在的我目光贪婪地抚摸过这一片美好的土地,山陡峭,林幽深,花烂漫,草如茵,水灵秀,人俊美,一切一切都如诗如画,恍如梦境。

我自嘲,“不离开根本意识不到身边的美。”

话说出口又感觉心惊,仅仅是一个地方,一段经历,一个感受吗?

不仅如此,对于拥有我一向漠视。

不到离开亲人到异地生活,我没有感觉到父母对我的爱,那些个平常的日日夜夜,那些精心准备又被我漫不经心吃掉的饭菜,床上永远合乎季节又散发着阳光味道的被子,多少个小小的细节都是爱的证据,却要等我不在父母身边时才能察觉。

不到生病时,我就感觉不到身体各个部分的存在。肩膀疼,原来我还有肩膀;胃疼,原来我还有胃;膝盖难受,原来我有膝盖。原来每一个平淡无奇而又精力充沛的日子,都是所有的部分都安好正常的好日子,除非出现了异常,我才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部分。

不到失去健康就压根意识不到拥有健康的可贵,不到失去青春就根本意识不到拥有青春的珍贵。

还有那些,散落在漫漫人生路上的,陪伴了我们一阵子的朋友,原本以为早已相忘于人海,却总会在一个熟悉的场景里,一支歌里,一首诗里,一段路上,一个故事里,鲜活的记忆跃出脑海,你会意识到曾经的陪伴有多么难得。

为什么我们总是对拥有这样无动于衷?

这大概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距离太近总是难以看清,除非拉远距离才能了解。

这大概是重复而产生的麻木,人的注意力天生倾向于注意新鲜事物,而对于一再重复的场景会陷入一种无反应状态”,西汉的《后汉书》里写道“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与恶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即是很生动的表达,在什么样的环境里呆得久了,都失去了感觉。

这大概是价值排序的先后。我们总在不停地做选择,而选择的标准是自己独有的价值观,我们容易着眼于紧急需要解决的事情,而对于不影响我们现状的东西选择无视。

这大概是我们总在追求那些我们没有的东西。一个很奇怪的现象是,在满足了最基本的生活所需后,人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的,但是社会可以提供别人拥有的东西的样板,人就可以追求自己没有而别人有的东西了,甚至为得不到而焦虑痛苦,自然没有精力注意自己拥有的。

这真的是个悖论,拥有时无动于衷,失去时才觉得可贵,而明白可贵时又不能再拥有。

好在,人们已经认识到这个问题,还发展出了一些应对的方法。

感恩就是一种提醒,感谢自己所遇到的美好,感谢他人的善意,感谢得到的爱,感谢所有拥有。

正念也是一种提醒,活在当下,不要总是看着未来,总为将来做准备,而是将注意力集中于此时此刻,感受身边的一切,阳光、微风、鸟语、人声、平和、爱意。

写作同样可以提醒,深深地挖掘出心底的泉源,文字像涓涓细流携带着关于爱、信仰、孤独、欲望的信息,流泄成一篇篇文章,留给有缘人,希望有共鸣。

不止于此,还有各种记录,用音乐、用视频、用各种方式,都是在表达,我在、我经历、我感受、我拥有。

对拥有无动于衷是人之常情,试图保持敏感是人性的高贵。

愿你、我、他、我们,都可以享受拥有、感知拥有,而不是永远置身于失去才珍惜的怪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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