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500:领导者能管的住自己,不管多大盘子都稳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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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

三年(甲辰,公元404年)

春正月,桓玄立其妻刘氏为皇后。刘氏,乔之曾孙也。玄以其祖彝以上名位不显,不复追尊立庙。

散骑常侍徐广曰:“敬其父则子悦,请依故事立七庙。”

玄曰:“礼,太祖东向,左昭右穆。晋立七庙,宣帝不得正东向之位,何足法也!”

秘书监卞承之谓广曰:“若宗庙之祭果不及祖,有以知楚德之不长矣。”广,邈之弟也。

玄自即位,心常不自安。二月己丑朔,夜,涛水入石头,流杀人甚多,欢哗震天。玄闻之惧,曰:“奴辈作矣!”

玄性苛细,好自矜伐。主者奏事,或一字不体,或片辞之谬,必加纠擿,以示聪明。尚书答诏误书“春蒐”为“春菟”,自左丞王纳之以下,凡所关署,皆被降黜。或手注直官,或自用令史,诏令纷纭,有司奉答不暇,而纪纲不治,奏案停积,不能知也。又性好游畋,或一日数出。迁居东宫,更缮宫室,土木并兴,督迫严促,朝野骚然,思乱者众。

玄遣使加益州刺史毛璩散骑常侍、左将军。璩执留玄使,不受其命。璩,宝之孙也。玄以桓希为梁州刺史,分命诸将戍三巴以备之。璩传檄远近,列玄罪状,遣巴东太守柳约之、建平太守罗述、征虏司马甄季之击破希等,仍帅众进屯白帝。

刘裕从徐、兖二州刺史,安成王桓脩入朝。玄谓王谧曰:“裕风骨不常,盖人杰也。”每游集,必引接殷勤,赠赐甚厚。

玄后刘氏,有智鉴,谓玄曰:“刘裕龙行虎步,视瞻不凡,恐终不为人下,不如早除之。”

玄曰:“我方平荡中原,非裕莫可用者;俟关、河平定,然后别议之耳。”

玄以桓弘为青州刺史,镇广陵;刁逵为豫州刺史,镇历阳。弘,脩之弟;逵,彝之子也。

刘裕与何无忌同舟还京口,密谋兴复晋室。刘迈弟毅家于京口,亦与无忌谋讨玄。无忌曰:“桓氏强盛,其可图乎?”

毅曰:“天下自有强弱,苟为失道,虽强易弱,正患事主难得耳。”

无忌曰:“天下草泽之中非无英雄也。”

毅曰:“所见唯有刘下邳。”无忌笑而不答,还以告裕,遂与毅定谋。

初,太原王元德及弟仲德为苻氏起兵攻燕主垂,不克,来奔,朝廷以元德为弘农太守。仲德见桓玄称帝,谓人曰:“自古革命诚非一族,然今之起者恐不足以成大事。”

平昌孟昶为青州主簿,桓弘使昶至建康,玄见而悦之,谓刘迈曰:“素士中得一尚书郎,卿与其州里,宁相识否?”

迈素与昶不善,对曰:“臣在京口,不闻昶有异能,唯闻父子纷纷更相赠诗耳。”玄笑而止。

昶闻而恨之,既还京口,裕谓昶曰:“草间当有英雄起,卿颇闻乎?”

昶曰:“今日英雄有谁,正当是卿耳!”

于是裕、毅、无忌、元德、仲德、昶及裕弟道规、任城魏咏之、高平檀凭之、琅邪诸葛长民、河内太守陇西辛扈兴、振威将军东莞童厚之,相与合谋起兵。道规为桓弘中兵参军,裕使毅就道规及昶于江北,共杀弘,据广陵;长民为刁逵参军,使长民杀逵,据历阳;元德、扈兴、厚之在建康,使之聚众攻玄为内应,刻期齐发。

孟昶妻周氏富于财,昶谓之曰:“刘迈毁我于桓公,使我一生沦陷,我决当作贼。卿幸早离绝,脱得富贵,相迎不晚也。”

周氏曰:“君父母在堂,欲建非常之谋,岂妇人所能谏!事之不成,当于奚官中奉养大家,义无归志也。”昶怅然久之而起。

周氏追昶坐,曰:“观君举措,非谋及妇人者,不过欲得财物耳。”因指怀中儿示之曰:“此而可卖,亦当不惜。”遂倾赀以给之。

昶弟妻,周氏之从妹也,周氏绐之曰:“昨夜梦殊不祥,门内绛色物宜悉取以为厌胜。”妹信而与之,遂尽缝以为军士袍。

何无忌夜于屏风里草檄文,其母,刘牢之姊也,登榆密窥之,泣曰:“吾不及东海吕母明矣。汝能如此,吾复何恨!”问所与同谋者,曰:“刘裕。”母尤喜,因为言玄必败,举事必成之理以劝之。

乙卯,裕托以游猎,与无忌收合徒众,得百余人。丙辰,诘旦,京口城开,无忌著传诏服,称敕使,居前,徒众随之齐入,即斩桓脩以徇。

脩司马刁弘帅文武佐吏来赴,裕登城谓之曰:“郭江州已奉乘舆返正于寻阳,我等并被密诏,诛除逆党,今日贼玄之首已当枭于大航矣。诸君非大晋之臣乎?今来欲何为?”弘等信之,收众而退。

裕问无忌曰:“今急须一府主簿,何由得之?”

无忌曰:“无过刘道民。”

道民者,东莞刘穆之也。裕曰:“吾亦识之。”即驰信召焉。

时穆之闻京口欢噪声,晨起,出陌头,属与信会。穆之直视不言者久之,既而返室,坏布裳为袴,往见裕。

裕曰:“始举大义,方造艰难,须一军吏甚急,卿谓谁堪其选?”

穆之曰:“贵府始建,军吏实须其才,仓猝之际,略当无见逾者。”

裕笑曰:“卿能自屈,吾事济矣。”即于坐署主簿。

孟昶劝桓弘其日出猎,天未明,开门出猎人;昶与刘毅、刘道规帅壮士数十人直入,弘方啖粥,即斩之。因收众济江。裕使毅诛刁弘。

先是,裕遣同谋周安穆入建康报刘迈,迈虽酬许,意甚惶惧。安穆虑事泄,乃驰归。玄以迈为竟陵太守,迈欲亟之郡。是夜,玄与迈书曰:“北府人情云何?卿近见刘裕何所道?”

迈谓玄已知其谋,晨起,白之。玄大惊,封迈为重安侯。既而嫌迈不执安穆,使得逃去,乃杀之,悉诛元德、扈兴、厚之等。

众推刘裕为盟主,总督徐州事,以孟昶为长史,守京口,檀凭之为司马。彭城人应募者,裕悉使郡主簿刘钟统之。丁巳,裕帅二州之众千七百人,军于竹里,移檄远近,声言益州刺史毛璩已定荆楚,江州刺史郭昶之奉迎主上返正于寻阳,镇北参军王元德等并帅部曲保据石头,扬武将军诸葛长民已据历阳。

玄移还上宫,召侍官皆入止省中;加扬州刺史新野王桓谦征讨都督,以殷仲文代桓脩为徐、兖二州刺史。

谦等请亟遣兵击裕,玄曰:“彼兵锐甚,计出万死,若有蹉跌,则彼气成而吾事去矣;不如屯大众于覆舟山以待之。彼空行二百里,无所得,锐气已挫,忽见大军,必惊愕;我按兵坚阵,勿与交锋,彼求战不得,自然散走,此策之上也。”

谦等固请击之,乃遣顿丘太守吴甫之、右卫将军皇甫敷相继北上。

玄忧惧特甚。或曰:“裕等乌合微弱,势必无成,陛下何虑之深!”

玄曰:“刘裕足为一世之雄,刘毅家无担石之储,樗蒲一掷百万,何无忌酷似其舅;共举大事,何谓无成!”

南凉王傉檀畏秦之强,乃去年号,罢尚书丞郎官,遣参军关尚使于秦。秦王兴曰:“车骑献款称藩,而擅兴兵造大城,岂为臣之道乎?”

尚曰:“王公设险以守其国,先王之制也。车骑僻在遐藩,密迩勍寇,盖为国家重门之防,不图陛下忽以为嫌。”兴善之。傉檀求领凉州,兴不许。

初,袁真杀朱宪,宪弟绰逃奔桓温。温克寿阳,绰辄发真棺,戮其尸。温怒,将杀之,桓冲请而免之。绰事冲如父,冲薨,绰呕血而卒。刘裕克京口,以绰子龄石为建武参军。三月戊午朔,裕军与吴甫之遇于江乘。将战,龄石言于裕曰:“龄石世受桓氏厚恩,不欲以兵刃相向,乞在军后。”裕义而许之。

甫之,玄骁将也,其兵甚锐。裕手执长刀,大呼以冲之,众皆披靡,即斩甫之,进至罗落桥。皇甫敷帅数千人逆战,宁远将军檀凭之败死。裕进战弥厉,敷围之数重,裕倚大树挺战。

敷曰:“汝欲作何死!”拔戟将刺之,裕瞋目叱之,敷辟易。裕党俄至,射敷中额而踣,裕援刀直进。敷曰:“君有天命,以子孙为托。”裕斩之,厚抚其孤。裕以檀凭之所领兵配参军檀祗。祗,凭之之从子也。

玄闻二将死,大惧,召诸道术人推算及为厌胜。问群臣曰:“朕其败乎?”

吏部郎曹靖之对曰:“民怨神怒,臣实惧焉。”

玄曰:“民或可怨,神何为怒?”

对曰:“晋氏宗庙,飘泊江滨,大楚之祭,上不及祖,此其所以怒也。”

玄曰:“卿何不谏?”

对曰:“辇上君子皆以为尧、舜之世,臣何敢言!”玄默然。使桓谦及游击将军何澹之屯东陵,侍中、后将军卞范之屯覆舟山西,众合二万。

己未,裕军食毕,悉弃其余粮,进至覆舟山东,使羸弱登山,张旗帜为疑兵,数道并前,布满山谷。玄侦候者还,云“裕军四塞,不知多少”。

玄益忧恐,遣武卫将军庾赜之帅精卒副援诸军。谦等士卒多北府人,素畏伏裕,莫有斗志。裕与刘毅等分为数队,进突谦陈;裕以身先之,将士皆殊死战,无不一当百,呼声动天地。时东北风急,因纵火焚之,烟炎熛天,鼓噪之音震动京邑,谦等诸军大溃。

玄时虽遣军拒裕,而走意已决,潜使领军将军殷仲文具舟于石头;闻谦等败,帅亲信数千人,声言赴战,遂将其子昇,兄子浚出南掖门。遇前相国参军胡藩,执马鞚谏曰:“今羽林射手犹有八百,皆是义战,西人受累世之恩,不驱令一战,一旦舍此,欲安之乎!”

玄不对,但举策指天,因鞭马而走,西趋石头,与仲文等浮江南走。经日不食,左右进粗饭,玄咽不能下,昇抱其胸而抚之,玄悲不自胜。

裕入建康,王仲德抱元德子方回出候裕,裕于马上抱方回与仲德对哭。追赠元德给事中,以仲德为中军参军。裕止桓谦故营,遣刘钟据东府。

庚申,裕屯石头城,立留台百官,焚桓温神主于宣阳门外,造晋新主,纳于太庙。遣诸将追玄,尚书王嘏帅百官奉迎乘舆,诛玄宗族在建康者。裕使臧熹入宫,收图书、器物,封闭府库;有金饰乐器,裕问熹:“卿得无欲此乎?”

熹正色曰:“皇上幽逼,播越非所,将军首建大义,劬劳王家,虽复不肖,实无情于乐。”

裕笑曰:“聊以戏卿耳。”熹,焘之弟也。

壬戌,玄司徒王谧与众议推裕领扬州,裕固辞,乃以谧为侍中、领司徒、扬州刺史、录尚书事,谧推裕为使持节、都督扬、徐、兖、豫、青、冀、幽、并八州诸军事、徐州刺史,刘毅为青州刺史,何无忌为琅邪内史,孟昶为丹杨尹,刘道规为义昌太守。

裕始至建康,诸大处分皆委于刘穆之,仓猝立定,无不允惬。裕遂托以腹心,动止谘焉;穆之亦竭节尽诚,无所遗隐。时晋政宽弛,纲纪不立,豪族陵纵,小民穷蹙,重以司马元显政令违舛。桓玄虽欲厘整,而科条繁密,众莫之从。穆之斟酌时宜,随方矫正;裕以身范物,先以威禁;内外百官皆肃然奉职,不盈旬日,风俗顿改。

初,诸葛长民至豫州,失期,不得发。刁逵执长民,槛车送桓玄。至当利而玄败,送人共破槛出长民,还趣历阳。逵弃城走,为其下所执,斩于石头,子侄无少长皆死,唯赦其季弟给事中骋。逵故吏匿其弟子雍送洛阳,秦王兴以为太子中庶子。裕以魏咏之为豫州刺史,镇历阳,诸葛长民为宣城内史。

初,裕名微位薄,轻狡无行,盛流皆不与相知,惟王谧独奇贵之,谓裕曰:“卿当为一代英雄。”

裕尝与刁逵樗蒲,不时输直,逵缚之马枊。谧见之,责逵而释之,代之还直。由是裕深憾逵而德谧。

萧方等曰:夫蛟龙潜伏,鱼虾亵之。是以汉高赦雍齿,魏武免梁鹄,安可以布衣之嫌而成万乘之隙也!今王谧为公,刁逵亡族,酬恩报怨,何其狭哉!

尚书左仆射王愉及子荆州刺史绥谋袭裕,事泄,族诛,绥弟子慧龙为僧彬所匿,得免。

魏以中土萧条,诏县户不满百者罢之。

丁卯,刘裕还镇东府。

桓玄至寻阳,郭昶之给其器用、兵力。辛未,玄逼帝西上,刘毅帅何无忌、刘道规等诸军追之。玄留龙骧将军何澹之、前将军郭铨与郭昶之守湓口。

玄于道自作《起居注》,叙讨刘裕事,自谓经略举无遗策,诸军违节度,以致奔败。专覃思著述,不暇与群下议时事。《起居注》既成,宣示远近。

丙戌,刘裕称受帝密诏,以武陵王遵承制总百官行事,加侍中、大将军,因大赦,惟桓玄一族不宥。

刘敬宣、高雅之结青州大姓及鲜卑豪帅,谋杀南燕王备德,推司马休之为主。备德以刘轨为司空,甚宠信之。雅之欲邀轨同谋,敬宣曰:“刘公衰老,有安齐之志,不可告也。”

雅之卒告之,轨不从。谋颇泄,敬宣等南走,南燕人收轨,杀之,追及雅之,又杀之。敬宣、休之至淮、泗间,闻桓玄败,遂来归,刘裕以敬宣为晋陵太守。

南燕主备德闻桓玄败,命北地王钟等将兵欲取江南,会备德有疾而止。

夏四月己丑,武陵王遵入居东宫,内外毕敬;迁除百官称制书,教称令书。以司马休之监荆、益、梁、宁、秦、雍六州诸军事、领荆州刺史。

庚寅,桓玄挟帝至江陵,桓石康纳之。玄更署置百官,以卞范之为尚书仆射。自以奔败之后,恐威令不行,乃更增峻刑罚,众益离怨。殷仲文谏,玄怒曰:“今以诸将失律,天文不利,故还都旧楚;而群小纷纷,妄兴异议!方当纠之以猛,未可施之以宽也。”

荆、江诸郡闻玄播越,有上表奔问起居者,玄皆不受,更令所在贺迁新都。

初,王谧为玄佐命元臣,玄之受禅,谧手解帝玺绶;乃玄败,众谓谧宜诛,刘裕特保全之。刘毅尝因朝会,问谧玺绶所在。谧内不自安,逃奔曲阿。裕笺白武陵王,迎还复位。

桓玄兄子歆引氐帅杨秋寇历阳,魏咏之帅诸葛长民、刘敬宣、刘钟共击破之,斩杨秋于练固。

玄使武卫将军庾稚祖、江夏太守桓道恭帅数千人就何澹之等共守湓口。何无忌、刘道规至桑落洲,庚戌,澹之等引舟师逆战。澹之常所乘舫羽仪旗帜甚盛,无忌曰:“贼帅必不居此,欲诈我耳,宜亟攻之。”

众曰:“澹之不在其中,得之无益。”

无忌曰:“今众寡不敌,战无全胜,澹之既不居此舫,战士必弱,我以劲兵攻之,必得之;得之,则彼势沮而我气倍,因而薄之,破贼必矣。”

道规曰:“善!”遂往攻而得之,因传呼曰:“已得何澹之矣”。

澹之军中惊扰。无忌之众亦以为然,乘胜进攻澹之等,大破之。无忌等克湓口,进据寻阳,遣使奉送宗庙主祏还京师。加刘裕都督江州诸军事。

桑落之战,胡藩所乘舰为官军所烧,藩全铠入水,潜行三十许步,乃得登岸。时江陵路已绝,乃还豫章。刘裕素闻藩为人忠直,引参领军军事。

桓玄收集荆州兵,曾未三旬,有众二万,楼船、器械甚盛。甲寅,玄复帅诸军挟帝东下,以苻宏领梁州刺史,为前锋;又使散骑常侍徐放先行,说刘裕等曰:“若能旋军散甲,当与之更始,各授位任,令不失分。”

刘裕以诸葛长民都督淮北诸军事,镇山阳;以刘敬宣为江州刺史。

柔然可汗社仑从弟悦代大那谋杀社仑,不克,奔魏。

燕王熙于龙腾苑起逍遥宫,连房数百,凿曲光海,盛夏,士卒不得休息,暍死者大半。

西凉世子谭卒。

刘毅、何无忌、刘道规、下邳太守平昌孟怀玉帅众自寻阳西上,五月癸酉,与桓玄遇于峥嵘洲。毅等兵不满万人,而玄战士数万,众惮之,欲退还寻阳。道规曰:“不可!彼众我寡,强弱异势,今若畏懦不进,必为所乘,虽至寻阳,岂能自固!玄虽窃名雄豪,内实恇怯;加之已经奔败,众无固心。决机两阵,将雄者克,不在众也。”因麾众先进。毅等从之。

玄常漾舸于舫侧以备败走,由是众莫有斗心。毅等乘风纵火,尽锐争先,玄众大溃,烧辎重夜遁。郭铨诣毅降。玄故将刘统、冯稚等聚党四百人袭破寻阳城。毅遣建威将军刘怀隶讨平之。怀肃,怀敬之弟也。

玄挟帝单舸西走,留永安何皇后及王皇后于巴陵。殷仲文时在玄舰,求出别船收集散卒,因叛玄,奉二后奔夏口,遂还建康。

己卯,玄与帝入江陵。冯该劝使更下战,玄不从,欲奔汉中就桓希,而人情乖沮,号令不行。

庚辰,夜中,处分欲发,城内已乱,乃与亲近腹心百余人乘马出城西走。至城门,左右于暗中斫玄,不中,其徒更相杀害,前后交横。玄仅得至船,左右分散,惟卞范之在侧。

辛巳,荆州别驾王康产奉帝入南郡府舍,太守王腾之帅文武为侍卫。

玄将之汉中,屯骑校尉毛脩之,璩之弟子也,诱玄入蜀,玄从之。宁州刺史毛璠,璩之弟也,卒于官。

璩使其兄孙祐之及参军费恬帅数百人,送璠丧归江陵,壬午,遇玄于枚回洲。祐之、恬迎击玄,矢下如雨,玄嬖人丁仙期、万盖等以身蔽玄,皆死。

益州督护汉嘉冯迁抽刀,前欲击玄,玄拔头上玉导与之,曰:“汝何人,敢杀天子!”

迁曰:“我杀天子之贼耳!”遂斩之,又斩桓石康、桓濬、庾赜之,执桓昇送江陵,斩于市。

乘舆返正于江陵,以毛脩之为骁骑将军。甲申,大赦,诸以畏逼从逆者一无所问。戊寅,奉神主于太庙。刘毅等传送玄首,枭于大桁。

毅等既战胜,以为大事已定,不急追蹑,又遇风,船未能进,玄死几一旬,诸军犹未至。时桓谦匿于沮中,扬武将军桓振匿于华容浦,玄故将王稚徽戍巴陵,遣人报振云:“桓歆已克京邑,冯稚复克寻阳,刘毅诸军并中路败退。”振大喜,聚党得二百人,袭江陵,桓谦亦聚众应之。

闰月己丑,复陷江陵,杀王康产、王腾之。振见帝于行宫,跃马奋戈,直至阶下,问桓昇所在。闻其已死,瞋目谓帝曰:“臣门户何负国家,而屠灭若是!”

琅邪王德文下床谓曰:“此岂我兄弟意邪!”

振欲杀帝,谦苦禁之,乃下马,敛容致拜而出。壬辰,振为玄举哀,立丧庭,谥曰武悼皇帝。

癸巳,谦等帅群臣奉玺绶于帝曰:“主上法尧禅舜,今楚祚不终,百姓之心复归于晋矣。”

以琅邪王德文领徐州刺史,振为都督八州诸军事、荆州刺史,谦复为侍中、卫将军,加江、豫二州刺史,帝侍御左右,皆振之腹心。

振少薄行,玄不以子侄齿之。至是,叹曰:“公昔不早用我,遂致此败。若使公在,我为前锋,天下不足定也。今独作此,安归乎?”遂纵意酒色,肆行诛杀。谦劝振引兵下战,己守江陵,振素轻谦,不从其言。

刘毅至巴陵,诛王稚徽。何无忌、刘道规进攻桓谦于马头,桓蔚于龙泉,皆破之。蔚,秘之子也。

无忌欲乘胜直趣江陵,道规曰:“兵法屈申有时,不可苟进。诸桓世居西楚,群小皆为竭力;振勇冠三军,难与争锋。且可息兵养锐,徐以计策縻之,不忧不克。”无忌不从。

振逆战于灵溪,冯该以兵会之,无忌等大败,死者千余人。退还寻阳,与刘毅等上笺请罪。刘裕以毅节度诸军,免其青州刺史。桓振以桓蔚为雍州刺史,镇襄阳。

柳约之、罗述、甄季之闻桓玄死,自白帝进军,至枝江,闻何无忌等败于灵溪,亦引兵退,俄而述、季之皆病,约之诣桓振伪降,欲谋袭振,事泄,振杀之。约之司马时延祖、涪陵太守文处茂收其余众,保涪陵。

六月,毛璩遣将攻汉中,斩桓希,璩自领梁州。

秋七月戊申,永安皇后何氏崩。

燕苻昭仪有疾,龙城人王荣自言能疗之。昭仪卒,燕王熙立荣于公车门,支解而焚之。

八月癸酉,葬穆章皇后于永平陵。

魏置六谒官,准古六卿。

九月,刁骋谋反,伏诛,刁氏遂亡。刁氏素富,奴客纵横,专固山泽,为京口之患。刘裕散其资蓄,令民称力而取之,弥日不尽。时州郡饥弊,民赖之以济。

乞伏乾归及杨盛战于竹岭,为盛所败。

西凉公暠立子歆为世子。

魏主珪临昭阳殿改补百官,引朝臣文武,亲加铨择,随才授任。列爵四等:王封大郡,公封小郡,侯封大县,伯封小县。其品第一至第四,旧臣有功无爵者追封之,宗室疏远及异姓袭封者降爵有差。又置散官五等,其品第五至第九;文官造士才能秀异、武官堪为将帅者,其品亦比第五至第九;百官有阙,则取于其中以补之。其官名多不用汉、魏之旧,仿上古龙官、鸟官,谓诸曹之使为凫鸭,取其飞之迅疾也;谓候官伺察者为白鹭,取其延颈远望也;余皆类此。

卢循寇南海,攻番禺。广州刺史濮阳吴隐之拒守百余日。冬十月壬戌,循夜袭城而陷之,烧府舍、民室俱尽,执吴隐之。循自称平南将军,摄广州事。聚烧骨为共冢,葬于洲上,得髑髅三万余枚。又使徐道覆攻始兴,执始兴相阮腆之。

刘裕领青州刺史。刘敬宣在寻阳,聚粮缮船,未尝无备,故何无忌等虽败退,赖以复振。桓玄兄子亮自称江州刺史,寇豫章,敬宣击破之。

刘毅、何无忌、刘道规复自寻阳西上,至夏口。桓振遣镇东将军冯该守东岸,扬武将军孟山图据鲁山城,辅国将军桓仙客守偃月垒,众合万人,水陆相援。毅攻鲁山城,道规攻偃月垒,无忌遏中流,自辰至午,二城俱溃,生禽山图、仙客,该走石城。

辛巳,魏大赦,改元天赐。筑西宫。十一月,魏主珪如西宫,命宗室置宗师,八国置大师、小师,州郡亦各置师,以辨宗党,举才行,如魏、晋中正之职。

燕王熙与苻后游畋,北登白鹿山,东逾青岭,南临沧海而还,士卒为虎狼所杀及冻死者五千余人。

十二月,刘毅等进克巴陵。毅号令严整,所过百姓安悦。刘裕复以毅为兖州刺史。桓振以桓放之为益州刺史,屯西陵;文处茂击破之,放之走还江陵。

高句丽侵燕。

戊辰,魏主珪如豺山宫。

是岁,晋民避乱,襁负之淮北者道路相属。


【原文华译】

元兴三年(公元404年)

1 春,正月,桓玄立其妻刘氏为皇后。刘氏,是刘乔的曾孙女。桓玄认为他的祖父桓彝以上的祖先,名位都不显赫,就不再追尊立庙。

散骑常侍徐广说:“敬其父则子悦,请按惯例立七庙。”

桓玄说:“按礼制,太祖的祭庙向东,然后左昭右穆(二世、四世、六世位于始祖的左方,朝南,称昭;三世、五世、七世位于右方,朝北,称穆)。晋立七庙,宣帝不得正东向之位,何足效法!”

秘书监卞承之对徐广说:“如果宗庙的祭祀竟然不祭祀祖先,就知道楚国的国运不长了。”徐广,是徐邈的弟弟。

桓玄自从即位之后,内心时常不能自安。二月一日,夜,长江波涛汹涌,大水冲入石头城,淹死和卷走很多人,欢哗震天。桓玄听闻,惧怕,说:“奴才们要造反了!”

桓玄性格苛刻琐碎,喜欢表现自己。主管官员奏事,如果有一个字不恰当,或者一句话不恰当,都一定要加以纠正,以示聪明。尚书答服诏书,将“春蒐”误写为“春菟”,自左丞王纳之以下,凡是所有经手签署的人,全部被降级或黜面。又插手指派值日官,或直接任命尚书令的下属官吏,诏令频繁纷纭,有司奉答都答不过来,而纪纲不治,奏书停摆积压,他却不知道。又喜好游猎,有时一天要出宫好几次。迁居东宫,重新缮宫室,大兴土木,严厉地催促工期,朝野骚然,人人都盼望赶紧有叛乱。

桓玄遣使加授益州刺史毛璩为散骑常侍、左将军。毛璩扣留桓玄使节,不接受任命。毛璩,是毛宝的孙子。桓玄任命桓希为梁州刺史,分别命令诸将驻防三巴(巴郡、巴东郡、巴西郡),以防备毛璩。毛璩传檄远近,列桓玄罪状,派巴东太守柳约之、建平太守罗述、征虏司马甄季之击破桓希等,率军东下,进屯白帝。

刘裕跟从徐州、兖州二州刺史,安成王桓修入朝。桓玄对王谧说:“刘裕风骨不凡,是人中豪杰。”

每次游宴集会,必定引接殷勤,赏赐赠与非常丰厚。桓玄的皇后刘氏,有智慧见识,对桓玄说:“刘裕龙行虎步,双目炯炯不凡,恐怕终将不为人下,不如早日铲除他。”

桓玄说:“我正要平荡中原,除了刘裕,无人可用;等关中及黄河地区平定,再行计议。”

桓玄任命桓弘为青州刺史,镇守广陵;刁逵为豫州刺史,镇守历阳。桓弘,是桓修的弟弟;刁逵,是刁彝的儿子。

刘裕与何无忌同舟回到京口,密谋兴复晋室。刘迈的弟弟刘毅家住京口,也与何无忌密谋讨伐桓玄。何无忌说:“桓氏强盛,有办法对付吗?”

刘毅说:“天下自有强弱,如果失去道义,强大也会变为弱小,只是难得找到一个起事的领袖罢了。”

何无忌说:“天下草泽之中,并非没有英雄。”

刘毅说:“我所见到的,唯有刘裕。”何无忌笑而不答,回去告诉刘裕,于是与刘毅定谋。

当初,太原人王元德与弟弟王仲德为苻氏起兵攻打后燕主慕容垂,不能取胜,投奔晋国,朝廷任命王元德为弘农太守。王仲德见桓玄称帝,对人说:“自古闹革命的也不止一个人,但是看今天这位,恐怕不足以成大事。”

平昌人孟昶为青州主簿,桓弘派孟昶到建康,桓玄见了,很欣赏他,对刘迈说:“我在士人中发现一位尚书郎的人选,与你是同乡,你认识吗?”

刘迈一向与孟昶关系不好,回答说:“臣在京口,没听说孟昶有什么特别的才能,只听说他们父子之间,经常写诗相互赠送。”桓玄笑笑,打消了任用孟昶的念头。

孟昶听闻,怀恨在心,回到京口,刘裕对孟昶说:“草莽之间,当有英雄兴起,你有听说吗?”

孟昶说:“今天的英雄还能有谁?正是你啊!”

于是刘裕、刘毅、何无忌、王元德、王仲德、孟昶及刘裕的弟弟刘道规、任城人魏咏之、高平人檀凭之、琅玡人诸葛长民、河内太守随西人辛扈兴、振威将军东莞人童厚之,相与合谋起兵。刘道规任桓弘的中兵参军,刘裕派刘毅到江北去见刘道规及孟昶于江北,一起击杀桓弘,占据广陵。诸葛长民任刁逵的参军,派诸葛长民杀刁逵,占据历阳;王元德、辛扈兴、童厚之在建康,派他们聚众攻桓玄为内应,约期一起发动。

孟昶的妻子周氏家财万贯,孟昶对她说:“刘迈在桓公面前诋毁我,让我一生沦陷,我决心反叛做贼。你最好与我离婚,如果我成功,得了富贵,再迎娶你回来,也不算晚。”

周氏说:“你父母都还健在,却有此非常之谋,岂是我一个妇人所能劝阻的呢?事情不成,我就是做官奴来奉养公婆,也不会离开你。”孟昶怅然良久,起身走开。

周氏追上来说:“我看你的做派,也不是有大事要找妇人商量的,不过是想要我的钱财罢了。”指着怀中的孩子说:“如果这孩子可以卖钱,我也在所不惜。”于是将所有钱财交给孟昶。

孟昶的弟弟孟的妻子,是周氏的堂妹,周氏哄她说:“昨晚做了一个不祥之梦,你把家中红色的布都给我,我用来镇魇之用。”堂妹信了,全部给她,于是都用来缝制军装。

何无忌夜里在屏风后面起草檄文,他的母亲是刘牢之的姐姐,站到凳子上偷窥看见,流泪说:“我赶不上东海吕母(见公元17年记载),你能如此,我还有什么遗憾!”问他同谋者是谁,回答说:“刘裕。”母亲尤其欢喜,分析了一番桓玄必败、举事必成的道理,勉励他。

二月二十七日,刘裕假称游猎,与何无忌收合徒众,得一百余人。

二月二十八日,清晨,京口城门刚刚打开,何无忌穿着传诏服装,自称朝廷敕使,走在前面,徒众随之一齐入城,即斩桓修示众。桓修的司马刁弘带着文武佐吏听说后急忙赶来,刘裕登城,对他们说:“江州刺史郭昶之已经奉皇帝乘舆于寻阳,我等都接到密诏,诛除逆党,如今逆贼桓玄的首级恐怕已经悬挂在朱雀桥示众。诸君不是大晋之臣吗?你们此来,是要做什么?”刁弘等相信,收众而退。

刘裕问何无忌说:“如今急需一位主簿,谁合适?”

何无忌说:“谁也赶不上刘道民。”刘道民,就是东莞人刘穆之。

刘裕说:“这人我也认识。”即刻派人飞马送信召他。

当时刘穆之听到京口欢噪声,早晨起来,到街头观看,正好与信使碰见。刘穆之直视书信,良久不发一言,既而回到家中,撕下衣裳做绑腿,去见刘裕。

刘裕说:“刚刚举动大义,创业艰难,急需一位军吏,你看谁能胜任?”

刘穆之说:“贵府始建,军吏实须其才,仓促之际,恐怕没人比我更合适。”

刘裕笑道:“你能屈才接任,我的大事就成了!”刘穆之即刻上任主簿。

孟昶在广陵劝桓弘当天出城打猎,天还没亮,开城门放打猎的人出城;孟昶与刘毅、刘道规率壮士数十人直入,见桓弘正在喝粥,就在饭桌上把他斩了。然后集结部队,渡过长江。

刘裕派刘毅诛杀刁弘。

之前,刘裕派同谋周安穆进入建康,报告刘迈,刘迈虽然答应同谋,但是心中惶惧。周安穆担心事情泄露,即刻飞驰回去。桓玄任命刘迈为竟陵太守,刘迈希望赶紧离开京城,到竟陵上任。

当天晚上,桓玄送信给刘迈说:“北府(京口)人情如何?你最近见到刘裕,他有说过什么话?”

刘迈以为桓玄已经知道他们的阴谋,早晨起来,向桓玄告密。桓玄大惊,封刘迈为重安侯。既而又想起刘迈没有逮捕周安穆,让他逃去,于是杀刘迈,并诛杀王元德、辛扈兴、童厚之等。

众人推举刘裕为盟主,总督徐州事,以孟昶为长史,镇守京口,檀凭之为司马。彭城人响应招募的,刘裕全部交给郡主簿刘钟统率。

二月二十九日,刘裕率二州部众一千七百人,驻军于竹里,移檄远近,声称益州刺史毛璩已平定荆楚,江州刺史郭昶之奉迎皇帝复位于寻阳,镇北参军王元德等已率部曲保据石头,扬武将军诸葛长民已经占据历阳。

桓玄从太子宫搬回皇宫,召侍官全部住进皇宫内官署;加授扬州刺史、新野王桓谦为征讨都督,任命殷仲文替代桓修为徐州、兖州二州刺史。

桓谦等请亟遣兵攻击刘裕,桓玄说:“他们锐气正盛,而且知道自己干的是万死一生的事,如果我军初战不利,那么他们的气势就成了,而我大势去矣;不如屯大军于覆舟山,等他们来。他空行二百里,无所得,锐气已挫,忽然见到大军,必定惊愕;我按兵坚阵,不与他交锋,他求战不得,自然散走,这才是上策。”

桓谦等坚决要求出战,于是派顿丘太守吴甫之、右卫将军皇甫敷相继北上。

桓玄忧惧特甚。有人说:“刘裕等乌合之众,兵力微弱,势必无成,陛下何必这么担忧!”

桓玄说:“刘裕足为一世之雄,刘毅家里连一石粮食都没有,但赌博的时候,就敢一掷百万,何无忌则酷似其舅(刘牢之);他们共举大事,怎么能说他们成不了事?”

2 南凉王秃发傉檀畏惧后秦之强,于是取消自己的年号,撤销尚书丞及各郎官,派参军关尚出使后秦。

后秦王姚兴说:“车骑将军(后来姚兴任命秃发傉檀为车骑将军)献款称藩,而又擅自动员部队,修筑大城,这是为臣之道吗?”

关尚说:“王公修筑要塞,以守其国,这是先王定下的制度。车骑将军远在偏僻的边疆藩国,紧邻贼寇(指吐谷浑汗国),这只是为国家加强边防,没想到陛下却起了疑心。”姚兴很欣赏他的回答。秃发傉檀请求兼管凉州,姚兴不许。

3 初,袁真杀朱宪(事见公元370年记载),朱宪的弟弟朱绰逃奔桓温。桓温攻克寿阳,朱绰挖出袁真棺材,戮其尸。桓温怒,要杀他,桓冲求情,朱绰得以免死。朱绰事奉桓冲,就像对父亲一样,桓冲薨逝,朱绰呕血而死。刘裕攻克京口,任命朱绰的儿子朱龄石为建武参军。

三月一日,刘裕军与吴甫之在江乘遭遇,将要交战,朱龄石对刘裕说:“我家世代受桓氏厚恩,不忍心以兵刃相向,请派我在军后。”刘裕嘉许他的义气,同意。

吴甫之,是桓玄帐下骁将,他的部队非常精锐。刘裕手执长刀,大呼冲杀,楚军不能抵挡,当即斩了吴甫之,挺进到罗落桥。皇甫敷率数千人逆战,宁远将军檀凭之战死,而刘裕攻势更加猛烈,皇甫敷将刘裕重重包围,刘裕倚靠着大树挺战。

皇甫敷说:“你想怎么死?”拔戟将要刺他,刘裕怒目呵斥,皇甫敷一时退避。刘裕的部众及时赶到,一箭射中皇甫敷额头,皇甫敷扑倒,刘裕提刀直进。

皇甫敷说:“你有天命,我把子孙托付给你。”刘裕斩皇甫敷,优厚地抚恤他的遗孤。刘裕将檀凭之的部队拨付给参军檀祗。檀祗,是檀凭之的侄子。

桓玄接到两位猛将战死的消息,大惧,召诸巫师法师推算及作法厌胜。问群臣:“朕要败了吗?”

吏部郎曹靖之回答说:“民怨神怒,臣实在恐惧。”

桓玄说:“民怨或许有理,神为什么要发怒呢?”

回答说:“晋氏宗庙,漂泊江滨,大楚之祭,又上不及祖,这就是神怒的原因。”

桓玄说:“你当初为何不谏?”

回答说:“满朝君子都认为现在是尧、舜之世,我怎么敢说话?”桓玄默然。桓玄派桓谦及游击将军何澹之屯驻东陵,侍中、后将军卞范之屯驻覆舟山以西,一共有兵力二万人。

三月二日,刘裕军吃完饭,抛弃全部余粮,进军到覆舟山以东,派羸弱残兵登山,大张旗帜为疑兵,数道并前,布满山谷。桓玄的侦察兵回来,说:“刘裕军四面都是,不知多少。”桓玄更加忧恐,派武卫将军庾赜之率精兵增援诸军。桓谦帐下士卒多是北府人,一向畏服刘裕,没有斗志。刘裕与刘毅等分为数队,进军突击桓谦阵地;刘裕身先士卒,将士皆殊死作战,无不以一当百,呼声震动天地。当时东北风急,刘裕军顺风纵火焚烧,浓烟烈火直冲云霄,鼓噪之声震动京邑,桓谦等诸军大溃。

桓玄这时虽然派军队拒战刘裕,而逃跑的主意已决,秘密派领军将军殷仲文在石头城准备舟船;听闻桓谦等战败,率亲信数千人,声称要前往迎敌,带着他的儿子桓昇、哥哥的儿子桓浚出南掖门。遇到前相国参军胡藩,拉住桓玄的马缰进谏说:“如今羽林军射手尚有八百人,都是一直受到厚待的旧部,西方百姓,也累世受桓氏之恩,不驱令他们一战,一旦放弃,还能往哪里去?”

桓玄不回答,只举着马鞭指天,然后鞭马而走,向石头城而去,与殷仲文等顺江南下。一整天都不吃东西,左右进上粗饭,桓玄不能下咽,桓昇抱着他的胸口,抚摩安慰,桓玄悲不自胜。

刘裕进入建康,王仲德抱着王元德的儿子王方回站在路边等候刘裕,刘裕在马上抱起王方回,与王仲德对哭。追赠王元德为给事中,任命王仲德为中军参军。刘裕住进桓谦故营,派刘钟接收东府。

三月三日,刘裕屯驻石头城,建立留台,设置百官,将桓温神位焚毁于宣阳门外,另行制造晋朝先祖神位,迎入太庙。派诸将追击桓玄,尚书王嘏率百官到寻阳奉迎皇帝乘舆,诛杀桓玄留在建康的宗族。

刘裕派臧熹入宫,收图书、器物,封闭府库。其中有金饰乐器,刘裕问臧熹:“你想不想得到这些东西?”

臧熹正色说:“皇上被幽禁逼迫,流放到远方,将军首建大义,为皇室辛劳,我虽然不肖,实在也没有心情享乐。”

刘裕笑道:“我跟你开玩笑而已。”臧熹,是臧焘的弟弟。

三月五日,桓玄的司徒王谧与众人建议推举刘裕领扬州,刘裕坚决推辞,仍旧以王谧为侍中,兼领司徒、扬州刺史、录尚书事,王谧推举刘裕为使持节,都督扬州、徐州、兖州、豫州、青州、冀州、幽州、并州八州诸军事,徐州刺史,刘毅为青州刺史,何无忌为琅玡内史,孟昶为丹杨尹,刘道规为义昌太守。

刘裕初到建康,大政决策都委托给刘穆之,刘穆之仓促之间决策指挥,无不恰当。刘裕于是托之以腹心,一举一动都向他咨询;刘穆之也竭节尽诚,毫无保留。当时晋政宽弛,纲纪不立,豪族横行霸道,小民穷苦屈辱,再加上司马元显政令反复无常。桓玄虽然想要冲正纲纪,但他的科条繁密,众人无所适从。刘穆之斟酌时宜,随方矫正;刘裕以身作则,威严禁止;于是内外百官皆肃然奉职,不到十天,气象一新。

当初,诸葛长民到了豫州,耽误了约定的日期,未能发动。刁逵逮捕诸葛长民,用槛车送给桓玄。槛车到了当利,接到桓玄失败的消息,负责押送的士兵一起打破槛车,放出诸葛长民,转头回历阳。刁逵弃城逃走,被他的部下逮捕,斩于石头,他的子侄无论少长,全部被处死,唯独赦免了他的弟弟、给事中刁骋。刁逵的旧部藏匿他弟弟的儿子刁雍,送到洛阳,后秦王姚兴任命其为太子中庶子。

刘裕任命魏咏之为豫州刺史,镇守历阳,任命诸葛长民为宣城内史。

当初,刘裕没有什么名望,官位又低微,性情又轻浮狡黠,没有德行,上层人士都和他没有交集,唯独王谧对他另眼相看,对刘裕说:“卿当为一代英雄。”刘裕曾经与刁逵赌博,赌输了没钱还赌债,刁逵把他捆缚在拴马桩上。王谧见了,责备刁逵,将刘裕松绑,替他还债。由此刘裕深恨刁逵,而感恩王谧。

萧方等(南朝梁宗室,梁元帝萧绎长子)说:

“蛟龙潜伏,鱼虾都要欺负他。所以汉高祖刘邦赦免雍齿,魏武帝曹操赦免梁鹄,怎么能因为平民时期的矛盾,而以万乘之威来报复呢?如今王谧为公,刁逵亡族,酬恩报怨,也太狭隘了!”

4 尚书左仆射王愉及儿子、荆州刺史王绥密谋袭击刘裕,事情泄露,被灭族。王绥弟弟的儿子王慧龙为和尚彬(姓不详)所藏匿,得以免死。

5 北魏因为中土萧条,下诏说,户口不满一百户的县,撤销。

6 三月十日,刘裕迁回东府(京口)镇守。

7 桓玄到了寻阳,郭昶之给他供应武器、军用,补充兵力。三月十四日,桓玄挟持皇帝司马德宗西上,刘毅率何无忌、刘道规等诸军追击。桓玄留龙骧将军何澹之、前将军郭铨与郭昶之镇守湓口。桓玄在路上自己写作《起居注》,叙述讨伐刘裕的事,自称经略算无遗策,但是诸军不听指挥,以致败逃。桓玄一路专心致志地写书,都没有时间与群下商议时事。《起居注》写完后,宣示远近。

8 三月二十九日,刘裕声称接到皇帝司马德宗密诏,任命武陵王司马遵承制(代行皇帝职权),总领百官行事,加授为侍中、大将军,并大赦,唯独桓玄一族不赦。

9 投奔南燕的刘敬宣、高雅之交结青州大姓及鲜卑豪帅,密谋杀死南燕主慕容备德,推举司马休之为主。慕容备德任命刘轨为司空,对他非常宠信。高雅之想要邀请刘轨同谋,刘敬宣说:“刘公衰老,只想终老天年,不能告诉他。”高雅之还是告诉了刘轨,刘轨不从。阴谋渐渐泄露,刘敬宣等向南逃走,南燕人逮捕刘轨,诛杀,追上高雅之,也杀了他。刘敬宣、司马休之逃到淮河、泗水一带,听闻桓玄兵败,于是归国,刘裕任命刘敬宣为晋陵太守。

10 南燕主慕容备德听闻桓玄兵败,命北地王慕容钟等将兵,准备夺取江南,不巧慕容备德生病,于是停止。

11 夏,四月二日,武陵王司马遵入居东宫,接受朝廷内外的最高礼敬;任免百官的命令称为“制书”,政令称“令书”。任命司马休之为监荆州、益州、梁州、宁州、秦州、雍州六州诸军事,兼领荆州刺史。

四月三日,桓玄挟持皇帝司马德宗到了江陵,桓石康迎接。桓玄重新署置百官,任命卞范之为尚书仆射。桓玄自以为奔败之后,担心威令不行,于是更加严刑峻法,众人则越发离心怨恨。

殷仲文进谏,桓玄怒道:“如今因为诸将不听指挥,加之天象不利,所以回到楚国旧都;而群小纷纷,妄议朝政!正当纠之以猛,不可施之以宽。”

荆州、江州诸郡听闻桓玄西撤,有上表来问候起居的,桓玄一概不接受,下令他们重新上表祝贺喜迁新都。

当初,王谧是桓玄的开国元勋,桓玄受禅,是王谧亲手解下皇帝司马德宗的玺绶。等到桓玄失败,众人都说王谧应该诛杀,刘裕特别保全他。刘毅曾经在朝会的时候,问王谧皇帝玺绶在哪里。王谧心中不能自安,逃奔曲阿。刘裕写信给武陵王司马遵,迎接王谧回来,官复原位。

12 桓玄哥哥的儿子桓歆带着氐人酋帅杨秋入寇历阳,豫州刺史魏之率诸葛长民、刘敬宣、刘钟共同将他击破,斩杨秋于练固。

桓玄派武卫将军庾稚祖、江夏太守桓道恭率数千人增援何澹之,一起镇守湓口。何无忌、刘道规挺进到桑落洲。四月二十三日,何澹之等率水军逆战。何澹之平常乘坐的战船羽仪旗帜甚盛,何无忌说:“贼帅必定不在这船上,是要诈我们而已,应该急攻他。”

众人说:“何澹之既然不在其中,攻之无益。”

何无忌说:“如今敌众我寡,没有全胜把握,何澹之既然不在这船上,战士必弱,我们以劲兵攻击,必定得手;多了这条船,则敌人士气沮丧,而我军气势倍增,再乘胜攻击,必定击破贼军。”

刘道规说:“善!”于是进攻,果然夺得,然后传呼说:“已经俘虏了何澹之!”何澹之军中惊扰。

何无忌的部众则信以为真,乘胜进攻,大破何澹之军。何无忌等攻克湓口,进据寻阳,遣使奉送宗庙神主牌位及装牌位的石匣回京师。朝廷加授刘裕为都督江州诸军事。

桑落之战,桓玄部将胡藩所乘战舰为官军所烧,胡藩全身铠甲落水,在水中潜行三十余步,才得以登岸。当时前往江陵的道路已经断绝,于是回豫章。刘裕一向听闻胡藩为人忠直,任命他为参领军军事。

13 桓玄收集荆州兵,不到三十天,又集结部众二万人,楼船、器械都很齐备壮观。四月二十七日,桓玄再率诸军,挟持皇帝东下,任命苻宏兼领梁州刺史,为前锋;又派散骑常侍徐放先行,对刘裕等人说:“如果你们能向后撤退,将军队解散,可以给你们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各自授以官位,不会让你们失望。”

刘裕任命诸葛长民为都督淮北诸军事,镇守山阳;任命刘敬宣为江州刺史。

14 柔然可汗郁久闾社仑的堂弟郁久闾悦代大那阴谋袭杀郁久闾社仑,未能成功,逃奔北魏。

15 后燕王慕容熙在龙腾苑修筑逍遥宫,房屋相连数百间,又开凿人工湖曲光海,盛夏时节,士卒不得休息,中暑死亡者超过三分之二。

16 西凉世子李谭去世。

17 刘毅、何无忌、刘道规和下邳太守、平昌人孟怀玉率众从寻阳西上,五月十七日,与桓玄在峥嵘洲遭遇。刘毅等兵不满万人,而桓玄战士数万,众人都畏惧,想要退回寻阳。

刘道规说:“不可!彼众我寡,强弱异势,如果畏懦不进,必定被他们追杀,就算回到寻阳,又能守得住吗?桓玄欺世盗名,虽然号称雄豪,内心其实胆怯,加上已经奔败,军心不稳。决机两阵,将雄者克,不在人多。”然后他麾众先进,刘毅等跟从。

桓玄总是准备一艘快艇在旗舰旁,随时准备败走,于是众人都没有斗志。刘毅等乘风纵火,尽锐争先,桓玄部众大溃,烧毁辎重,乘夜逃遁。

郭铨到刘毅处投降。桓玄故将刘统、冯稚等聚党羽四百人袭破寻阳城。刘毅派建威将军刘怀肃讨伐平定。刘怀肃,是刘怀敬的弟弟。

桓玄挟持皇帝司马德宗,乘一艘舰艇向西逃走,留永安何皇后(司马聃的皇后)及王皇后(司马德宗的皇后)于巴陵。殷仲文当时在桓玄的船上,请求另乘一艘船去收集散卒,得到桓玄批准后,即刻背叛桓玄,带着两位皇后奔夏口,然后回到建康。

五月二十三日,桓玄与皇帝进入江陵。冯该劝他再次东下决战,桓玄不听,想要奔汉中,投奔桓希(时任梁州刺史),但是军心乖离沮丧,号令不行。

五月二十四日,深夜,桓玄准备妥当,计划出发,城内已乱,于是与亲近腹心一百余人乘马出城西走。到了城门,左右于暗中砍向桓玄,没有砍中,于是卫士们互相砍杀,尸体前后交横。桓玄仅得逃上船舰,左右分散,只有卞范之一人在侧。

五月二十五日,荆州别驾王康产侍奉皇帝司马德宗进入南郡郡府官舍,太守王腾之率文武官员担任侍卫。

桓玄准备逃往汉中,屯骑校尉毛修之,是毛璩弟弟的儿子,引诱桓玄入蜀,桓玄听从。宁州刺史毛璠,是毛璩的弟弟,死在任上。毛璩派他哥哥的孙子毛祐之及参军费恬率数百人,送毛璠灵柩回江陵,五月二十六日,与桓玄在枚回洲相遇。毛祐之、费恬即刻迎击桓玄,箭如雨下,桓玄宠嬖的丁仙期、万盖等以身体遮蔽桓玄,都被射死。

益州督护、汉嘉人冯迁抽刀,上前要杀桓玄,桓玄拔下头上玉导(发饰,簪绾定头发,再用导插入固定,皇帝的导为玉制,称为玉导)给他,说:“你是何人,敢杀天子!”

冯迁说:“我杀天子之贼!”于是斩桓玄(时年三十六岁),又斩桓石康、桓濬、庾赜之,将桓昇押送到江陵,斩于街市(时年六岁)。

皇帝司马德宗在江陵复位,任命毛修之为骁骑将军。

五月二十八日,大赦,对因畏惧和被逼从逆者,一概不问。

戊寅日(5月无此日),奉司马氏先祖神主于太庙。刘毅等传送桓玄首级,悬挂在大桁(朱雀桥)示众。

刘毅等既战胜,以为大事已定,不急于追击,又遇风,船未能前进,所以桓玄死了十天,诸军还未抵达江陵。当时桓谦藏匿在沮中,扬武将军桓振藏匿于华容浦,桓玄故将王稚徽驻防巴陵,派人报告桓振说:“桓歆已攻克京邑,冯稚攻克寻阳,刘毅诸军都在中途败退。”

桓振大喜,聚集党羽得二百人,袭击江陵,桓谦也聚众响应。

闰五月三日,桓振再次攻陷江陵,杀王康产、王腾之。

桓振见皇帝司马德宗于行宫,跃马奋戈,直至阶下,问桓昇所在。听说桓昇已死,瞋目质问皇帝说:“臣一家有什么地方对不起国家,竟然被如此屠灭!”

琅玡王司马德文起身说:“此岂是我们兄弟的意思吗?”

桓振要杀皇帝,桓谦苦劝拦住他,桓振于是下马,正色向皇帝致拜,告辞出去。

闰五月六日,桓振为桓玄举哀,立丧庭,谥号为武悼皇帝。

闰五月七日,桓谦等率群臣奉玺绶于皇帝说:“主上效法尧禅位于舜,如今楚祚不终,百姓之心复归于晋矣。”任命琅玡王司马德文兼领徐州刺史,桓振为都督八州诸军事、荆州刺史,桓谦复任侍中、卫将军,加授江州、豫州二州刺史,皇帝左右侍御,都是桓振心腹。

桓振少年时德行轻薄,桓玄不把他当自己侄儿看待。至此,桓振叹息说:“公当年不早用我,致有今日之败。假使公在,我为前锋,天下不足定也。如今我孤身一人,能走到哪一步呢?”于是纵意酒色,肆行诛杀。桓谦劝桓振引兵东下决战,自己镇守江陵,桓振一向轻视桓谦,不听。

刘毅到了巴陵,诛杀王稚徽。何无忌、刘道规进攻桓谦驻守的马头和桓蔚驻守的龙泉,都攻破。桓蔚,是桓秘之子。

何无忌想要乘胜直取江陵,刘道规说:“兵法有屈有伸,不可冒进。诸桓世代居于西楚,群下都为他们竭心尽力;桓振勇冠三军,难与争锋。且可息兵养锐,徐徐以计策羁縻,不愁不能攻克。”

何无忌不听。桓振迎战何无忌于灵溪,冯该率军兵会师,何无忌等大败,死者千余人。退还寻阳,与刘毅等上笺请罪。刘裕因为刘毅节度诸军,免了他的青州刺史官职。桓振任命桓蔚为雍州刺史,镇守襄阳。

巴东太守柳约之、建平太守罗述、征虏司马甄季之听闻桓玄已死,从白帝城进军,到了枝江,听闻何无忌等败于灵溪,也引兵撤退,不久,罗述、甄季之都生病,柳约之到桓振处伪降,密谋袭击桓振,事情泄露,桓振杀柳约之。柳约之的司马时延祖、涪陵太守文处茂收集余众,退保涪陵。

六月,益州刺史毛璩遣将攻打汉中,斩桓希,毛璩自己兼管梁州事务。

18 秋,七月二十三日,永安皇后何氏崩逝。

19 后燕苻昭仪病重,龙城人王荣自称能给她治好。昭仪去世,后燕王慕容熙将王荣绑到公车门,肢解处死并焚尸。

20 八月十九日,晋国葬穆章皇后(何皇后)于永平陵。

21 北魏设置六个“谒官”,比照古代的六卿。

22 九月,刁骋谋反,伏诛,刁氏遂亡(还有一脉,刁逵的侄儿刁雍,之前逃到洛阳)。刁氏一向豪富,奴仆宾客横行霸道,垄断山泽物产利益,成为京口人民一大祸害。刘裕将他家资财积蓄散发,让百姓自己来搬取,能拿多少就拿多少,如此也一整天都搬不完。当时州郡饥馑困顿,百姓靠着刁家的财产,才渡过难关。

23 后秦归义侯乞伏乾归与“氐王”杨盛战于竹岭,被杨盛击败。

24 西凉公李暠立他的儿子李歆为世子。

25 北魏主拓跋珪登上昭阳殿,遴选及调任百官,接见文武朝臣,亲自加以评定,根据他们各自的才能授以官职。列爵位四等:王封大郡,公封小郡,侯封大县,伯封小县。官位分为九品,一品到四品,追封给旧臣中有功劳但是没有爵位的人,血缘关系疏远的宗室及异姓继承先祖爵位的,一律降低爵位。设置散官五等,从五品到九品;文官才能优异,和武官能做将帅的,也列到五品到九品范围;百官有缺额时,就于其中选取补任。官名多不用汉、魏旧名,仿照上古时代的龙官、鸟官,称诸曹信差为凫鸭,取快步如飞的意思;担任侦察兵的斥候,则称为白鹭,取伸长脖子远望的意思;其他官名,也都是此类。

26 卢循入寇南海,攻打番禺。广州刺史、濮阳人吴隐之拒守一百余日。冬,十月九日,卢循夜袭,攻陷番禺,官府、民室,全部烧毁殆尽,俘虏了吴隐之。卢循自称平南将军,摄广州事。将尸体聚集火化,在沙洲上葬为一个大冢,得髑髅三万余枚。又派徐道覆攻打始兴,俘虏始兴相阮腆之。

27 刘裕兼领青州刺史。

刘敬宣在寻阳,聚集粮草,修缮战船,积极准备,所以何无忌等虽然败退,靠着他又重新振作起来。桓玄哥哥的儿子桓亮自称江州刺史,入寇豫章,被刘敬宣击破。

刘毅、何无忌、刘道规等再度从寻阳西上,抵达夏口。桓振派镇东将军冯该据守长江东岸,扬武将军孟山图据守鲁山城,辅国将军桓仙客据守偃月垒,部众合共一万人,水陆呼应。刘毅攻打鲁山城,刘道规攻打偃月垒,何无忌监视长江中流,自早晨激战到中午,两座城垒都崩溃,生擒孟山图、桓仙客。冯该逃向石城。

28 十月二十八日,北魏大赦,改年号为天赐,修筑西宫。

十一月,北魏主拓跋珪进入西宫,命宗室设置宗师,八个封国,分别设置大师、小师,州郡也各自设置师,以辨别宗室子弟,举拔有才行的人,如同魏、晋时期的“中正”官职。

29 后燕王慕容熙与苻王后游猎,北登白鹿山,东逾青岭,南临沧海而还,士卒为虎狼所杀及冻死者五千余人。

30 十二月,刘毅等攻克巴陵。刘毅号令严整,所过百姓安悦。刘裕再次任命刘毅为兖州刺史。桓振任命桓放之为益州刺史,屯驻西陵;文处茂击破西陵,桓放之逃走,回到江陵。

31 高句丽入侵后燕。

32 十二月十六日,北魏主拓跋珪前往豺山宫。

33 这一年,晋民躲避战乱,扶老携幼逃往淮河以北,道路上连绵不绝。



【学以致用】

这一篇很长,有几点思考


01, 在历史长河中,如果董卓的存在就是为了给将要倒了的“刘氏大厦”点上一把火,那么,桓玄的篡位,就是结束晋朝,为刘裕做嫁衣,开启南北朝时代。

往过去看,好像一切都是必然,玩未来看,好像每一步都是偶然。

但,真的就是偶然吗?

值得思考。


02,又出现“一人定国”的现象

裕始至建康,诸大处分皆委于刘穆之,仓猝立定,无不允惬。裕遂托以腹心,动止谘焉;穆之亦竭节尽诚,无所遗隐。时晋政宽弛,纲纪不立,豪族陵纵,小民穷蹙,重以司马元显政令违舛。桓玄虽欲厘整,而科条繁密,众莫之从。穆之斟酌时宜,随方矫正;裕以身范物,先以威禁;内外百官皆肃然奉职,不盈旬日,风俗顿改。

一人定国的背後,有几点启示:

1,大部分老百姓都是希望安定的,没有谁愿意搞乱国家,让自己没法过日子。只是有小部分野心家在作乱

2,比野心家更烂的是那些德不配位的领导者,比如桓玄这种,他们都不算暴君,只是“玩”,把人民陷入水深火热当中去,使得天下大乱

3,当天下大乱的时候,换了一个领导,能够诚意正心,能够克己,然后就出现拨乱反正了,人心开始稳定

它就是这么快

就像当年的前秦,符生当老大的时候,人民感觉到像在地狱,可是等到符坚一来,瞬间改天换地。

所以,管理的本质,或者领导的本质,说来说去,都是《大学》里面的三纲八目。

汉光武帝做到了修身,齐家,为汉室天下延续了200年

唐太宗李世民的克己功夫不得了,开创了贞观之治

领导者能管的住自己,就顺,不管多大的盘子,都稳得住。

领导者如果管不住自己,那不好意思,别人就更加管不了了, 这个“别人”,不只是内部的单干,还有外部的对手。

你的犯错,就是对手的机会。

当下呢,一人定企,也是一样

企业领导核心的工作作风,原则,来源于最高领导人的价值观。


03,不要在意形象,要在意人,要在意如何把事业做好。

玄于道自作《起居注》,叙讨刘裕事,自谓经略举无遗策,诸军违节度,以致奔败。专覃思著述,不暇与群下议时事。《起居注》既成,宣示远近。

《起居注》这个东西哪能由皇帝自己写呢? 

桓玄估计是害怕到了一定程度,用这个方式来给自己壮胆,图个心里安慰。或者说他也担心自己亡了之后,这里面的记载给自己挽回一点形象。

人的形象,或者说给人的印象,来自于自己的行为,但是有些人却没想过在行为上下功夫,却很在意形象。

“形象”是重要,但是,如果不能跟自己的行为达成匹配,别人就会认为不过如此,还会排斥。

我们不延伸普通人身上,只讲企业领域, 

如果我们作为组织的领导者,还是以干点实事为主。 实事没干好,别人是看得出来的。

所谓的“别人”,指的是在意你的人,比如客户,渠道,员工,投资人,股东....

当然,《起居注》對於政治家来讲,这是个手段

只不过桓玄败了,也没有流传下来,不知道写了啥。

但是,这只是“小道”,桓玄真要是个大政治家也不至于这样下场。


04,造反之人一旦落势,最大的危险就会来自于身边的人

五月二十四日,深夜,桓玄准备妥当,计划出发,城内已乱,于是与亲近腹心一百余人乘马出城西走。到了城门,左右于暗中砍向桓玄,没有砍中,于是卫士们互相砍杀,尸体前后交横。桓玄仅得逃上船舰,左右分散,只有卞范之一人在侧。

这是人性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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