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木堡之变与北京保卫战（27）

守卫将沈坚带至议事厅厢房中，于谦已在此等候了。

见沈坚进来，于谦示意沈坚不必行礼，径直拉着他走到地形图前，问道：“沈将军今日在议事厅中所言蒙古人四大隐忧，句句鞭辟入理，果然不愧沙场惯将。我想问将军一句，可有破敌之法在胸？”

沈坚欠欠身，言道：“也先率瓦剌精锐而来，本意是打破帝国与蒙古人之间几十年的攻守之势，逼迫我朝在与之互市之时给予更多好处，并趁机劫掠抢夺人口物资，并未料到能轻易消灭我全部精锐，因此对攻击我京城、甚或北部疆域未做任何准备。如今要攻击北京，定会调集各族军队前来，至少也需要一个月左右时间。这一月时间，我军预备军均可到位，士兵可以强化训练，粮草物资可以补充足备。战局将变得于我方有利。战时，可以用火炮、火铳守卫京城，敌人骑兵优势在攻城战中无从发挥，又孤军深入后方不稳，待以时日，即可自行退却。”

于谦含笑静听，待沈坚说完，轻轻摇头道：“将军对敌军优劣了如指掌，战术布置也合情合理。但是，”于谦看看沈坚，接着说道，“却仅仅着眼于战事。有两点将军未曾虑到，一是皇帝陛下尚在也先手中，若蒙古人将陛下置于军前，则火器就不能使用了。二是若仅作防御应对，则敌人虽然退却，但轻慢我心一起，以后边疆就不得安宁了；因此，为帝国长远计，必得痛歼入侵之敌，使敌人不敢轻视我军，方可长治久安。”

沈坚望向于谦炯炯目光，心中钦佩不已，拱手道：“大人思虑周全、目光长远，沈某不及。”

于谦拉住沈坚，示意他坐下说话，“于某适才所言，颇有唐突，但也是不想见外于将军，故直言不讳。如今京城局势危急，士气低落，人心浮动，可用之人少之又少，如将军般知悉敌情而又胸有韬略者，可谓绝无仅有。于某寄厚望于将军，因此希望将军尽力辅助，击退瓦剌，帮助国家渡过此危局。”

沈坚忙站起，急切言道：“大人言重了，沈某曾随永乐陛下三次北伐，如今遭遇土木之变，心神俱碎，原来就不想独活。若能为保卫京城略尽绵薄之力，虽肝脑涂地而在所不辞。大人若有差遣，敬请吩咐，沈某尽心竭力、不敢有负。”

于谦请沈坚坐下，说道：“将军说道敌人连战连胜，必定大意轻敌，于某深受启发。瓦剌两万精锐是也先看家队伍，是也先攻击我朝，以及控制蒙古各族的根本所持，因此，我们不能只做防守打算，而是要重创他这两万骑兵。一旦也先失去这支精锐力量，将难以组织起对我朝的大规模进攻行动，也再难以制约蒙古其他各部，蒙古人将再次成为一盘散沙。那时，我们再对蒙古各部分化瓦解，帝国北部的安全压力就大大化解了。”

于谦缓了下，继续说道：“出征前，我命令留下了一部分左掖军和右掖军，现在这支生力军就是我消灭也先主力的奇兵。我想请将军以这支军队为基础，对全部神机营预备队进行整编和训练，务必要在一个月内形成战斗力，以供战时使用。”

沈坚站起，大声道：“大人既然将此重任交给沈坚，坚必定全力以赴，将神机营尽快整编，加紧训练，一雪土木堡之耻。”

从兵部赶回后，沈坚并未归家，而是直至神机营中，命令神机营全军卯时集合；自己则在营房中静坐，思索神机营预备队整编训练事宜，等待卯时到来。

也是由于于谦在出征前的布置，才为神机营留下了这一千兵士，加上预备队两千人，神机营规制也可稍微恢复。这一千正规军，要打散原有编制，与预备队完成混编，以老带新，训练磨合，迅速形成战斗力。在这一月中，还要督促枪炮作坊加速制造火铳、重炮，以及火药弹丸，保证战时使用。

时间太紧了，沈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一半时间在神机营里训练军士，一半时间在兵部协助于谦备战，协调解决粮食转运储备，征调部队宿营训练事项，没有一刻稍歇。

正在抓紧一切时间备战的不止于谦、沈坚。也先这段时间也在不停忙碌着。

土木堡一战缴获物资太多了，各部族的收获都远超最初的希望，把如此之多的物资尽快运回草原，是所有人共同所想。无数士兵马匹都在往返运输的路上，也先从蒙古征集来的军队也加入了运输的队伍中，每个人都笑逐颜开，却无人把心思放在打仗上。

也先很无奈，却没有更好的办法。草原盛产牛羊马匹，其余物资却极其溃乏。也先出征前征召各部，也是许以重利；如今参战军队均所获丰盛，又如何让他们放弃到手的物资？

虽然此次出征，取得的胜利如此重大，但也先心里清楚，明帝国疆域广大，人口众多，国力强盛，远非蒙古所能比拟。经此一战，虽然消灭了明朝的精锐部队，一举摧毁了上层指挥系统，攫取了数不尽的物资财富，但仍然难以彻底扭转蒙古人的天然劣势。

而也先的几个弟弟和身边近臣却不作此想，这些天里，他们天天围在也先身旁，劝说他尽快结束部队休整，严令各部召集援军集结，一举攻下北京城，并趁势征服明王朝，重新恢复元朝江山。

也先并不怎么理会这几个慷慨激昂的弟弟，他并没有被这场大胜冲昏头脑。大军仍然身处长城防线以内，孤军深入，诚为兵家大忌。身后大同、宣府两处重镇仍在明军手中，始终是心头大患。若向东攻击北京不顺，再遭身后偷袭，战局就危险了。

也先计上心来，既然短时间内无法聚拢大军猛攻北京城，何不利用手上的英宗皇帝，去叩开大同、宣府两处城门，占领两座军事重镇，则北京城门户洞开，战场主动性就牢牢掌握在蒙古大军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