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家的台柱子过生辰,戏班子自然要操办一番。
二人还在屋内笑闹着,班主已经推了门进来。
一进屋就瞧见小凤仙正用自己的脑袋顶着陌如锦的肚子,宠溺的笑容便马上爬到了脸上。
“你这孩子,如今也是大人了,怎的还是这般小孩子气,闹得你师姐都红了脸。”
小凤仙闻声收回了自己的头,看向班主娇嗔道,“哎呀师父,您老进来怎么不懂叩门呢?吓了凤仙一跳。”
“哟,吓着咱们的小寿星了?那快叫师父瞧瞧,吓坏了没有?”
说着,班主就伸手拉了小凤仙的胳膊,将她带到近前来,仔细看了看小凤仙的脸,又弯着手指刮过她的鼻子,“还好,还是咱们那个小皮猴子!”
“哎呀师父!”小凤仙噘着嘴,不乐意了。
班主怜爱地抚了抚小凤仙头顶,“好啦,同你玩笑呢,快看看,师父给你带了什么贺礼?”
一直藏在身后的另一只手挪到了小凤仙面前,手心向上缓缓打开,一枚光泽莹润的珠子躺在班主手心里。
小凤仙一见便展露笑颜,欢喜地接过,“师父这可是在说小凤仙是师父的掌上明珠?”
“明珠怕是还不够格,珍珠!”班主笑着说道,“好啦,大伙都在外头操劳着呢,你也快快起来洗漱,今日咱们岳红班不唱戏,就为你庆贺生辰,不醉不罢休!”
有了班主的准许,师兄弟们全都如同脱缰的野马,玩闹起来更是没了往日的束缚,这一日便在欢声笑语和浓重的酒气中度过了。
时至深夜,小凤仙有些酒气上头地晃悠着进了屋,见师姐早已躺进了被窝中,依靠着门边笑道:“公主可是在等我啊?”
本有些迷糊的陌如锦听了小凤仙的话,困意消散了一大半,看她歪歪斜斜地靠着,皱了眉头走去扶她,“纵是生辰,也不要喝得这般多了,醉醺醺成什么样子!”
言语中有些责怪,可小凤仙还是听出了她对自己的那份关心,“嘿嘿,师姐对凤仙最好了,凤仙最喜欢师姐了!”
说着,就“吧嗒”一下亲在了陌如锦的脸上。
陌如锦被亲得猝不及防,小声惊呼,“哎呀!”
“嘿嘿,师姐……”小凤仙却不以为意,迷蒙着双眼看着陌如锦,“师姐好美啊!”
“就你嘴甜!”陌如锦笑道,“好了,快上床歇了吧。”
小凤仙摇摇头,醉醺醺道,“不歇,凤仙还要同师姐做昨夜的事,师姐那般愉悦,定然是很喜欢的!”
“哎呀!你这……”陌如锦被说得有些红了脸,盯着小凤仙不知说什么好了。
“师姐啊,来香一个!”
小凤仙搂着陌如锦躺倒在床上,从这一夜开始,小凤仙每晚都会早早回屋,同师姐做些令彼此都感到愉悦的事情……
两年后,振武将军大退敌军的战报传回了京城,又传去了各个主要城池,百姓们夸耀着振武将军的神武威猛,官员们则是想方设法地想要与他结识。
要知道打了胜仗的将军就是皇上眼里的红人,那是加官进爵赏赐无限的,若是能将自家闺阁中的女儿嫁进将军府,这一生的荣华富贵可就保全了。
这世间总有那么一些人,擅心计、懂谋略,千里之外运筹帷幄,取坊间银钱无数,丰一己之囊,这种人便是商贾。
自古以来,但凡是个贩夫走卒,哪个不是削尖了脑袋地想要巴结一些官员?官商勾结,那是发家致富的最好途径。正因为如此,薛六这等连个正经官衔都没有的狱卒头头,也就成了商人眼中最好的桥梁,成了香饽饽。
商贾拿着沉甸甸的银囊,毕恭毕敬满脸陪笑地双手奉上,薛六也不客气,笑着纳下,于是将军好听曲儿的事情就这样在商会里传开了。
不出半日的功夫,登将军府拜访的商贾们就在府门外大排起了长龙,手里攥着的戏录册子上,是一出更比一出好的戏码,只等着守门的官兵点头,就要迈进大门去讨好了将军。
振武将军喜欢看戏这点不假,可他什么样的好戏没见过,什么样的好班底没见过?再厉害的角儿,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个戏子罢了,所谓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他振武将军可不认为那些市井便可看得的戏曲,能有什么远超皇家戏班子的本事。
常年伴在将军身侧的军师最是懂得察言观色,只看将军的眉头微蹙了蹙,便已经心中有数,迈了大步走去府门前,朗声说着婉拒之词。
商贾们心中泛起了嘀咕,将军好戏又为何要拒戏?莫不是眼下拜访之人众多,叫将军为难了?于是各自使了眼色,又齐刷刷地走了,只等着来日另寻良机,再来拜访。
可是,站在队尾的一白面书生却板正着身型不动分毫,双目炯炯地直视着军师,虽是一言未发,却也叫人无法忽视了去。
军师走近他,尽可能地带上善意的笑容,“这位公子,方才的话想必您也听到了,为何旁人皆退去,独你驻足?可是有甚紧要之事欲言?”
白面书生低头浅笑,那一瞬的俊美,让军师忽然明白了何谓“巧笑倩兮”,书生张口言道:“方才那些商贾们所持不过寻常戏曲,草民手中的,才是名动洛阳城的最好也最值得一品的好戏。”
唇红齿白,又如瓷如玉,军师看得呆了一瞬,心中似有万马奔腾,头一次觉得,男人竟也能美得不可方物,再听他言谈举止,向来自诩学识渊博的自己,却找不出一个恰当的词来形容了,“小公子,你说这是名动洛阳的戏曲,那这唱戏的戏班子,可是也在洛阳?”接过白面书生手里的戏录,展开来双手持着,眼睛却始终不能落在那戏录上,只一眨不眨地盯着书生看。
白面书生掩面而笑,“大人真是好生聪慧,洛阳的戏自然在洛阳,将军想瞧一出好戏,自然要亲自前往了,此去路途遥远,说不准将军畏着车马劳顿,还不肯去呢。”
“嗨,这就是小公子在说笑了,咱们将军对戏那是非同一般地痴迷,莫说是洛阳了,纵是天涯海角,只要那戏曲确实好极,也是去得的。”军师笑道,又忽然好像抓住了什么蛛丝马迹,微不可查地拧了拧眉毛又道:“小公子也说此行路途遥远,咱们将军得胜的消息同军队归来相隔不足半月,纵是商贾们套得了将军好曲儿的事情,也不过才半日,小公子你是如何在短短十几日内,就赶到了京城的?”
白面书生又笑了,这一次笑容化作春风吹进了军师的眼,也吹进了他的心,“大人,小生是洛阳人不假,从洛阳而来也不假,可是,这不代表小生是冲着为将军递送戏录而来呀。”
“哦?那小公子是为何而来?”书生的话和态度,让军师了然。
“大人您不是已经猜到了吗?小生是来进京赶考的,三个月前已经抵达京城,今日听闻将军好听戏曲的事,这才来递送家乡的戏录。”白面书生眉眼带笑,言语间却多了一丝嗔怪地意味。
低头瞧了戏录,军师说道:“将军魂?将军同公主的情爱戏码,这有何稀奇之处?”
“大人您有所不知了,这戏啊看着寻常,可实则又不寻常,非得您亲眼瞧了,才会明白它的妙处。”白面书生卖起了关子。
军师有些狐疑地看了看白面书生,又看了看手里的戏录,委实没能瞧出个所以然来,可自个心里头是相信书生所言的,于是便说道:“小公子且随我来,这戏瞧是不瞧,还得看将军自个的意思了,不过我瞧小公子好似十足的把握,想来该是所言非虚了,就为你引荐一番吧。”
待到将军面前,白面书生附在将军耳畔轻语了一阵,就见将军双眸忽然亮起了期待的光芒,直拍着书生的肩膀连连称妙,军师明白将军这是动心了,那名动洛阳的好戏,他是瞧定了。
再回到岳红班这头,小凤仙同陌如锦之间的关系虽然不曾引起师兄弟的猜疑,可终究还是逃不过班主的一双眸子。
这世间虽是无法容下两名相爱的女子,可在他岳红班的地盘上,有他岳老板在,定然要保着自己的两个爱徒,连同她二人之间的情谊也一同保着,绝不会轻易叫谁破坏了去。
振武将军的军营驻扎在洛阳城外三里处,请帖很快送到了岳老板的手中,岳老板颜色大亮,心想着这一次可算是为祖师爷争了口气,能在振武将军的军营里唱戏,那可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若是一举讨得了将军的欢心,说不定他岳红班此后就要名震大江南北了!
戏班子一路风风火火的赶往军营,进了最大的那顶军帐后,这才瞧见原来戏台子早就搭好了,上有帐篷作顶,风吹不着日晒不到雨淋更是没可能,岳老板的心中兴奋莫名。
单看这完备的准备,就足见将军是何等的期待自家班底这出拿手好戏了,可同时,岳老板的心中也生出了几分忌惮,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他不是不懂,将军如此大操大办,怕是一个不小心演砸了,整个岳红班都要遭大难。
只不过,大难并非他所认为的那样,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