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莹儿这般一闹,若离也无了困意。在军帐门口伫立许久,心又念着采菊,遂觉得辰时风凉。
她正欲转身回去,忽见秦陌寒朝这边款款而来,晨风鼓着那玄色披风在他身后一路翻飞。
若离方想起昨晚的事,不觉心中愧疚,遂低下头默不作声,只道他来教训自己一通便罢。只是如今当着莹儿的面可不好,这事传到大哥耳中又免不得他多想,那莹儿虽面上是自己的贴身婢女,她想说什么不想说什么又岂是自己能管束的?
他走近,一如既往地微微屈身拱手行礼。若离未等他开口,突然仰起脸看向他:“我们出去说!”说完便不等他回话,径直缩着头绕过他快步走出很远。他来得突然,她还没想好如何应答。
看若离惊惶的神色,又缩着头足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秦漠寒便立即猜到了她的心思,遂默默一笑,也转身跟过去。待走得近了,他也不说事,遂板起脸猛然高扬起右手,惊得若离紧闭上双眼缩成一团。见状他也自知不便再戏弄下去,按着位分这玩笑的轻重还需掌握分寸,只是顺意借此测测这小姑娘对自己还存几分敬重,自己还存几分驾驭的空间,并不打算真正予她为难,况且这位“狠毒”的小姑娘被逼急了指不定又一时冲动做出什么自己都无法掌控的事情。
“行了,臣来此是问公主,今日是番锦郡主刑期,公主可去?”他遂回归了往日一本正经的模样,毫无语气毫无表情。
自他开始和缓说话,若离便慢慢落下耸在一起的双肩,舒展娥眉,缓缓睁开了双眼。虽恼怒方才他戏耍了自己,却不由得也觉方才自己一段胡乱揣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着实可笑,遂没了主意。
不知为何,自己竟有些感激,毕竟昨晚的事自己也觉过分了,任谁再有多大气量都会报复一番…….
方才听到番锦,若离眼前一亮。那正是骄傲!是自己在满朝文武面前颠倒事实却荣获正义的胜利!是为枉死的大监、采菊和险些丧命的彩蝶、枫泾、肖贵妃复仇的胜利!
她的结局…….
当然要去!
她轻笑笑,“为何不去?”
秦陌寒看出了她的兴奋,却显些许担忧,他欲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却未出口。“那就赶快。”仍是冷冷一声,说完不等若离回话,径自转身朝军营门口大跨步走去。
若离忙回帐简单梳洗了一番,莹儿见她如此匆忙,便默默长叹一口气。“公主还是要去?”她自知拦不住若离。
若离听了这话却有些怨气,她竟早知道?!却不告知自己!虽这或许是大哥的意思,但她现在毕竟是自己的婢女!若长此以往放在身边心却总向着旧主倒不知是来服侍的还是来监视的了!
若离自知她不可能在自己身边长久下去,至于这长久之人……也只有从一开始便一尘不染干净得彻彻底底才好…….
就如……采菊。。。。
若离在镜前画着蛾眉,努力扭转着思绪不去想她,她回忆着方才的事,说也奇怪,秦陌寒往常尽可能地避开自己,就连一句话一个嘱托都得他人通传,当初让采菊传话大哥的处境是这样,归还帕子时是这样,初到军营安排营帐、嘱托误饮酒时也是这样!而今怎么竟突如其来地主动寻自己?!
莫非........他欲瞒了众人私自带自己出去?谁又知道他是想让自己亲见这胜利还是亲尝这苦果!?
出于好胜心,若离仍换了莹儿来时穿的太子家丁的便服,碧色的衣襟搭着领间的精细刺绣和洁白内衬足足像个玉树临风的小才子,只是其中多了几分伶俐美艳。
“你不必去了。”若离见她没有多大兴趣,也便不强迫。她正好不想让她时时“监视”自己,把有的没的一并汇报给大哥。
那莹儿以为若离仍在因自己处死江允的事生气,便沉声回了一句,“是”。
若离整理好,走出军帐向着营门口而去,可刚走出一段距离,却觉身后有人跟随........
她!确是跟出来了……
即使若离不喜,作为出身太子府的奴婢,她却总要顺了太子殿下的意。
她静静地跟着,不快、不慢........确是一直保持着那段虽远却足以望及的距离。
若离走出军营。秦陌寒一袭玄衣,早已与三两个着素衣的侍从坐于高头大马之上久久等候,却未见副将庞岐。
见若离出来,侍从的军士忙下马行礼。他却未动,只端坐于马上侧过身拱手示意,又放开手中那只白马的缰绳。若离早已习惯他的放肆,便随他去,毕竟现在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那憎恶已久的番锦如何落幕!她扯过缰绳,一个腾起跨上去,那墨白的披风随之“噗”地扬起,英姿勃发。
一路上,几匹高头马儿并肩奔驰。
她知道!
一直知道.......:
身后.......
那段“洽合适”的距离之外,
一匹白马........
亦在奔驰、追逐.........
仍一直保持着那段虽远却足以望及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