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三）恐龙姑娘

春节回母校，又在街头偶遇本年级的恐龙姑娘。除了身材，什么都没有变，包括她的长相。

恐龙姑娘的长相堪称恐龙当中的绝品，长得惊天地泣鬼神。在这里我就不再开这位可怜的姑娘的玩笑了。她整个人来说还算比较实在和认真的那一种，不会像某些恐龙那样招摇过市，遍地吓人。而且她还小有才气，曾经是校报记者，发表过若干文章。

只是恐龙姑娘的那副尊容的确有点像1985年电影《夜半歌声》当中被火烧过的宋丹萍。他的真面目在荧幕上现出来时曾经吓死过观影的一位小朋友，是为当年轰动性事件。也正是这个问题，她的舍友纷纷把自己找不到男朋友的原因归咎于她——其实她的舍友也不过是几个普通恐龙而已——于是处心积虑地收拾她，给她找了无数的碴，下了无数的绊子。这位恐龙姑娘满脸痘痘，尝试了她能够找到的所有洗面奶均无效。这时候，她的舍友——男生在背地里就其外形给了她一个绰号“锅铲”——给了她一个很恶毒的建议，让她用洗衣粉来洗脸！

病急乱投医，这位姑娘照办了。至于结果……阿门！

到了二年级结束的时候，恐龙姑娘的麻烦已经不仅仅局限于她那张脸了。在头两年里，她在大部分考试中都是红灯高照，灯笼的数量已经足以将她扫地出门。无奈之中，辅导员出于一种难以琢磨的心思，在向教务处上报成绩的时候，抹掉了她这两年里所赢得的大部分红灯。也许辅导员不希望本年级当中有人半路掉队，从而大家都有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吧？要不就是他有意隐瞒问题，给自己挣一点政治资本？这我一直琢磨不透。总之到了三年级，恐龙姑娘一样欢天喜地来报名，继续上课。

宿舍里那张本该空下来的铺位没有腾空，她的舍友自然觉得很生气，当然后果也很严重。不过，这一次她们下的绊子非同寻常。这些小妞们当中有一个与系主任的关系相当不错，而这位系主任作为专业技术人员与政工干部出身的辅导员颇有一点对立。在他的怂恿下，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抓住了恐龙姑娘的红灯事件，越级上告到了教务处。

教务处下来清查考试试卷，发现实际成绩与上报成绩不符，一点都没有手软地把事情立刻移交学生工作处办理。三年级开学一个月，学工部一纸通知，赶在国庆节假日到来之前把这个恐龙姑娘开除了。

恐龙姑娘本来就有一点神经质。受到这个打击，她慢慢地承受不住，最后终于疯了。是那种很冷漠的疯狂。她总是一言不发地瞪着她那铜铃大眼，使劲地看着人。因为服用了药物，身体变得虚胖和臃肿。在她被开除后，她以旁听生的身份和我们继续听了两年课。毕业后我每次回到母校，差不多都能看到她在我们学院附近转悠。看来，大学对她是一堂永远也听不完的课……

另外一位精神出问题的姑娘，长得白净漂亮，算得上是神仙妹妹。她因为失恋而精神涣散，从三年级开始逐渐不正常，到了四年级临毕业时接近疯狂。她的家人对她不理不问，生活费也不给。同学设法帮助她熬完了最后几个月，学校让她正常毕业。毕业后她到了一所还不错的中学里教书，设法治疗了自己的疾病，后来生活渐渐平静。不过，她从未出席我们的聚会，毕竟最好的年华是在莫名其妙的状态中度过的。

至于那留级下来的同学，原来是高我一年级的同学，疯起来时有故意伤害他人行动，回家休学一年，到我这一年级时已经正常。但是学习成绩是永远也跟不上了。同学一年后她留级到专科，以肄业身份结束了大学生涯。结局也是在一所乡镇中学当老师，之后就杳无音信。

大学很精彩，然而大学也很混乱。回望自己的青年时代的这些故旧同窗，觉得每个人都是一本无字天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