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外祖母

余童稚时家有所困，长受母家之恩，驻外祖家三年有余，更受外祖母教诲，今外祖母突病逝，吾感良多，遂作此文以怀之。

母为长女而持家有道，常谓余曰：“余所作为，皆仿父母已。父母通情达理，秉性正直果敢，为乡人所称道，乡里或有未决疑难之事常询之以道。”

余幼双亲商事常问外祖父母，盖因父家中贫薄，祖父母心力皆有限。外祖父母非嫌贫爱富者，赞余父家人品忠厚，故而许之。外祖母善交际，古道热肠，为女子乃有巾帼持家主事之风，家事外事操之于手，若网在纲，有条而不紊。外祖母自小出野里，未及出世而丧父，姊妹二人与母相依，孤苦萦辛，动乱之年，可知其难。髫年蹬机杼，早晚爱穿梭，豆蔻主家事。及至嫁人妇，五男二女，每多操劳，亦不怨天尤人，自是言传身教，勤俭传家。

外祖母世居山间，一身胆量，群山万壑多凶险，未尝怕豺狼。少时入山砍柴，割草做绳牧牲畜，孤身一人险入狼窝，观有绿光便急撤，几多经验才做伴而出。其虽出乡野，未断学习，识文断字，略胜同侪，受邀开典，不卑不亢。在世时尝劝学于吾辈：“吾少时家贫不能多学，常偷师于人，略识片字，今财不缺，足以供学，此时不学，还待何时？”吾未敢忘教训，每觉学苦，便忆之而较，顿觉万幸。余硕士毕业，幸中国考，外祖母喜语：“吾家久不出读书人，也无官，余观汝可待！”待今年卧床，神志昏迷，每牵晚辈手，便认：“华否？”，吾听闻其声弗敢面泣，恐令其生悲怆而重疾。余长年求学于外，况且关怀至此，家中多子孙，四世同堂，劳心不歇，唯恐一人难，久疲成疾。

年前病榻相见多有惨色，恰逢大疫，新年未拜，拖至五月末见，已是颜色憔悴，面容枯槁，六月再见又是形销骨立，饮食难咽，昨夜忽觉惶惶不安，噩耗突传，恨难飞奔，愧意满怀。

外祖母在时余不能侍奉左右，今已驾鹤而去，余为孙辈长姐，定当谨记教诲，家风永传，孝悌和睦，勤俭传家，正直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