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灯火 - 第二章

在激流堡、洛丹伦沦陷,吉尔尼斯被夷为平地后,暴风城就成为了人族最后的大城市。这座城市三面靠山,一面靠海,只在通向艾尔文森林的一侧有城门,地势易守难攻。暴风城分旧城和新城,旧城生活着20多万人,新城和城郊生活着70多万人,和全盛时期的洛丹伦比起来也毫不逊色。几条人工运河横穿整座城市,直通海岸,将外城划分为贸易区、法师区、矮人区和教堂广场,内城则分为贵族区、军营和风暴要塞。

运河的水来自暴风城北部的暴风湖,湖水则来自更北边的雪山,是暴风城饮水的主要来源。暴风湖的旁边就是风暴要塞。这座用白色花岗岩砌成的城堡,已经屹立了100多年,由拜拉席恩·乌瑞恩修建,一直是暴风城统治者乌瑞恩家族的行宫,也是当前暴风城乃至联盟的最高军事指挥机关。

风暴要塞的旁边,坐落着军营,是暴风城防军和其他作战部队的总部。军营的最西边,有一座不起眼的黑色木屋,木屋只有一层,这里是一般人都会敬而远之的军事法庭。

南山小竹在这里接受审判。

他穿着白色罩衣,双手、双脚被精钢镣铐锁住,站在法庭的中央。法庭狭小,三个穿着军队制服的法官在对面正坐,距离他只有几米远。在南山小竹左后方,坐着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贵族,一头棕色的卷发,满脸雀斑,绿色的眼睛小小的,就像是镶在白色瓷盘上的绿豆。他不停用手绢擦着脸上和脖子上的汗水,这个人南山小竹认识,是金尔福伯爵。

而在南山小竹的右后方,坐着一个戴黑框眼睛的斯文青年,乌黑的头发扎成一个短马尾,整齐地梳在脑后。他双手握拳撑着下巴,似乎在思考什么难懂的问题。这个人南山小竹不认识,但猜测应该是张伯伦公爵的人。

“咳咳”,中间那位法官咳嗽一声,想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开庭。经过前期的取证和审理,本庭现在对南山小竹故意杀人一案进行宣判。”但除了南山小竹,似乎没有人看向他。

“这里好热。法布里中校,麻烦您快点吧”,金尔福伯爵插了一句。

法布里中校脸色有点难看,他接着说道:“依照暴风城的军事法律,所有军事人员都要受到节制,包括贵族的私募卫兵。金尔福伯爵大人的卫兵南山小竹,杀害张伯伦公爵大人的卫兵乌大青一案,南山小竹杀人事实成立,对其本人提出的正当防卫的主张,因证据不足,本法庭予以驳回。南山小竹被判有罪。”

听到这里,南山小竹眉毛向上一扬,然后轻轻摇了摇头,这个结果和他的预测差不多。

“但是,南山小竹是初犯,也是为了履行职责,保护雇主金尔福伯爵大人封地上的农民,他的行为是高尚的,所以应当从轻处理。因此,本庭充分征求了金尔福伯爵大人和琴莱伯爵大人,也就是张伯伦公爵大人的次子和代理人的意见,判决如下:

南山小竹流放西部荒野5年,剥夺其民兵军籍,联盟军队永不录用。判决即日生效!”

判决宣布后,法布里中校长吁了一口气,就像是一场话剧看到最后,终于看到了一个合家欢大团圆结局一样。但这个结局却不在南山小竹的意料中。流放?开除军籍?对于一个杀了公爵家卫兵的人来说,几乎就等于无罪释放了。

一旁的卫兵走上前,将南山小竹的手铐脚镣打开。金尔福伯爵也走了过来,他拍拍南山小竹的肩膀,笑嘻嘻地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走了”。两人走到门口,琴莱伯爵,就是刚才那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正在门口等候。

琴莱向金尔福拱了拱手,笑着说道:“金尔福伯爵,您的要求我们做到了,那我们的要求,还请您不要食言。”

金尔福笑得很灿烂,眼睛变得更小了:“当然,琴莱大人,我金尔福说道做到。您要的东西,明天我就叫人送到府上。”说完后,他也向琴莱拱了拱手,带着南山小竹向军营大门走去。两人没有说话,走到运河边,金尔福才突然自言自语道:“啧啧,琴莱这小子,比他老子聪明多了。”

***

回到伯爵府,金尔福将南山小竹请到书房,让仆人泡上茶,端来点心,告诉了他整件事情的经过。原来,张伯伦本想直接杀掉南山小竹,事情也应该是这样发展,南山小竹就算不死,也要到暴风城监狱度过余生了。

但金尔福到公爵那里协调,愿意赔一大笔钱,并把之前他看上的那副名画送给他,让他给南山小竹换一个小小的教训。但没想到张伯伦这个老头把面子看得很重,坚决不答应。

刚巧,张伯伦的二儿子琴莱撞见了这事,他提出愿意和金尔福达成和解,但是要换个条件,张伯伦同意让琴莱全权负责此事。南山小竹对这个条件很好奇。

“他要了一张地图”,金尔福在自己的书房丝毫不顾及形象,他脱掉上衣,光着膀子,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略显神秘地说道。

“什么地图能换我一条命?”南山小竹有些疑惑。

“先不提这个。你这件事在暴风城里可轰动了,现是贵族圈的热门话题。那个乌大青可不是普通的战士,是地下竞技场的斗士,你倒好,轻轻松松就干掉了。你知道吗?有些贵妇人放出话,说你要是不死,就把你赎回去当奴隶,夜夜春宵。啧啧啧...一般人哪有这样的艳遇。”

“请别开玩笑了,伯爵大人。无论如何,我十分感谢你出手相救!”

“好了,你是我的卫兵,又保护了我的人,你一点都没有做错。我要是保不住你,别人不骂我是个软蛋?我早就想杀杀张伯伦那老家伙的威风了,但是他和他两个儿子都是军部的人,确实不太好惹。”说着,金尔福突然停了下来,他把茶杯放在桌上。

“我接下来要说的,只想你一个人知道。我怀疑,乌大青那天到我封地上搞事情,就是这个琴莱指示的...”

“哦”,南山小竹陷入了沉思,开始回忆那天的事情。

“你和那些农民关系不错,琴莱料定你会出手,目的就是挑起矛盾,引我出面。你杀了乌大青,也是他想要的结果,这样就可以向我开价,我还没什么讨价还价的空间。”

“请问,那张地图到底是什么?”

“好吧,告诉你吧,那是我的船队自己绘制的海上地图,记录了从暴风城到卡利姆多的所有航线。”

南山小竹这才明白交换的代价有多么大。自从大陆分崩离析,海洋将许多土地隔绝开来,人们对海洋的探索就从未中断。经常听到有故事说,谁在海上找到了惊人的财富,回来逍遥快活,谁在海上又遇到了古代遗迹,找到了厉害的神器,获得了神奇的传承,回来之后成为了一方豪强。这样的故事数不胜数,刺激着人们的想象,吸引着人们不断前往。详细的海图对航海者来说就是无价之宝,可以让船避开危险,少走弯路,重要性不言而喻。

金尔福伯爵的地位可不是继承来的,而是自己挣来的。金尔福今年46岁,看起来还不算老,他只有一个妻子,没有子女,虽然贵族想要生育随时可以纳妾,但他一直没有这样做。年轻的时候,金尔福只是一个落魄的船长,他的妻子在那时候就跟着他了。金尔福是个很有商业头脑的人,他一直帮暴风城海军做事,在库尔提拉斯也有人脉。在暴风城沦陷的那段时间里,他一直组织自己的船队为人族军队运送物资,并为暴风城的重建出资出力。为了表彰金尔福的功绩,瓦里安·乌瑞恩国王亲自册封他为伯爵。

金尔福出手大方、重情重义,在“船老大”的圈子里口碑很好,所以他的海图信息来源很广,记载非常详细。

“琴莱这个小子有野心,他如果不是想靠海图打开商路,就是想要重建暴风城海军,不过我给他也不会是全部。以后要小心提防这个人。”

“谢谢,伯爵大人,可我只是你府上一个普通的卫兵,到这里还不到1年,你...为什么要和我解释这么多?”南山小竹将身体向前倾了倾,很认真地问道。

“因为我喜欢你。你就像年轻时候的我,很自信,容易冲动,也很善良。你愿意冒生命危险去救一个农民,你知道杀掉乌大青的后果,但是愿意牺牲自己救别人。南山小竹,你刚来的时候我就对你有好感,现在我很欣赏你,也愿意信任你。”

金尔福也将身体向前倾了倾,他双手抱拳,盯着南山小竹的眼睛。

“当然,我不是慈善家,更不是傻瓜。有些事我必须告诉你,你的背景我认真调查过。南山小竹,你在松树镇出生,你的父母都是农民,你有个剑术师傅叫凯伦利斯坦,他年轻时是洛丹伦禁卫旅的精锐步兵,你不是迪菲亚兄弟会的,也不属于旧贵族那一派,所以我可以相信你。但希望你谅解,站在我的立场我必须将你调查清楚,因为我希望你接下来能真正帮助到我。”

南山小竹摊了摊手,说道:“是需要我报恩吗?”

“当然不是!我救你是应该的,这是我的本职,我是在请求你。你也可以选择拒绝,但请听我把话说完再做决定。”

“我洗耳恭听。”

“瓦里安·乌瑞恩国王失踪的事情你肯定知道。现在他的儿子,年仅9岁的安度因·乌瑞恩王子,在摄政王伯瓦尔·弗塔根的辅助下处理王政。现在的暴风城可以说是风雨飘摇,情况糟糕极了。”金尔福由抓起杯子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继续说道:

“瓦里安·乌瑞恩在夺回暴风城后,希望彻底改变这个国家,他册封了许多战场上的有功之臣为贵族,比如说我。但说实话,他的行为触犯了许多依靠世袭的旧贵族的利益。然而,瓦里安·乌瑞恩是个真正的英雄,他希望靠我们这些新贵族,帮助暴风城复兴,重新变得强大。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次危机是什么,我们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但是瓦王失踪了。”

“对的,谁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不见了,但我们始终相信瓦王还活着。现在,暴风城在伯瓦尔·弗塔根摄政王的管理下,但说实话,他很努力,但管得很糟糕。更加糟糕的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一个卡特琳娜·瑞斯特女公爵,她现在位高权重,是旧贵族一派的领袖,我们被她压得喘不过气来,所以我们急需打开局面。旧贵族希望恢复以前的制度,把低等人变成他们的财产,你应该不会喜欢。”

“伯爵,我想我愿意帮你,但不知道该怎么做?”

“哈哈哈,不要叫我伯爵了,直接叫我金尔福,或者...叫我‘大胖’”

“大胖?”

“对的,朋友。”

金尔福向南山小竹解释,在他还是个穷船长的时候就长的有这么胖了,真正的朋友都喜欢称呼他的外号——“大胖”,现在也一样。

“好的,金尔福伯......哦不,大胖。您说吧,我该怎么做?”

“目前我们面临的最棘手的问题,是迪菲亚兄弟会。虽然我们这些新贵族很同情他们的遭遇,但他们似乎不这样认为。因为接连几个月,有好几位新贵族一派的重要人士,被迪菲亚兄弟会的人暗杀了。暴风城卫军的人要么不想管,要么就是饭桶,根本靠不住。”金尔福摸了摸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显得有些焦躁。

“你善良正直、心性坚定,不但武艺高强,又有头脑,我得感谢琴莱这混球,让我挖到了你这块宝玉。”

“所以...”

“我们的人查到迪菲亚兄弟会的大本营很有可能在西部荒野。所以我想让你到西部荒野调查迪菲亚兄弟会,搞清楚背后到底是什么势力在作祟,必要的话,联合西部荒野人民军,想办法铲除他们。具体怎么做我也不清楚,一切都要靠你去临机应变。人民军是穷苦人组成的部队,我们新贵族一直在暗中支持他们,这次,我们会让他们暗中支持你。”

听了“大胖”的话,南山小竹不自觉地摸了摸下巴,被暴风城卫军关押审理了一个星期,他的胡子已经长出了老长一截。不过很快,南山小竹就做出了决定。

“我愿意相信你一次。但我希望你能在这期间保护好我的父母,你肯定知道他们在哪里。”

“这一点不用你说,我也会做到的,放心吧!”金尔福说着站起来,用力地与南山小竹握手,“谢谢你!你给了我新的希望。”

***

东谷伐木场位于暴风城的东边,从这里再往东边走上十几里,就会进入赤脊山。这里水源丰沛,森林茂密,暴风城在重建期间,在这里建造了这座伐木场,重建所用的木材大多来自这里,现在的东谷伐木场也依然是暴风城主要的木材供应地。大量伐木工聚集在这里劳作,在这里生活,伐木场逐渐演变成了一个规模不小的城镇。

在东谷伐木场边缘一间的二层小木屋内,南山小竹正在陪父母吃晚饭。在答应金尔福伯爵之后,南山小竹就借了马赶回东谷伐木场,一是和父母说明情况,二是告别。

父母没有多问什么,他们知道儿子做的事情总是正确的。南山小竹将10个金币和大量的银币、铜币装在袋子里交给父母,这些是他在暴风城工作的所有存款。至于他在西部荒野的开销,“大胖”给他初步准备了100个金币。

晚上,南山小竹睡不着,他静静地看着窗外,既兴奋又紧张。他从来没想过会卷入这样的大事件,在今天以前,迪菲亚兄弟会对他来说还很遥远,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如今他却要去解开他们背后的秘密。

“笃笃笃~笃笃笃~”,一阵敲门声突然响起。

“这么晚了,会是什么人?”南山小竹一边想着,一边麻利地翻身下床。他提起床边的铁剑,告诉父母自己去开门,然后下了楼。

“是谁?”南山小竹隔着门问道。

“是你的一个朋友。请放心,你之前见过我,我绝对没有恶意。”

这个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南山小竹能感觉到,对方并没有坏心思。他打开门,只见门口站着一个金色头发、金色胡须的矮人。

“是你?”南山小竹想笑,门口的人正是之前跟踪了他一个多星期的矮人。

“对,是我。真是好久不见了,会长!”矮人也冲着南山小竹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会长?”南山小竹还在思考对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见对方拿出了一枚紫色珠子,在自己面前一下捏碎。

不好!南山小竹觉得自己还是大意了。他感到头晕,隐约间听到了一个女子在耳边吟唱:“绿竹不倒,风雨无惧,林海连绵,生生不息!”突然,南山小竹觉得自己头脑深处,似乎有个什么地方松动了,就像水堤终于决口,一些东西像洪水一样涌了出来。他愣住了4、5秒钟,等回过神来,依然站在父母小木屋的门口,那个矮人还在笑着望着他。

这时,南山小竹也笑了,可泪水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他看着眼前的矮人,也说了句:“真是好久不见了,兰兹·格里菲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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