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毕业三年的时候,正逢春节置办年货的日子。
有一天,她一肚子怨气和赌气地给我发消息,说她真不明白为什么她妈非逼着自己给家里换电视,何况电视在家里就是个摆设。
平日里,父亲照看宾馆,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宾馆度过,偶尔整点下班的妈妈做了饭,能回来吃还好,时常是吃送过去的盒饭。据她说,她们家吃饭有点随意。她口中的自己做饭,就是把超市买的海带丝放开水泡泡就成了海带汤,再搞点现成的香肠和泡菜,就着吃饭挺好的。她的解释是,他们家就这样,一方面是三口人时间不统一,一方面是做一顿饭相对来说显得麻烦。
她觉得她妈本来就知道她的工作收入,准确来说就是没有存款,可还要用逼问和强求的语气要她买电视。
和我说这些时,她有点爆粗,还说想把碗给摔了,他爸替她说话还被她妈教训。我对憋着气躺在床上和我视频说这些的样子,还有那句“我真想离开这个家”的情形依然印象深刻。事实是她家就她一个女儿。这影响了很多她的决定,比如终究是没有被我忽悠出来在同一座城市做一个打工人。
在25岁的年纪,也许有人已经小有门道,也有30多岁一地鸡毛的,每个人的境遇总归有各种各样不能言说的因由。我时常觉得不能否定自己的选择,就像你没法一票否决来时的路。无常的手牌,结局的好坏并非完全由你,怎么出牌是掌握在自己手里,可出牌的前提是别人出什么、自己有什么和你是否清楚别人有什么、怎么出。
在我们读书的时候,我认为她被父母当做是掌上明珠。作为一个女孩子,她几乎没有自己买过衣服,好像衣服都是她妈帮她买的;把自己不用且不太喜欢的包让摆摊的室友卖掉,开心地告诉我卖了40元;傻傻地和我苟且在校园,以至于她妈周五下班就跨城市跑到学校照看和监管她,时常让我心虚不已。
毕业3年后,为什么做母亲的是这般强横呢?我们相互吐槽,无非是更年期妇女太可怕,家庭中当妈的都是这样不可理喻。我想,所有的关系总是需要偿还的。读书时她妈时常跑来学校照看她,带她去美容按摩(那会惊掉我下巴,排斥她这样做)等等事件会在争吵中被她妈引用,作为一个无懈可击的暴击让她无处可逃,成为一个父母强而有力的刀戟,杀得她片甲不留。求回报,是所有关系里不可逃避的话题。但是在亲情关系里,求回报是父母给孩子的当头一棒。“三从四德”、“家不是讲道理的地方”等文化的枷锁,容易把我们规避在一种相处方式里,有说不尽的道理,有好像没有道理。
父母也可能是想让我们承担起家庭的事务,不然,我们还是像以前那样单纯而肆意。
从我们的角度来说,我们确实就应该被父母训斥。不会被训斥,不会明确意识到自己的义务和责任是什么。在没有托底的环境里,我们能否承担我们所作所为的不利后果?这是我们容易忽略的,我们更多想到的是功成名就、荣耀一生,可事实是那种幻灭的成功终归是单一的。有多少人就是在这种梦幻中蹉跎了时光、荒老了岁月。
就像我们,25岁的年纪还不能自立,对家庭来说,百无一用,想问题依旧简单理想化、不够深刻和长远,甚至不通人情世故。
现在看来,她不知道在节日中对父母聊表心意,而这种心意的表达无须太过贵重的东西,可以是廉价的手环、给父亲的打火机。同样,我也是没心没肺地和她一通道理和安慰,却没有任何建树的行动。那时候,我就没想到:我可以给她一些钱,不是很小气的那种,我咬咬牙2000-5000元的电视还是买得起的。这是多么好的一个机会,她家里人需要,她主动诉说想嫁人离开家,作为男朋友解决这个问题是再正常不过了的,可是,我没有这个见识和魄力。我也知道,我说了给她发一些红包(不会太大),她是拒绝的,应该是真的拒绝吧,我只是基于我们相处的常态来说。不过,我现在就不会这样傻傻地觉得。
到此,还有太多事件的浮现,我终于明白:那时候的我们太过简单,像是傻傻地过家家好几年,是不可能有结果的,这些事件就是最好的说明。
我一度以为我谈了个假恋爱,有太多刺痛的怀念,纯粹到让现在的我觉得幼稚和不安,没心没肺到让现在的我觉得美好和沉痛并存。这一段关系,没有让我们一起成长起来,即便美好,可是看到他人在恋爱中的情感互动、情商的攻与守和关系维护,我便心生感慨。我谈了个神仙恋爱啊,我们经常在一起,她不粘人,我不成熟,在编制的梦里一呆就是好些年。
当然,这样的神仙关系和两个人,都有家庭环境的影子在背地里运作着,那时无法察觉,现在清晰可见。我们的成长环境理应被时刻剖析。
我想,我再也不愿意做那样的自己。那天晚上,她告诉我她买了一个元宝,近一百块呢。我说要看看,她乐意地视频给我看,那是一个金灿灿的塑料仿真大元宝,安放在她家电视机上。我笑她买的元宝,她也笑,我就是猜不明白她是笑她自己还是笑我。
这便是我那磨灭不掉的梦幻岁月,或者是爱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