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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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雅兰在商场的彩妆区呆了良久。那么多品牌,那么多色彩,她不知该如何选择。
专柜小姐见她站在那里发呆。素着一张脸,五官是好看的,但是没一点修饰。手腕上的黄灿灿的金镯子款式虽旧倒不似假的,少说也要两三万吧。舍得买金子,却舍不得好好保养自己的脸,一看就是土包子。
专柜小姐笑盈盈地走过来:“女士,需要帮助吗?”
“我想找图片上这种口红,你帮我看看。还有这款香水。”张雅兰从包里掏出手机,给专柜小姐看图片。
“口红是我们家的,斩男色,今年的爆款。”专柜小姐给她拿来口红,请她坐下,将粉底、腮红、睫毛膏、口红一样样涂在她脸上,镜子里的自己慢慢焕发出神采。
在专柜小姐的推荐下,她买了全套护肤品和化妆品,又去买了那款梦露说在床上什么也不穿,只滴几滴入睡的那款香水。
她顶着专柜小姐画好的彩妆,去三楼女装部选了几款连身裙。好多年没怎么穿过裙子了。
她拍了照片发给在美国游学的儿子,儿子说:“妈,你就该这么打扮,你这个年纪在国外正是最有魅力的时候。”
张雅兰想,自己最有魅力的时候,是卢亚东追求自己的时候吧。那时候还在县里上高中,她也曾是长发飘飘,裙袂飞扬。
高考失利,她跟着卢卫东南下打工,承包过仓库,跑过运输,创过业,也破过产。
他们的小公司刚有一点起色。卢卫东的父亲却出了车祸,婆婆伤心之余,身体也大不如前,这些年一直跟他们住在一起。
张雅兰不再参与公司事务,安心在家陪伴孩子,照顾婆婆。十几年如一日,忙碌在厨房、客厅,让这个家温馨舒适,她的天地就这样一点大,只装着一个小小的家,装着丈夫和儿子。
赶上电商行业的风头,站在风口上,卢卫东也飞了起来。他们从一室的旧房子搬到了平层别墅,他的座驾从桑塔纳换成奔驰,他身边的女秘书也换了一个又一个。
口红和香水都是在卢卫东出差回来的行李里看到的,她初时以为是送给自己的,等了两日也未见卫东拿给自己,但家里却已经找不到这两样了。卢卫东拿去送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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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张雅兰挠破头皮多想,答案自己跳出来了。
一天晚上,卢卫东回到家已喝醉,是司机送回来的。她帮卢卫东擦洗后,给他盖好被子,正要出去,放在床头的手机闪烁了下,提示有新消息。她瞅了一眼,微信提示有个微信名为西西的人发了一条信息:我只穿了N°5。
手机锁着屏,张雅兰看不到微信头像。她盯着手机,像盯着一个魔法盒子,那里面藏着太多她怕知道的秘密。
她颤抖着手,抓住卢卫东的食指解了锁。西西的头像是一个红唇,鲜艳欲滴,充斥着欲望和挑逗。
张雅兰手心沁着汗,嘴唇惨白。西西的朋友圈里有很多自己的自拍照,嘟着嘴的,侧身趴着的,满脸的胶原蛋白,满脸的诱惑。她在朋友圈里说最爱的东东送的最爱的口红和香水,图片是张雅兰之前在卢卫东包里看到的那套。
还有一张是西西抱着LV的包,配的文字是“东东最懂我的心。”
张雅兰一张张翻过去,女孩炫耀着各种礼物,也炫耀着东东对她的爱。
“东东”这称呼多肉麻。张雅兰一直称卢卫东为“卫东”,谈恋爱的时候就如此叫他,卢卫东叫她“雅兰”。
那时他俩读高中。老师一再说专心学习别早恋,张雅兰还是在沉陷在卢亚东的甜蜜攻势中。别人复习的时间,他俩跑到学校外面的小树林谈恋爱;别人金榜题名时,他俩携手去南方打工讨生活。
从制鞋厂的流水工人做起,那时候兜比脸干净,经常是去超市转一圈,什么也买不起,只是为了蹭冷气。
两个人挤在一米的小木床上,只能彼此紧搂着,稍一翻身,可能就滚到床底下了。现在家里二米三的大床,却常常只有张雅兰一人。
这个家对发达之后的卢卫东更像个旅馆,匆匆回来睡一觉就走了。他的世界在外边,忙着赚赚不完的钱,逛逛不完的欢场。
就如同所有的老夫老妻一般,他们在婚姻里早已如同左手握右手,没了激情。
张雅兰坐在卧室的沙发上,发了一晚的呆。这不是卢卫东第一次出轨了。她也早已经没有第一次得知卢卫东出轨时感觉天要塌下来的恐慌,但内心依然如被冰锥刺痛般又疼又冷。
她用手机把卢卫东和西西的聊天记录拍了下来,也把西西的朋友圈拍了下来。
张雅兰一夜未眠,第二日天一亮又照常做好早饭,张罗一家人吃饭。她在门厅,目送卢卫东去公司,卢卫东走得依然匆匆,跟她说再见的时候连头都未曾扭过来。他没看到她眼里的泪,在他眼里,这张看了18年的脸早已经看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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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雅兰请了钟点工来照看婆婆,她跟婆婆说自己这几日有事。
她在卢卫东公司楼旁的咖啡店坐着,静静地等待。
王宝钏在寒窑苦等18年,等到的却是早已负心当了驸马的薛平贵,他先负了王宝钏,却还试探王宝钏的贞洁。18天后,王宝钏去世。戏文上说王宝钏过了18天的幸福生活。幸福?!王宝钏该是含恨而死吧,恨自己的痴,恨自己的傻,恨薛平贵的负心。
张雅兰再等什么?她想等个真相,一个让自己死心的真相。相恋3年,结婚15年。这18年付出,她需要一个收回来的理由。
咖啡店里几个女孩在看一个视频,叽叽喳喳说着:
“这原配也太泼了,拿手机砸车窗,傻不傻。”
“老公出轨都不知道,财产都被转移了都不知道,真是笨。”
一旁的张雅兰流着眼泪,这个视频她刚才也看了,对于别人来说5分钟的热闹,对她是锥心之痛。一个女人被气到何种地步,才会拉下脸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自己的伤口示人。
她看着那女孩上了卢卫东的车,看着他们离开。已经不想花费精力去撕。
8年前,儿子刚上小学,卢卫东就出过轨。张雅兰当时收拾衣物已经打算搬出去了。是婆婆求着她留下,婆婆威胁刘卫东,若硬要把这个家拆散,就先埋了她,她眼不见心为净。只要她活着一天,就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卢卫东做对不起张雅兰,对不起这个家的事情。
卢卫东当着婆婆的面发誓,跟外面的女人断个干净,以后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婆婆还专门让卢卫东给张雅兰买了个金手镯赔礼道歉。希望张雅兰不再追究过去的事,原谅卢卫东。
婆婆跟她说:“卫东是一时糊涂,没受得住别的女人诱惑,为了明明,为了我,为了咱这个家,你原谅他这次。再有下次,我先不饶他。”
以前她想着,生意场上难免逢场作戏。卢卫东现在有钱了,被别的女人惦记也难免,只要他自己不乱动心思,她是能忍的。这个家是两个人燕子衔泥般一点点搭建起来的,她比任何人都希望这个家能固若金汤。
时隔8年,卢卫东又出轨了。不管婆婆会不会饶过他,张雅兰已经厌倦了,厌倦了这种貌合神离,厌倦了这种如履薄冰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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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雅兰让卢卫东今天推了应酬,晚上早点回家。又打电话约了西西,将家里的地址微信共享给她。
张雅兰是当了多年主妇,但她不是没社会经验的小白,手机随便一搜,就能找到提供搜寻电话号码的服务。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打理。这是她当年跟卢卫东白手起家经过几次沉浮悟出的人生道理。
卢卫东现在是公司的总经理,但真正抓业务的人是公司的副经理,他们聘请的职业经理人。有了职业经理人的帮衬,卢卫东才乐得如此潇洒自在吧。
卢卫东看到穿着盛装的西西时,一脸错愕。他扭头看张雅兰,张雅兰一脸淡定,“稍等一会儿,还有一位朋友。”
西西接到张雅兰的电话,知道这是跟原配的一场硬仗,化了半小时的妆,着了盛装,踩了8公分的高跟鞋,要在气势上让那黄脸婆自惭形秽。
可是一进门,看到卢卫东和张雅兰都穿着普通服饰,倒显得自己太过隆重,突兀地戳在哪里。
张雅兰请西西入座,她看着眼前这个20岁出头的小姑娘,脸上是要跟自己一决输赢的神气。自己像她这个年纪时,多傻啊,刚刚嫁给卢卫东,两个人白天在工厂的流水线上打工,晚上窝在9平米的宿舍里做爱,没想过卢卫东以外的世界是什么样。
其实几天前,她也一样没想过自己的世界没有卢卫东会怎样。卢卫东是她的初恋,她的爱情、婚姻、孩子、人生都跟眼前这个男人有关。
但卢卫东的世界里,她是什么?一个用久了抹布?
这些年,他身边的女人绝不止自己发现的这两个。以后还会有更多吗?或许吧,但张雅兰再也不想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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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雅兰说的朋友很快到了。张雅兰给卢卫东介绍:“这是刘律师。”
“幸会。”卢卫东跟刘律师握手,忍不住扭头看向张雅兰,她什么时候还有了当律师的朋友。
张雅兰从卧室里拿出医药箱,摆在茶几上。对西西说,这里都是卫东日常需要吃的药。他高血压,药不能停的。还有脂肪肝,也需要吃药调理。他应酬多,时常喝酒,伤肝,他自己总不在意,你多提醒些。
西西以为,她今天过来,必然会挨一顿臭骂,或者还会被撕打。她早就让表哥带了人在房子外等候,这边一有声响,他们就冲过来帮她。
知道可能要被撕还过来,不是自己傻,而是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跟着卢卫东快2年了,卢卫东把她当金丝雀养着,给她钱,给她物,也给她甜言蜜语。钱和物都是好东西,但更好的当然是能长长久久拥有这些东西。
跟卢卫东在一起的时候她就知道卢卫东有家室。自己年轻,在他身边赚个几年钱再走也不是不可行,但是如果有转正的机会,哪个傻子会放过啊。拼着挨一顿打也值得。
没想到卢卫东他老婆是面瓜样的人物,没骂,没撕,居然跟她客客气气要交接工作。
西西看向卢卫东,斜斜地抛了一个媚眼。这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卢卫东听着张雅兰这样对西西说,心下开始敲鼓。张雅兰怕是吃错药了吧。
他还记得8年前他跟公司一个女业务好上,那女人想鸠占鹊巢,跑来找张雅兰,张雅兰大哭了好几天,骂卢卫东没良心,要离家出走。这一次,张雅兰表现得也太平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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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雅兰去婆婆房间,将婆婆请到客厅。
卢卫东看到坐在轮椅上的母亲红着眼眶,走过去问:“妈,你这是怎么了?”
“你还有脸问,你这个混账东西。你当年是怎么答应妈的,是怎么给你媳妇说的。我们这个家生生毁在你手里。”卢卫东的母亲说着又流下泪。
昨晚张雅兰就跟她说了,自己打算离开。
上一次卢卫东出轨,是她苦苦哀求张雅兰留下的。14年前老伴儿出车祸离世,她伤心欲绝,身体垮了,全靠儿媳妇张雅兰照顾,那时候张雅兰才刚生产完不到百天,她没帮上儿媳的忙,却成了儿媳的拖累。张雅兰那时候把明明背在身后,忙前忙后地伺候她,比她自己的亲儿子强太多了。
家里条件好不容易好了,她又突发脑溢血,偏偏卢卫东又去出差。张雅兰连夜叫120,送她去医院,人抢救回来了,身子却偏瘫了。
她不习惯外人照顾,洗澡,上卫生间,都是张雅兰帮她,这么好的儿媳妇,儿子怎么不知道珍惜呢。
“我想着还是要跟你交待下,毕竟妈这边少不了人照顾。妈不喜欢外人,钟点工只是负责打扫卫生,她洗澡、上卫生间以后就需要你帮着。”张雅兰缓缓地跟西西说。“妈肠胃不好,做菜素淡些,每天早晨泡杯荷叶茶,……”
“开什么玩笑啊。要伺候瘫痪的婆婆。”西西听到张雅兰说这些,心里暗想。她嫁过来是要享福的,是等着保姆伺候自己的。这活她可干不了。
“现在养老院条件很好,照顾老人比我们专业。”西西看向卢卫东。
不等卢卫东答话,卢卫东的妈妈开了口:“我知道,我这不中用的老东西讨人嫌。我是该去养老院,最好早点死在养老院。”
“妈。你说什么呢。我们决不会把你送养老院的,我也不会跟雅兰离婚。”
西西看向卢卫东,跳了起来:“卢卫东,你什么意思啊,你老婆都要离开了,你说你不离婚。你玩我呢。”
卢卫东推开扑上来的西西,“瞎闹什么,你要的钱少你一分了吗?再闹,一个子也别想从我这拿走。”
22岁的小姑娘,觊觎的是花不完的钱。既然不能转正,不能长久拥有了,何必耽误自己时间。更何况,她当初只想着要奢侈生活,一个瘫痪的婆婆,一个正值青春期的继子,可不是自己想要的。做情妇这两年,她已经捞了不少,再要一百万的青春赔偿费就华丽转身投奔别人怀抱,何必去当伺候人的黄脸婆。
西西立刻闭了嘴。拿了钱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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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雅兰将刘律师起草的离婚协议书递给卢卫东。卢卫东看都没看就撕了。
“人都走了还离什么婚。”
当初,事业春风得意的卢卫东在西西那找到了久违的青春。人失去什么,就拼命想抓紧什么。卢卫东的啤酒肚已经隆起,鬓角也添了白发,他看着自己的青春慢慢流走,只能从小姑娘那里偷。
但仅限于偷。他并不想永久占有这青春。何况,西西的青春再过个二十年也会慢慢溜走。
他从西西那里得到了新鲜刺激,西西从他这里得到想要的物质,这种交易在他看来很公平。
玩归玩,卢卫东并没想把这个家拆散。毕竟,张雅兰从18岁就跟着他,两个人走过一路风雨才有了今天。
这些年老妈偏瘫在床,也都是张雅兰伺候着,老妈因长期不活动,严重便秘,严重的时候,张雅兰甚至用手指帮他妈抠出来。
儿子学习不好,自己这些年又疏于照顾,儿子跟他关系一直很僵。暑假非闹着去美国游学。平时只跟张雅兰通电话。家里这摊事都是张雅兰打点,真要换个人,还不知道能搞转不。
如果旧爱不究,新欢不闹,这样的齐人之福卢亚东想一直享受下去。
他没想到,打破这局面的会是平日里安安静静不争不抢的张雅兰。她竟然把西西约到家里,还请律师起草了离婚协议。
他不能离婚,离了婚,财产要损失一半,现在银行贷款紧张,公司这边财务吃紧,这时候离婚,雪上加霜,自己这么多年辛辛苦苦创下来的基业不就倒了吗?何况,家里也确实需要张雅兰照顾。
“咱们这么多年夫妻了,儿子也都那么大了,离什么婚啊。都是我一时糊涂,没受住诱惑。”多年前的说辞,卢卫东又开始重复。
“协议我会再给你寄一份。儿子已经大了,他有自己的想法。财产分割你要觉得有问题我们可以上法院。”张雅兰并没有退让的意思。
“不行,我们不能离婚,离了婚,咱妈咋办?”
“卢卫东,这么多年我已经尽了做儿媳妇的本分,那是你亲妈,后面的,你自己来。我的东西已经搬到城北那套房子了。”
卢卫东继续纠缠,张雅兰已不想再听。她提着包和律师走了出去。外面的这个世界,她要好好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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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卫东看着张雅兰渐行渐远的背影,她走得决绝,居然连头都没回过。这女人也太狠心了,这家说不要就不要了,连儿子的抚养权都不跟他争。
卢卫东正恨恨地想,身后传来妈妈的哭泣声。
“妈,您这是怎么了?雅兰太不懂事了,非闹得家里家犬不宁。回头我去把她找回来。”
“你这个混小子,是你不懂事还是雅兰不懂事。这好好的家是被你玩散的。现在你有钱小姑娘跟着你,等你七老八十腿脚不好一身毛病,还有小姑娘愿意跟着你吗?你上次可是当着我的面发过誓的,不再出去鬼混,好好和雅兰过日子。这才几年,你又在外面找女人。我怎么生出你这种混账东西。”
卢卫东的妈妈知道,这一次张雅兰是决心已定。昨日张雅兰来她屋里,婆媳二人说了大半日的话。
张雅兰已经被卢卫东接二连三的出轨伤透了心,这孩子心情强,不想继续这样的生活。她也知道,这些年确实委屈了张雅兰,即是保姆又是看护,人一天比一天憔悴。虽然自己不舍,也不能再厚着脸皮牺牲让张雅兰一味牺牲,雅兰还年轻,不该被儿子这样耽误了。
“等明明回来了,看你怎么跟你儿子说。”说着这儿,老太太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她不想再跟儿子多说,让卢卫东给自己联系养老院。自己转着轮椅回到屋内,抱着老伴的照片垂泪。
卢卫东也回了卧室,越想越来气。生意圈里混的,有几个人没情妇,别人的老婆不都睁只眼闭只眼。自己当着张雅兰的面赶走了西西,她还不知足,还闹。
他拨通张雅兰的电话忍不住破口大骂:“张雅兰,你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当着妈的面说走就走。害老太太在那哭半天。你看看老王都搬外面住了,他老婆说过什么。老李前几年就离婚娶了年轻小姑娘。我卢卫东对你够有情有义的,我从来没想着抛下你,给你大房子住着,给你钱花着。你还要离婚……”
卢卫东还没骂过瘾,电话挂了。张雅兰居然啊挂了他电话。卢卫东气得把电话摔倒床上。这女人真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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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张雅兰就把离婚协议快递过来了,卢卫东没理。
“想要离婚,可以,一分钱也别想拿走。”既然张雅兰不仁,就别管我不义。
卢卫东让秘书去找个条件好的养老院,将自己的老母亲安顿好,专心对付张雅兰。
张雅兰若分走他一半财产,衣食无忧,说不定还有小白脸扑上来求被包养。他卢卫东的面子岂不丢光。他决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张雅兰可以找律师,他当然也可以。
从律师事务所出来,司机问卢亚东要去哪里?
家里没有人,西西又被自己赶走。去哪儿?
哪里热闹去哪里。卢卫东让司机送自己去常去的酒吧,一进去就淹没在乌泱泱的人群里。碰到不少熟人,聚一起喝酒寻乐。
晃动的人脸里,看到了西西。卢卫东冲她招手。西西走过来,说:“东哥,家里的事情摆平了吗?”
有男人走过来,搂住西西:“美美,这谁啊,别在这乱勾搭。”
卢卫东笑笑,说认错人了。
西西已经变成了美美,身边换了男人。这些女人,呵呵……。卢卫东暗自庆幸,自己不过也是寻个欢并未真的动感情。这年头,真是什么都靠不住。
有陌生姑娘凑过来,问能不能请喝杯酒。
“有人走,就有人来。我卢卫东什么时候缺过女人。”卢卫东又叫了两瓶红酒,手搂到女人肩上。
都说权利是男人的春药,卢卫东的身价起来后,欲望也一点点膨胀,他喜欢被小姑娘敬仰的感觉,男人征服世界为什么,不就为了女人嘛。何况,现在是女人主动投怀送抱。
两瓶红酒还没见底,卢卫东的胃开始灼烧,脚下发软。女人还在他眼前说着什么,都听不清了。他赶忙叫了司机,送自己去医院。
“是胃出血,需住院。
以前早上出门,张雅兰都会把解酒护肝的药放在他的包里,叮嘱半天,他觉得烦,现在躺在病床上,才发现对他的身体,张雅兰比他自己上心。
旁边床位的老兄是胃癌,切除了三分之一的胃,不能进食。妻子一直在旁拉着他的手,两个人话不多,大部分时候牵着手彼此互望。卢卫东瞅着这一幕,心下泛酸,他生病住院,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
他给张雅兰打电话说自己胃出血住院,张雅兰说“需要帮你请个护工吗?自己多注意。”
卢卫东的心凉了半截。以前自己有个头疼脑热的,张雅兰比谁都紧张,现在居然连看下自己都不肯。他突然明白母亲说的那句:“你现在年轻,由着性子玩,等你老了,身边没有个知冷知热的伴,你就知道日子多难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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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了三天吊瓶,卢卫东从医院一出来就联系律师。他要找个机会见张雅兰,他想跟张雅兰说说自己生病时的感悟。
在两个律师的陪同下,两个人坐下来商讨,两个律师的眼里把这桩离婚只看益利益争夺战,所有温情的都被撕碎。他们两个在一旁,看着自己18年的婚姻被精算成各种数据,心下都有寒意升起。
18年的婚姻,对他俩不只是这么多年来的物质积累,还有这么多年来彼此情感的投入,习惯的堆叠。离婚,仿佛要砍断彼此的一条手臂,是撕裂般的伤痛。
财产分割并没想象中容易,两个律师争了半日,两人最终并未达成协议。
“雅兰,我不想离婚。你能放弃我们这么多年辛苦经营的家吗?”律师离开后,卢亚东约张雅兰去咖啡店小坐。
“比起断臂之痛,我更怕抑郁而死。你出去花天酒地可曾想过我怎么度过漫漫长夜。我对你的失望一天天积累,到现在,我已经无法承受。”张雅兰的眼泪掉了下来。“卢卫东,这是我们两人第一次坐在咖啡店里吧,以前是没钱,有钱了你没时间。你跟别的女人去酒吧,去电影院,去旅游,可是跟我连喝一杯咖啡的时间都没。”
“我是有不对的地方,但我从没想过抛弃你,更没想过要在财产上算计你。要不我动动手脚,你一分钱都拿不到。”
“卢卫东,我是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不要以为你给我个名分我就该感恩戴德,不要以为你没因外面的女人抛弃我就是好男人。你不想离婚是为什么?不就是有一天老了玩不动了,需要一个人照顾你吗?这是你想要的生活,不是我的。即便一分钱拿不到我也不怕。我跟你最穷的时候一天就靠一个红薯度日,不也熬过来了。”
卢卫东在医院的感悟最终没能说出口。他真的是希望老了有张雅兰在身边照顾自己,可是张雅兰想要什么样的生活他并不知道,张雅兰没说过,或者张雅兰跟他说过,他并没放在心上,并没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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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管了,卢卫东却也没了玩的心思。
周末,他开车去养老院看妈妈,这是把老太太送来后他第一次过来。
陪在老太太身边的居然是张雅兰,她正把一束向日葵插在床头的花瓶里。
老太太看着金灿灿的向日葵,笑得灿烂。“真好看。以前我院子里就种了好几颗向日葵,每到夏天,开好几多,看着就舒心。”
“记得呢,你最喜欢葵花,爸最喜欢嗑瓜子。我的苗圃了有一大片向日葵,金灿灿一片花海,美极了。过两日带你去看。”张雅兰插好花,转身,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卢卫东。
“你的苗圃?”
“是,我的。家里之前的花草都是从那买的。我喜欢,就入了股。”张雅兰扭头对老太太说:“妈,我还要给别家送花,先走了。回头来看你。”
卢卫东看着张雅兰,几天功夫,她似乎晒黑了些,但是脸上一片灿烂,带着笑意,明媚如阳光。
卢卫东想起一起在南方打工时,张雅兰最喜欢去花市,一家一家地逛,舍不得买。她说看着这些花就让人心生欢喜。她说,她想有个小小的花店,做个花房姑娘。
这就是她要的生活啊,简单快乐。只是他早已忘记。
“妈,我把雅兰重新追回来咋样?”
老太太看了他半日。“你认真的。”
卢卫东点点头。
“那你还不快去,快去。”
卢卫东开着车追去,他要告诉雅兰,他记起她想要的生活的样子,他记起他们过去的点滴甜蜜,他想让她再给自己一次机会。这一次他一定会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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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 曾经的媒体人,正面管教认证讲师。写情感,写育儿也写故事。用文字记录生活,在故事里看人情冷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