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微露,她站湖边痴痴的凝望那一片苍茫茫的芦苇荡。远处几只受到惊吓的鸟雀扑棱着翅膀,划着水痕飞向远处。
眼角不知何时已是泪水婆娑,她死死的盯住水塘,仿佛要把那儿看穿,嘴里喃喃的念叨,水生,水生,单薄的身躯在寒瑟的秋风中更加显得孤单。
那一年她从河南逃荒到这里,一个姑娘家,风餐露宿,不知吃了多少的苦头,一路乞讨,期间她捡过垃圾,和野狗抢过食,因为偷别人家的土豆,被撵的滚下山坡。那会她倒是挺坦然,与其猪狗不如的活着 ,还不如死了干净。她任凭身体如同土块般滚落,依稀看到了天堂,还有双亲,妈妈拥她入怀,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她解脱了,笑着睁开了眼。
“你醒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她打了个哆嗦,心猛然纠紧。一个单薄的人影,正向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冷冷的丢下一句话,你都昏迷三天了,桌上有粥,趁热喝,别凉了。直到那个陌生的人影消失在视线的尽头,她也没有回过神来,她开始打量这个陌生的地方。
一间破屋,屋中间有一张破旧不堪的地桌子,旁边是几个粗糙的矮小的橙子,墙边一口水缸,墙上挂着捕鱼的网。低矮的房屋,潮湿的地面,仔细嗅嗅居然有一股子的霉味。
她开始警惕起来,这是哪儿,难道我没有死?真是命运弄人?她拼命的抓着头发,试图想起些什么,可是脑袋中一片空白,眼前的东西开始旋转,一阵目眩,她一头栽倒在床下。
又一次醒来,已是第二天的黄昏,夕阳的余晖,把金色洒进屋里,睁开眼,一张愠怒的脸便扑入视野,“看把你能的,要不是我路过背你回来,你早让狼给吃了,”不争气的泪水夺眶而出,她嘶哑的吼道,“谁让你救我的,我让狼吃了,要你管呀!”接着她开始剧烈的咳嗽。一块毛布递了过来,她抬起头,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黑色的皮肤,一米六的个头,或许是因为长期的风吹日晒,多了几份的沧桑,她小心的接过毛巾,擦了一把脸,别过头整好乱七八糟的头发。
咕噜噜,咕噜,咕噜噜,肚子开始叫了,饿了吧,给。一碗散发着粮食香味的米粥送到她的手里。她已经很久都没有闻到这种味道了,一路上不是吃野菜,就是吃野菜。她犹豫着。
是接还是不接,在生命和廉耻的选择中,她选择了前者,活着应该是人的天性吧。
她颤抖的接过碗,一阵稀里哗啦过后,她招起头,向灶台张望。看着她滑稽的表现,他又为她盛了一碗粥,这会她开始难为情起来,慢慢的吃着,别过头。她不知道的是那天她把唯一的粥都吃完了,他只能饿着肚子。
生活是一杯水,我们根在就不知道,他有多少度,一百度是开水,二百度也是开水。所以当你的温度和生活相适应的时候,就刚刚好。
接下来的日子,她只知道他早出晚归,她饿了就吃,困了就睡,彼此谁也不管谁,反正现在她的处境比以前要好的多,有饭吃有床睡,谁都乐意。至于他,就目前来看,她觉得他脑子有问题。把鱼给她吃,自己喝点粥就行了,喝完还挺享受的。
北风呼呼,好几天了她都喝粥,真是的,以前有鱼有肉现在只能喝粥,她有些不适应。觉得他有些厌烦她了。这么想,但她又觉得好笑,都一年多了,他连个笑脸都没有,更别说谈什么感情了,可是为什么没有鱼了,也没有肉了。
今天是大年三十,家家户户喜气洋洋,吃年夜饭,放花炮,猜拳喝酒,然而她们家,和以前一样,还是一碗粥,只颗咸菜。她望着一锅的粥,还有咸菜,泪水一个劲的打转 ,为什么老天这么不尽人意,为什么我的命这么的苦,为什么那些个好事就挨不到我呢?于是乎,她越想越觉得委屈,越想越心里难受。她冲他大吼,骂他没用,骂他为什么不给他鱼吃。他没有说话,只是在地上狠狠的跺跺脚,就拿着那多少年没用的鱼网,出了门。她没有阻止,也没有说什么,因为她觉得很好笑,腊月拿鱼网去捕鱼,真是太可笑了,她以为他只是赌气。
她爬在窗前,看那夜空中,别人家的烟火,红的像火,粉的像霞,自的像雪。时间过了又过,她没有表,但她看到烟火没有了,天空只剩下深色。她等了好久,他都没有回来,她没有多想 ,就沉沉的睡去。
清晨的微光,透入小屋,她才睁开眼。一个声音响起“有人吗,”她还以为是气丐,只是说道:“别吵了,我比你还穷”。过了好久,“你男人淹死了,就在村东的芦苇丛里”,她先是觉得被羞辱了,什么男人,什么淹死了,当她愤怒的扑向院中,才发现门外有一个门扇,门扇上躺着个人,那人早已死了。
芦苇丛还是那个芦苇丛,但她却掩面哭泣。淡淡的月光,正如那淡淡的相遇。现在她才发现没有他,她什么也做不了。
又是一年大年三十,她坐在窗前,遥想那个叫水生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