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绝处逢生》—

诗和远方乐未央！

        1990年的六月底，那年仲夏的阳光依旧耀眼、热辣得亘古如斯，然而我的心情却是愧疚灰暗得要命啊！为什么呢？因为学制总共才三年的初中被我生生给念成了五年，其中初一留级一次，觍着脸跟我爸美其名曰“再打打数学基础”。继而又在初三第一次参加中考完毕之后，成绩出来了一看就“彻底完了”，甭说当年的中专、中师和普通高中，啥学校也不会收留我的，因为我的中考总成绩连300分儿都没考满。后来在当年的暑假里我干了近40天的建筑工地小工，终以又黑又瘦地掉了10多斤肉并挣回家400块大洋为代价，换得了老爹老妈的信任和怜悯之心，他们肯点头开恩又准许我在初三复读了一年。结果1990年的夏季中考成绩出来后，我的成绩是434分，成绩比上一年的自己虽说是提高了150分，但终因数理化三科成绩丢分儿太多，离普通高中的录取分数线还差50分儿呢，所以我再次惨遭落榜！“废物！饭桶！你纯粹是个妥妥儿的吃货啊！”我爸爸气急败坏地把俺给骂了个狗血喷头哇！我心里头再窝火儿也无可奈何呀，谁让自己连考两次都落榜哩？无怪乎老爹发怒呀！于是只好忍着。

        因为我中考的再次失败，让一向好强的爹妈也觉得在煤矿家属区里人前人后的丢了面子，以至于好像儿子中考再次失利却仿佛是爹妈又没考上高中似的，令他们两口子垂头丧气颜面扫地。“又哪儿的学校都没考上，你还有脸在家里待着吗？”暑假里某一天爸爸仍怒气冲冲地朝我嚷到。其实我又何尝不想找点儿事儿做，尽量地少在家里闷着，到外面去透透风儿、散散心呀！要不，要不我也弄只泡沫儿保温箱子先去外面卖卖冰棍儿吧。“干啥都行，总之你就应该找个事儿做了，反正以后你也没学可上啦。”我爸瞪着眼说。

        于是第二天我就骑上自行车挂了个泡沫箱子，到煤矿家属区附近的冷饮厂里上货取了200根儿各式各样的冰棍儿，戴了个草帽儿低头儿玩儿了命地蹬自行车，一路往西奔着北京方向就冲下去了。因为那是我平生以来头一回出来卖冰棍儿啊！特别地害怕遇到熟人儿呀！这绝不是自己太小气怕熟人白吃冰棍儿啊，关键是自己“冰棍儿”实在是喊不出口呀！总觉得害羞不好意思哩！所以我就只好拼命地骑车奔远处儿跑，尽量往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去，这样也好尽可能地避免碰见熟人的尴尬嘛！

        我沿着102国道闷头儿一路往西骑出了40多华里，一口气就骑到了北京市通州区的地界上了。当然不能去城里卖冰棍儿呀，只好去京郊的村子里走街串巷碰运气。在通州区宋庄村儿里的一条街上我下了自行车，跟个电影儿里边儿还乡团的逃兵似的，伸头探脑地挑四下里没啥人的时候，我双手紧握车把运足了力气冷不丁地喊了一嗓子:“啊冰——棍儿！”噢哟喂！天呐！这一声“冰棍儿”呀，被我给喊得是虎头蛇尾哟！“啊冰”声音还是挺大的，可是那“棍儿”的尾音喊得却差不多只有我自己能听到哩！嗨呀！真特么的难为情啊！人生在世混个生活，原来竟是如此这般地不容易哟！

        但是，人生无论多难的事情，只要你能豁得出去，勇敢而一往无前孤注一掷地迈出去第一步的话，往后接下来的事情反倒是常常可以顺理成章一气呵成啦！比如我那天第二声和第三声“买冰棍儿嘞”就喊得一声比一声字正腔圆哩！第一天那200根儿冰棍儿基本上都被我卖光了，当然我也要剩下几根儿冰棍儿来款待自己呀！天儿太热，心里又紧张所以口干舌燥得很上火嘛！但是能赚到钱的美妙滋味儿和成就感，很快就使得自己原本那份儿害羞和懦弱一扫而光！第一天卖冰棍儿我就赚了20多块钱，而1990年代的那20块钱，购买力能比如今的200大洋只多不少啊！

        卖冰棍儿赚到了钱，逐渐让我找回了自己那点儿可怜的存在感。然而很快更有一件特别让我“欣慰”的消息传来了——在不同学校和我一样初三复读并且保持着“两地书”的老同学，著名的“兰姑娘”也遗憾地名落孙山啦！“唉！再等到九月初开学，咱俩哪儿的学校都没考上，这回怕是该真没得书念哩！”七月底的某天晚上我和兰在煤矿家属院外的公路上偶遇了，长发圆脸个儿不高的兰姑娘身着一袭粉色连衣裙，吃着我递给她的一支“蓝精灵”牌儿奶油雪糕，神色黯然地说。你先别急，“让子弹先飞一会儿瞧瞧再说呗！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嘛！”我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来安慰兰姑娘。

        在北京市通州区宋庄村里有一户三层小楼儿的院落，那户儿一看便是个有钱人家啊！那家里常有个漂亮姑娘出来买我的冰棍儿，她可是我的老主顾啦！在那个遥远年代的暑假里，我经常不辞劳苦地长途跋涉骑着自行车到北京市通州区卖冰棍儿，其实主要就是奔着那姑娘家去的呀！原来她们家里头经营着一个村办幼儿园，因为我会经常慷慨地大幅度给那姑娘让利，本来嘛，人家一买就百八十根儿的冰棍儿呀，我凭什么不按“大客户儿”待遇礼敬人家呢？再说了关键是我可能与生俱来就有搭讪漂亮姑娘的天赋吧。一来二去地就跟那姑娘混熟了。忽然有一天中午，那姑娘吃着冰棍儿问我还上学没？一个大小伙子就这么卖冰棍儿，长久下去哪儿像个事儿！唉！我叹了口气，就把自己接连两次中考落榜的糟心事儿跟那姑娘实话实说了，并且绝望而悲观地表示自己恐怕已经走投无路，没学可上啦！

        那姑娘眨巴着巨峰葡萄一般好看的俩大黑眼睛 ，揪着她的长头发愣了一会，随后忽然想起来似的提醒我说:“你们河北三河县里好像有个农业中专，学校里有不少专业呢，高中没考上的，像你这中考成绩400多分的应该是可以收的。”我听了那姑娘的话简直如同被醍醐灌顶了一般！啊呀！这信息也忒不对称啦！三河县开办的农业中专我本县学生不知道，而反没人家北京市通州区的人门清哩！于是我赶紧又赠送了那姑娘一些冰棍儿表示感谢之后，骑着自行车风风火火地回到家。

        信封、信纸和邮票我家里可都是现成的！我摩拳擦掌地在卧室写字台前徘徊了好一阵子呀！干嘛？我在全神贯注地打着腹稿儿啊！我要亲笔给那所农业中专的正校长，“一把手儿”手书专信一封嘞！我端坐在写字台前，钢笔里吸足了墨水儿，铺展开400方格儿每张的稿纸，郑重其事地开写了:“尊敬的刘校长:您好哇！我是三河煤矿职工子弟中学初中毕业的学生牛牛牛。今年中考成绩不好，未被我县普通高中录取。我本人从小喜欢文学，今欣悉贵校里开设有文秘专业，甚是欢喜，不知尊敬的刘校长可能收纳否……。”噢哟！总之我是抡圆了笔杆子，给那位农专的刘校长热火朝天地写了稿纸好几篇！

        嘿哟！这人呀！如果运气要是来了，那可是挡都挡不住哇！佳音没过几天就来啦！据说人家农专校长的行政级别可是正儿八经的县处级呢！一把手儿刘校长注定是不会给我亲笔回信的，但他却专门儿委托了该校的教导处副主任赵老师给我回信了！赵主任在回信里热情洋溢地代表全校师生们欢迎我前去学校报到就读！

        我爸妈很快也看到了这封来自县农业专学校盖着鲜红公章的回信。“哦，既然是这样嘛，那你暑假开学就去那学校报到好喽。”我爸妈也只好顺水推舟地同意我再去继续读书啦！九月初，秋高气爽时节，我收拾好了一切东西，推着自行车往家属楼外走。“嗨！我在这儿等你呢！一起走呗！”有个同路同校的老同学已经在朝着我招手儿哩！啊呀！原来是兰姑娘哟！嘿！她今天可是打扮得蛮漂亮呀！[捂脸][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