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漫步记

    清冷的夜晚,一切按部就班,我裹紧自己,往镇子的路上散步。

    小镇的生计会在黑夜腾起的某刻打住,而生活从米缸里钻出来,围在懒懒的炉火边,窃窃地谈着话。镇子实在是太小了,两三条马路穿过学校,小超市,邮局,派出所,尽头就是无边无际的隐藏在黑夜里的田野和河流。

      这是一棵安静,缓慢生长的树。十多年来,我似乎肉眼见不得它长了几分,树枝树叶,寸土之荫,丝毫不差。然而我每次离家归来,总会有一种莫名的无根的感觉。直到一串小孩子从我眼前飘过,嬉闹声蹿进巷子,我才知觉:小镇这棵树,长的虽然缓慢,但确是要换叶子的,四季更迭,旧叶子去了,新叶子萌芽,长成新的一季树荫。

      我已经飘零出去很久了。

      但是小镇的温情就在于,它的树干实在是太顽固了,几乎不肯改变一点儿。横竖弯勾,一个地方就是一处记忆的故宫。我回来了,轻车熟路。在某个修车铺我曾经蹲守一下午,只为了多捡几块废铁,然后送往废品站,换来一个糖或者三个游戏币。卖水果的还是那几个人,杂货店主依然端坐在门口管着她的小店,学校改了好看的校门,但围墙还是旧的那个,连油漆的大字都还在。我白天从街上路过,总会有人喊出我的名字,然后一回头,一张笑脸对着你,支吾答一声,然而我着实不太认得这些叔叔阿姨。实在是不太好意思。我路过一个小烧烤摊,想坐下来吃点东西,但是突然发现这个老板居然是小时候曾经向我妈告状我进游戏厅打游戏的那个,遂决定不吃了,以此来报复那天下午我挨的那顿胖揍。

      我沿着这路走,一路痴痴地笑,也不怕人看见,因为这路上行人寥寥,无需怕人指认我是个傻傻的疯子。我感到有些开心,又有些荒唐。我分不清是开心这些荒唐,还是曾经的荒唐让我开心。 走到一处宽阔的地界,我的目光越过黑漆漆的田野,看见远处比邻的村庄,在许多小小的灯火里印出一个模糊的轮廓。那些方格子里的小小灯火,是俗世的写照,也许艰辛,却也美好。

      我突然决定去隔壁村子的外婆家,约一顿明天中午的饺子,馋虫闹肚。我不想打电话,于是转身徒步而行,推开门的时候,许是个不大不小的惊喜。

(这是一篇自己写的旧文,一直放在便签里,今天突然看到,放上来就当跟有共鸣的人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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