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山海关外炮声急
一队日本关东军离开原驻地虎石台兵营，沿南满铁路向南行进。
天尚未全黑，却布满了阴霾，似乎在预兆什么大事？虎石台村的两个年轻人，正好沿着铁路朝北走，迎头看见前面开来一支军队，连忙躲到旁边的地沟里。
这两个小伙子一个叫齐满屯，一个叫秦崇剑，都是在开原城读书的学生，家就住在虎石台。平日经常看见日本关东军在华夏土地上耀武扬威，心中一直愤愤不平，突然看见这一小队关东军沿着铁路鬼鬼祟祟的行走，心里就觉得不对头。
秦崇剑压低声音说：“满囤，我看这几个小鬼子偷偷摸摸的，准没有憋什么好屁。你赶紧去北大营给东北军报个信，我跟在他们后面。”
齐满屯也低声说：“算啦，崇剑，这些事儿和咱们没啥关系。咱们只管读好书才对。你爸爸不是叫你好好读书，莫管国事？你别去多事。再说，小鬼子凶得很，被他们发现会用枪打你。”
秦崇剑不满意地斥责他。“你的书白读了，知道不知道什么叫‘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爹是老糊涂了，这些小鬼子蹲在咱们东北无恶不作，咱们就怎么眼睁睁看着？看他们的样子就是去干坏事，一定要设法阻止。你快去啊。”
齐满屯低下头不声不响地沿着地沟朝北大营跑去。
秦崇剑在这队鬼子兵身后偷偷缀着缀出了很远，发现他们去的方向居然是靠近柳条子湖。秦崇剑知道东北军的北大营，离开柳条湖不到二里地，看起来就是奔着北大营去的。秦崇剑心里奇怪，就这么十几个鬼子难道敢去偷袭北大营？他们也太不把东北军当事儿了吧？秦崇剑觉得这里面准有鬼便偷偷靠过去，借着月亮光发现几个小鬼子正在铁路上埋炸药。秦崇剑吓了一跳，原来这帮鬼子，是来东北军大本营门口炸铁路。秦崇剑觉得不会是炸一段铁路这么简单，一定还有更大阴谋。秦崇剑转身在地下打了几个滚，然后站起身朝北大营飞奔而去。他跑到兵营大门口，就看见了齐满屯被哨兵拦在那里。
齐满屯看见他迎过来说：“我说别管吧.他们根本不想理我，既不让我进去，也不听我说。”
秦崇剑不顾一切推开他，跑近哨兵大声说：“快，小鬼子在柳条湖铁路上埋炸药！”
秦崇剑用手指着跑来的方向。
哨兵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转身对另一个哨兵说：“快，进去报告一下。”
片刻出来一个军官对秦崇剑说：“谢谢你小兄弟，快离开这里吧。太危险了。”
秦崇剑却说：“他们只有十几个，你们为什么不打？”
军官摸着他的头苦笑着说：“孩子，你不懂。快走吧，我们很快就会放弃北大营，少帅下了不得抵抗的命令。”
秦崇剑和齐满屯恨恨地离开北大营。
到了10点半左右，柳条湖南满铁路段上，响起一声爆破声。接着文官屯的川岛中队长，率领一个中队关东军直奔北大营。另外一路也从南向北袭击北大营，九一八事变正式发生。爆炸后，驻扎中方北大营和沈阳城的 日军兵分南北两路，向华夏军队驻地北大营进攻。南军为平田幸弘指挥关东军第2师步兵第2旅第29团，北军为岛本正一指挥的铁路守备队第2营。驻守的北大营东北军第七旅，执行少帅学良的不抵抗命令并未做出激烈反击，逾万名守军被只有500多人的 日军击溃。几乎在同一时间，关东军向奉天城攻击。奉天、四平、营口、凤凰城、安东等18座城镇失守，北春的东北军自发反击，打到第二天北春沦陷。两个月后，黑省主要城镇包括省会全部沦陷。在不到半年的时间内，整个东北三省10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被 日军占领，东北同胞从此沦为亡国奴。东北老百姓亡国奴的日子不好过，又只能压着一肚子怒火低着头煎熬着，一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忍不住开始了自己的反抗，不少人离开了城市跑进了大山去参加抗联。
秦崇剑和齐满屯是奉天二中的学生，自从九一八那天的事情发生以后，就对东北军失去了信任。秦崇剑几次要拉着齐满屯离开奉天去投抗联，齐满屯却说什么也不同意。按照齐满屯的观点，抗倭是政府和军人的事情。他们是老百姓，是学生，没有这个责任。秦崇剑就反驳说：守土抗敌匹夫有责。齐满屯一听这话，就拿两件事堵他的嘴：一件就是九一八那天北大营东北军的态度：再一件，是秦崇剑老子的态度。
秦崇剑的父亲秦华凯，祖籍开原，算得上开原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祖上有人在朝廷为官，自己也是大清末年的一榜进士，做过几天官。因为看不惯大清朝廷的腐朽与无能，便告老还乡做起了寓公。果然不久，辛亥革命就把满清朝廷推翻了。
秦华凯在家里对天长叹说过一句话。
“大清的劫数啊。果然不出秦某所料，气数已尽的天朝，只怕还会有数不清的麻烦在后头。”
秦华凯一片丹心，似乎料定了今后还有许许多多的磨难会找到华夏人头上，决心要让自己的儿子来拯救中华。辛亥革命一发生，就主动送长子秦崇文去羊城报考了黄埔军校，次子秦崇武送到日本去留学，三子秦崇剑年纪尚轻还在读中学。秦华凯再三训斥、告诫他，一定要克勤崇剑奋发读书用来报效中华。
齐满屯一提到秦崇剑的父亲，他就气馁了。父亲的苛求和严厉，是开原城里有名的。然而，一腔的愤懑实在难以压制，便离开宿舍打算去图书馆看看书让自己平静下来。刚刚走到图书馆门口，就遇到一群同学手里拿着传单、标语、红旗朝外面走。
其中一个认识的同学叫住他。
“秦崇剑，走，一起游行去。”
秦崇剑看见他们打着的横幅上写着“关东军从奉天滚出去”，“打倒 日本帝国主义”，“还我河山”、“我们不做亡国奴”……
秦崇剑顿时感觉到浑身热血沸腾，从同学手里接过一面写着“我们不做亡国奴”的大旗，走到了队伍的前头。游行的队伍走上了奉天城的大街，一群群的市民加入进来。不同成分的游行队伍，从奉天的各条大街小巷里涌出来来，涌到街头朝着设在奉天的关东军司令部而去，游行的队伍里不断传出响彻云天的口号声。
“关东军从奉天滚出去”
“打倒 日本帝国主义”
“还我河山”
“我们不做亡国奴”
关东军司令部的大门外，架着铁丝网和沙袋，一队日本关东军士兵，架着机关枪严阵以待，接着又有一个日军军官带着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拉开铁丝网开出来端着刺刀，面对着游行的队伍。当越来越多的人从后面涌来的时候，前面的人群手挽着手、唱着歌、喊着口号，手无寸铁地朝着端着雪亮刺刀的日本军人走去。那个日本军官把手一挥，这队日本兵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对着游行队伍一阵乱捅，顿时间就是满地鲜血，一批批无辜的群众倒在了地上。人们被眼前的这种景象惊呆，愤怒的人群前仆后继地冲上来，硬生生赤手空拳和手握屠刀的鬼子兵厮打起来。“哒哒哒”沙袋后面的机关枪响了，更多的人倒下了，街道上已经血流成河，又从兵营里冲出来一队骑在马上的关东军，手里雪亮的马刀劈向人们的头颅……
游行队伍被机枪和马队打散了。人们朝着四面八方的大街小巷逃窜，一队队日本兵端着枪在后面追赶不停枪击着逃散的人。秦崇剑丢下旗子逃进一条小巷子，刚刚钻进去就被人一把拉进了小院，一队日本兵从门外追了过去。
秦崇剑定定神，发现把自己拉进来的，居然是个14、5岁的小姑娘。那姑娘长得眉清目秀，梳着短发，两只眼睛望着秦崇剑，滴溜溜地转。
“你是谁？”
“我叫秦崇剑。你叫什么？”
“李淑仪。你胆子好大，不怕死啊？”
“怕。可，怕也不能做亡国奴！”秦崇剑恨恨地说。
“那也不能冒冒失失朝枪口上硬冲。”声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秦崇剑回过头，看见屋子里走出一个男人。
李淑仪叫了一声.“爸爸。”
那个男人点点头对秦崇剑说：“小伙子，我叫李文涛，是淑仪的父亲。来吧，进屋去吧。外面 日本人正在到处搜捕，你一时半会走不了。”
秦崇剑听话地跟在后头走进屋去。小姑娘在后面顺手关好门。
李文涛指着四方桌旁边的椅子.“来，先坐一会，歇歇，咱们好好聊聊。我让淑仪到后面给你弄点吃的。”
李淑仪不等父亲嘱咐已经走了出去。
李文涛随手倒了一杯水递给秦崇剑，笑着问：“小伙子，你恨 日本鬼子？”
“恨死了。哪个有良知的华夏人不恨？”
秦崇剑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然后瞪着大眼睛恨恨地回答。
李文涛赞许地点点头说：“说得对，凡是有理智的华夏人，都不会甘做亡国奴！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是奉天二中学生，今年已经提前毕业了。”
秦崇剑朝外面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李叔，我想去投抗联打鬼子。”
李文涛点点头
“好，有股子胆气。不过你还很年轻，又有文化，还是应该继续读书。”
“读书？谁现在还有心思读书？都成亡国奴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你想参加抗倭是好事，可不一定要马上去找抗联……”
李文涛含蓄地表示。
秦崇剑瞪大眼睛追问：“什么？不找抗联也能抗倭？”
李文涛站起身走进内屋，片刻又拿着一张报纸走出来，这是一张关内的报纸，上面赫赫印着“华夏共产党发表宣言，抗议 日本关东军入侵东北。”
秦崇剑很敏感地盯着李文涛。
“李叔是共产党？”
李文涛笑笑不置可否。
“听李叔的话，去关内继续读书。关于你想参加抗倭工作的事儿，李叔会安排，到时候去找你。”
秦崇剑想了想同意了。
“行。我听李叔的。您说我去哪里读书？”
“去读北大吧，你尽快入关去考北大。我有个同学在北大教历史，我写一封信给你带去。咱们学校也很快就会南下入关了，我们不能在这里教亡国奴。你可以随着我们一起入关，然后留在北平。”
秦崇剑点点头。
李文涛说完这番话，走进里屋去写信。
李淑仪端着一碗面走进来，把手里的碗递给秦崇剑。
“给，快吃吧。我给你卧了一个鸡蛋。”
“谢谢。”秦崇剑狼吞虎咽吃起来，一面吃一面和李淑仪说话。
“李淑仪，我怎么看都觉得你和你爸都有点眼熟。”
秦崇剑这么一说，李淑仪“噗嗤”笑出声。
“你可真逗。我和你一个学校的，你高中部，我初中部的。我爸爸是咱们学校的校长，你居然不认识。”
秦崇剑“咳嗽”了一声，差一点把嘴里一口面吐出来。
“你说李叔，不，你爸爸是校长？”
李淑仪瞪了他一眼。
“这会有假啊？对，他是校长。他认识你，我也认识你。要不干嘛拉你进来？”
李文涛拿着信走出来笑着说：“你不要紧张。我是认识你，还知道你父亲和你们家情况。你有个大哥现在在十九路军，是少将师长叫秦崇文。二哥秦崇武留学 日本，现在已经回国……”
“李叔……不，校长。你说我二哥回来了？”
“你还是叫我李叔。”
李文涛笑着把信递给秦崇剑。
“你二哥回来不久。九一八以后，很多留日的华夏留学生都回来了。”
“二哥，现在在哪里？”
秦崇剑激动地追问。
李文涛却说：“崇剑，你二哥是回来参加抗倭工作的，你现在不方便见他。不过我可以保证你一定很快会见到他。”
秦崇剑的失落感很快消失了，觉得自己看到了未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