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一个人
“高老师，怎样才能杀死一个人？”何佐立仰着头问站在他身旁的高文熙。
高文熙一时语塞，怔怔地盯着何佐立稚嫩的脸庞，她不敢相信这句话出自一个八岁小男孩之口。如果是一个大人，她可能会觉得这是玩笑之话，顺便跟他谈论下杀死人的百万种方式。但她也会严肃地问一句，你怎么突然问这样的问题。何况这是一个小孩子说出的话。
佐立在用手在她的脸上挥了几下，她才回过神来。
“老师，你能告诉我答案吗？”他不死心地继续问。
“这个问题有点难，老师需要思考一下再给你答复可以吗？”
“请问需要多久时间呢？我很想知道答案。”
文熙没想到他这么不依不饶，看来这个问题对他真得很重要。他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事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她有必要去探个究竟了。
“这样吧，老师把你问的问题写在记事本上。你给老师三十天的时间好吗？”文熙摸摸他的头，从抽屉里拿出了记事本，写下了这个问题，然后给何佐立看了看。
“这下你放心了吧。老师可是把你的问题放在心上的。”
“三十天啊，这也太久了吧！可以快点吗？”佐立想跟她讨价还价。
“不行哦。这个问题真得很难，老师需要去图书馆查阅资料，询问朋友同事。你看，它是不是也困扰了你很久了，现在它也要困扰我很久。何况老师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啊，所以并没有太多的时间来想这个问题。马上要上课了，快去教室吧。”
“那好吧。老师再见。”佐立跟她挥了挥手，朝教室的方向走了出去。
文熙撕掉了刚刚在记事本写下那句话的那页纸，重新写下一句话：深入了解何佐立。
她看了下课表，下午还有她的两节课，她得调整好自己的思绪，让自己不要老是去想这个问题。
下午放学后，文熙也准备回家，她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做。在这之前，她得跟班上之前的班主任打个电话询问何佐立的具体情况。
之前的班主任由于怀孕在家待产，不能继续上课。文熙接手这个班也才一个月的时间，刚好够把所有学生的名字和家长一一认全。但是每个学生的性格学习和家庭情况一时半会也无法了解清楚。
她在电话里得到的信息是，何佐立是一个文静乖巧的小孩。和其他的男生不太一样，他不喜欢剧烈的运动，而是喜欢安静地在一旁看书，平时和其他同学的交流也比较少，但并不是那种问题学生，从来没有和其他同学起过冲突。学习上虽然不是很拔尖，但也是中上水平。
文熙问道，何佐立会不会问一些比较奇怪的问题。之前的班主任告诉她，他从来没有主动问过老师问题，更不说奇怪的问题了。
她这样一打听，更加认为何佐立一定是经历了什么事情才会问出这样的话，她要多加关注这个小孩了。
接下来的几天，文熙对佐立特别的关注。上课的时候会让他回答问题，下课的时候也会偷偷关注他在干什么，放学的时候还特别注意接他放学回家的人。
她发现佐立在学校的一切都很正常，不怎么与同学交流，也没有其他班的学生来找他玩。也许他发生的一切与学校无关。下午放学的时候，是一个估摸五十岁的女人来接他回家。佐立叫她张阿姨，再看看那个女人对他有求必应的样子，她猜测应该是家里的保姆。
与这个班的学生相处的一个月，文熙发现很多来接学生回家的人都是爷爷奶奶或者保姆，父母都很少。或许她应该做一个家访的活动，跟学生的父母做做交流，这样也能深入了解学生的情况。
事不宜迟，文熙把家访的活动做成了册子，发给每个学生，叫他们拿回去给父母看，然后写上可以跟老师见面交流的时间，她好做具体的安排。实在抽不出时间的家长可以在电话上进行交流。她知道现在的父母为了工作忙得根本没时间照顾孩子，更不说抽出时间来跟她做交流。这个家访，很有可能流于形式了。但是，她总要知道佐立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作为他的老师，她不能这样袖手旁观。
关于佐立在她面前说的那句话，文熙一直很纠结要不要告诉他的父母，毕竟他的父母有权利知道他的心理状况，也有义务对他进行疏导。这件事她也没有向任何人提及，虽然憋在心里是一件很难受的事，但是，现在一切都不明朗，与他人说可能会多生事端。
接下来的半个月的时间，文熙下班以后都在进行家访。家长的配合度都挺高，她也初步了解了班上近一半学生的家庭情况。说实话，她觉得挺不乐观的，很多父母都没时间参与孩子的学习生活。孩子下课了就让爷爷奶奶送到托管那里去完成作业，有些学生甚至会直接在那里用餐。父母回来得比较晚，孩子都睡觉了。她跟许多父母说，希望他们能多陪陪自己的孩子，工作再忙，也要跟孩子多互动，问问他们今天在学校的学习和生活，让他们多讲讲在学校发生的事情。如果缺乏交流，孩子和父母之间就会有隔阂，那么孩子心理的变化父母也不会知道。
针对这样的情况，文熙也提出了一些解决的方法。让父母每周至少能来接孩子放学一次，每周至少能陪孩子完成作业一次，每周至少能陪孩子阅读书籍一次，每周能与孩子进行平等的交流等等。如果这些都完成了，孩子可以在记录单上标记，标记最多的父母就能得到一些奖励，但是没完成的父母也不会有什么惩罚。文熙不希望这样的活动变成流于形式，只为争取奖励。如果你发自内心想要改变与孩子的关系，那么没有这样的形式你也会去做。
文熙发现，佐立的标记单一片空白。
“佐立，你告诉老师，为什么你的标记单什么也没有呢？是不是爸爸妈妈没有陪你完成作业，陪你玩耍？他们每天都很忙吗？”
“我已经很久没看到他们了，我没有和他们住在一起了。”
怎么会是这样的情况？文熙满脸疑惑，上次她去家里做家访的时候，他的爸爸都在啊。还跟她聊了关于佐立的情况。当她提及他的妈妈的时候，佐立的爸爸只是说他的妈妈出差去了，一带而过。她当时也没有多想，而且那次家访让她觉得，佐立现在的情况可能和家庭的环境有关系。
佐立的家虽然是三层的别墅区，看起来气派豪华。但是进门就有一种冷清的感觉，大概是没什么人居住吧，加上装修也很工业风。客厅有一个偌大的书架，里面放的都是一些商业类的书籍，高文熙猜测家里可能是做生意的吧，能住这样的别墅区，应该算是有钱人家。
从与佐立爸爸交流的情况来看，他对自己的儿子了解甚少，自己也坦白说很少管教佐立。也不会主动向佐立或者老师问佐立在学校的情况。临别之际，文熙对佐立爸爸说，希望他能留出一些时间给自己的孩子。而至于佐立对她说的那句话，她仍是只字未提。
“很久是多久了？能够具体一点吗？”
“就是暑假快结束的时候吧，他们就把我接到这里来了。让我和张阿姨两个人住在一起。”
“爸爸妈妈不应该和自己的小孩住在一起吗？他们为什么要把你分开？”
“我不知道，反正我也不想和他们住在一起了。”文熙听到这句话后，觉得自己找到了些许蛛丝马迹。
“那你为什么不想和他们住在一起？可以跟老师说说吗？”文熙循循善诱，希望从佐立的嘴里套出一些情况。
“那老师可以告诉我，我之前问你的问题你有在思考吗？是不是都忘记了？”文熙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就会打太极了。
“还有十几天的时间呢？怕什么？你要答应老师不要去问其他的人哦。”
“为什么？”
“你知道杀死是什么意思吗？”
“我知道，就是让那个人从这个世界消失。”
“你是不是有想让一个人从这个世界消失的想法呢？”
“如果老师告诉我答案，那我就告诉老师。”
“原来佐立是个守口如瓶的孩子啊。好吧，那我得抓紧时间了。”
文熙知道从他嘴里套不出什么东西了，她只能再想想别的办法了。
她从学生信息那里找到了佐立妈妈的电话，之前做家访的时候并未见到他妈妈。或许妈妈会更了解自己的孩子，如果交流的比较深入，可以和她说说佐立问她问题那件事。
文熙打通了电话，她询问可不可以和佐立妈妈谈谈佐立的情况，佐立妈妈只能接受在电话里交谈，因为她出差了，暂时不能见面。文熙问什么时候能见面，她说要三个月以后。文熙一想，三个月以后，指不定你儿子真得做出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
文熙瞬间觉得自己很累，她只想躺在柔软的草地上，晒着太阳，然后好好睡一觉，什么也不想。但是每天早上她醒来的时候，那句“老师你知道怎么杀死一个人”的话就会像复读机一样，回荡在她的耳边。她不想当福尔摩斯，不想用恶意去猜测她年仅八岁的学生，不想去当别人家事的窥伺者。但是这件事跟她扯上了关系，她无法当做没事一样置身事外。
就在文熙为怎样让佐立妈妈跟她见面犯愁时，佐立在上体育课的时候，因为踢足球和别人相撞导致擦伤，还出了血。文熙在带佐立去校医院处理了伤口之后，就给佐立妈妈打了电话，希望她能来学校一趟看看孩子，不论有没有出差。毕竟孩子受伤身体很痛，如果得不到父母的安慰，心理上也会受伤。
其实文熙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虽然她很想跟佐立的妈妈见面，这确实也是一个机会，但她并不想利用佐立。趁着佐立受伤，非要让佐立的妈妈来见他。文熙觉得佐立挺可怜的，虽然衣食无忧，但是父母都不关心他，把他丢下，让他跟保姆住在一起。他们怎么忍心这样做？
文熙抱住了佐立，佐立被突如其来的拥抱怔住了。许久他才问，老师，你为什么突然抱住了我？文熙说，当然是因为拥抱能让你的伤口快点好起来啊。
放学之后，文熙发现今天来接佐立的除了张阿姨还有多了一个孕妇。正当文熙还在疑惑孕妇是谁之时，佐立已经走过去叫了一声妈妈。文熙止住内心的疑惑，走过去做了自我介绍。佐立妈妈吩咐张阿姨先带佐立回家，她要和文熙交流一下佐立的情况。
文熙并没有看到佐立和她妈妈像其他母子一样见面亲昵的一幕，她想，佐立和她妈妈的关系很一般吧。佐立和她妈妈并无太多交流，甚至都没有问孩子伤口还痛不痛。一个狠心把自己的孩子分开交给保姆的父母，可能对自己的孩子真得没有爱吧。
她们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咖啡馆坐了下来，这是文熙早就想实现的场景了。
“佐立腿上的伤口怎么样了？今天的事真是麻烦老师你了。”佐立妈妈开口就问。
“只是擦伤而已，流了点血，已经消过毒了，并无大碍。既然你关心佐立的伤，为什么不在见面的时候问他呢？让他知道你关心他不是很好吗？今天我跟你打电话其实也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毕竟之前约见你都被你拒绝了，你说你出差没有时间。”文熙尽量克制住自己的不满，语气平静地说完了这段话。
“我想你的内心一定有很多疑问。为什么每天来接佐立的都是保姆？为什么要把他分开？为什么我要骗你说我出差了不和你见面？为什么我居然是个孕妇？”说完佐立妈妈露出一丝苦笑。
文熙想到自己的疑惑就在今天就要被解开时，心里舒了一口气。就像是买了彩票今日开奖一样，这颗悬在心中许久的石头终于要落地了。
“我和佐立的爸爸平时工作都很忙，上次你来家访应该也看出来了，佐立爸爸根本就不了解他的儿子，也说不上几句话。当时我想来跟你交流，但是被他爸拒绝了。他叫我安心养胎，什么也不要管。”
“就算什么都不用管，至少要和佐立住在一起吧。他可是你的孩子，你抚养她是你应尽的责任吧。我无意来指责你的这种做法，只是表示不能理解。”
“高老师，我知道你也是出于关心佐立才这样问的。不是我不想让佐立待在我们身边，谁舍得和自己的孩子分开？何况他才八岁。”
“那你能告诉我原因吗？我无意窥探你的家事，但是这件事与佐立有关，我是他的老师，我得对他负责。”
“佐立能遇到你这样负责任的老师是他的幸运。我也明白你不是恶意窥探什么，我把事实都告诉你吧，兴许你还能给我一些建议，因为我也很苦恼。”
“佐立妈妈，只要我能帮上忙的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她握住了她的手，发现她的手有些寒凉。
“在我怀孕之前，我问佐立，如果妈妈再给你生个弟弟或者妹妹，你会喜欢吗？佐立说为什么要生弟弟妹妹，妈妈不是已经有我了吗？我告诉他，如果你有了弟弟妹妹，就有玩伴了，放学后就不会一个人玩耍了。他却说，我不想要弟弟妹妹，这样爸爸妈妈就不会喜欢我了。我承认平时我们跟孩子缺少交流，也很少陪伴他。但是不至于因为要生二胎就会忽略他。”
“佐立妈妈，其实问题也在这里。本来你们对佐立的关爱就少，让他觉得你们并不爱他。如今你们又要生二胎，他就更加没安全感了。你们应该尊重他的决定，不应该问问就算了，然后还是决定生第二个孩子。”
“我只是觉得当时佐立的反应并不激烈，也许他并没有太多的排斥，所以我就辞掉了工作开始备孕。这期间，我也在家专门陪伴他。接送他放学，给他准备餐点，辅导他作业，和他一起睡觉。那段时间我跟他的关系很亲昵，每天他都很高兴，他说，妈妈，要是你不上班一直陪着我就好了。我才知道，他有多么渴望得到我们的关爱。四月中旬，我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我已经怀孕两周了。我欣喜若狂，告诉了佐立爸爸，但是我们打算先对佐立隐瞒，毕竟他有些排斥。八月底的一天，佐立突然问我，妈妈，你的肚子怎么变大了。我决定对他说实话。我说因为妈妈的肚子里有个妹妹，等他出生，你就是哥哥了。”
“佐立愣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句话也不说。我走过去想拥抱他，给他安慰，告诉他就算妹妹出生了，也不会动摇你在我们心中的地位。我靠近他的时候，他的双手却朝我的肚子使劲挥舞，一下又一下打在我的肚子上。还大声吼叫，我要杀死她！我大声叫喊家里保姆，张姐才制止了他，把他带到卧室去了。我感受到了肚子阵痛，拿起电话叫他爸回来送我去医院检查。医生说胎儿并无大碍，但是不要再这样瞎折腾了。我们害怕让他待在我们身边会继续发生这样的情况，所以才把他送到我们另外的房子里和张姐一起住了。”
听完佐立妈妈的讲述之后，文熙也解开了内心的疑惑。原来佐立问她的怎样杀死一个人的问题，其实是他想要杀死他的妹妹，目前还只是胚胎的妹妹。文熙感到背脊一阵发凉，对于这件事的发展，她觉得已经开始不受控制了，也许现在做出措施还能挽回些什么。
“我这么关注佐立，也是因为他对我说了一句怎样杀死一个人的话，让我开始有了警觉，我想深入了解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能说出这样的话。现在真相摆在我的面前，让我有些难以接受。我之前看过类似的报道，大娃不允许父母生二胎，然后让父母写保证书，但是像佐立这样的情况我觉得有些极端了。”
“他没有让我们写保证书。在跟他分开以后的通话，他表现得都很暴躁。经常对着电话大吼，为什么你们要骗我给我生妹妹，明明我都说了自己不想要弟弟妹妹！每当这个时候，我就很后悔，或许我不应该因为当时他没有强烈反对就以为没什么问题，坚持要再生一个孩子。现在问题变得这么棘手，他还生出了要杀死他妹妹的念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佐立妈妈，你不要太着急。你肚子里还有宝宝，要保持心态平和，现在我也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你放心，我会跟佐立好好谈谈的。让他放下那个邪恶的念头，试着去接受他即将有个妹妹的事实。”
佐立妈妈谢过文熙并坚持买单后，打车回去了。文熙想送她回去，被她拒绝了。
回家以后，文熙在思考怎样才能回答佐立的问题。这个小孩真得不简单，居然能生出这么邪恶的想法，而且还做出了行动。佐立妈妈确实不能和他住在一起，但是这样对佐立好吗？如果孩子生下来以后，佐立不接受怎么办？不可能一直让佐立和爸爸妈妈分开住吧。文熙想得脑袋快爆炸了，她决定在三十天之约那天找佐立好好谈谈。
文熙还是一如既往地关注着佐立，他和往常一样，并没有什么变化。她让佐立妈妈也时常通话给关心佐立，佐立也没有对他妈妈大吼大叫，似乎一切都很平静。也许佐立会慢慢接受这样的事实吧，但也不排除其实佐立只是一直在等她的答案。
三十天很快就到了，文熙当然没有想出答案，也不可能直白地告诉他怎样杀死一个人。但是她想好了怎样和佐立交谈这件事。
放学后，她确定其他的老师都离开后，把佐立叫到了办公室。
“佐立，你之前问我的问题我已经认真考虑过了。在我告诉你答案之前，你得先告诉我你想杀死谁。你问出这样的问题让我有些害怕。你是想杀死你的同学吗？爸爸妈妈吗？还是高老师吗？”
“不是的，老师。我没想过要杀死你，也不是爸爸妈妈和同学。我是想杀死我妈妈肚子里的宝宝。现在老师可以告诉我答案了吧。”
“佐立，现在还不行。你得告诉老师为什么你要杀死她，她出生以后可是你的妹妹啊。”文熙压抑住自己激动的情绪。
“因为她出生以后爸爸妈妈就会天天抱着她吃奶，给她洗澡穿衣，哄她睡觉，根本就没有时间理我。我表哥就是这样，自从舅妈给他生了个弟弟，他就每天都不开心，因为舅妈舅舅都没时间跟他一起玩了，还老是说他学习不努力，贪玩，让他去很多补习班上课。要是妹妹出生了，我也会很不开心的，我现在就很不开心了！”佐立说完已经涨红了脸，眼眶发红。
原来在佐立心里已经累积了这么多的怨气，他应该没有这样在父母面前发泄过吧，所以显得非常激动。
“佐立，你这样做是不对的。你怎么能随便杀死一个人呢？何况她现在还未出生，她即将是你的妹妹，以后你会喜欢上她的。听老师一句话，打消这个念头吧。我没法告诉你答案，也想不出答案！”
文熙带有责备意味的语气彻底惹怒了佐立。
“老师，你是个大骗子！明明说过会告诉我答案的，你只需要告诉我答案就好了，干嘛要管我为什么杀人，要杀谁？爸爸妈妈也是骗子，明明我都说过自己不想要弟弟妹妹了，为什么他们还是非要生下妹妹？”佐立用手指着文熙，满脸通红，然后跑出了办公室。
文熙跟了出去，没想到佐立却跑到了人行道上，路边的红灯刺中了她的双眼。佐立一刻不停地想要跑到对面去，迎面而来的汽车眼看就要撞上佐立了，而且毫无刹车的迹象。文熙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佐立的身体，然后她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接着警车就开过来封锁现场了，而汽车上的乘客与司机已经一走而空了。佐立紧紧抱着文熙，大哭起来。
“高老师，我错了，我不应该跑出去，这样你就不会因为救我被车撞了。你不要死啊，我不想让你死。你每天都会跟我说话，还会带我出去玩，一起去吃好吃的。你听到救护车的声音了吗？他们马上就赶过来救你了。你一定会没事的。”
“佐立，听老师的话好吗？别再伤害你妈妈肚子里的宝宝了，让你妈妈平安地生下她好吗？她是你的妹妹，你应该爱护她，等她长大了，就会和你一起玩耍，你就不会孤单了。这样爸爸妈妈也会和你住在一起的。你想，你如果老是想攻击妈妈肚子里的孩子，她怎么敢跟你住在一起？这是老师最后的要求，你可以答应我吗？”文熙伸着手想拭去佐立不停往下流的泪水，艰难地说着。
“老师，我答应你，只要你没事，我可以让妈妈把妹妹生下来。”
“你要向老师保证，即使你妈妈把妹妹生下来以后，你也不能去杀掉她好吗？不然老师不会原谅你的。”
“老师，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再去伤害妈妈肚子里的宝宝了。我会让妈妈顺利生下她，即使妈妈会忽略我，我也不会大吼大叫了。”
文熙听到这句话只觉得很心疼眼前的小孩。
“佐立，如果你觉得爸爸妈妈只顾着妹妹，没有关注你，你可以向他们提出来，但是不要大吼大叫，乱发脾气。只要不是过分的要求，爸爸妈妈都会满足你的。你也可以帮忙照看妹妹，帮爸爸妈妈减轻负担，这样他们也有更多的时间来关注你了。你说对不对？记住一定不要乱发脾气，做出之前那样的行为了。”
“老师，救护车来了。你说的我都记住了，你一定要好起来，我会去医院看你的。”
医护人员将文熙抬到担架上，然后送到了救护车里。文熙回过头，看着佐立在对着她挥手作别。眼眶的泪水让佐立的小小的身影变得愈加模糊。
车门关闭后，文熙立马从担架上坐了起来，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医护人员也脱下了他们的白大褂。在行驶了一公里后，他们都下了车。车上只剩佐立的妈妈，开车的佐立爸爸和文熙。
“高老师，非常感谢你能配合我们演这样一场戏。花多少钱这都无所谓，主要是能让佐立不再伤害他的妹妹。这是一点心意，希望你能收下。”
文熙将她递过来的现金推了回去。
“佐立妈妈，钱我就不收了吧。我之所以帮忙，也是觉得佐立并不是个心眼坏的小孩。相反，他很可爱，也很敏感。他会变成这样，一部分原因也是你们对他的关爱太少。他已经向我承诺了不会再做出极端的行为，我在这里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即使你们生了妹妹，也一定要多关注他的成长。”
佐立妈妈尴尬地将钱放了回去。
“我和佐立爸爸都很感谢你的帮助，你说的我们也会做到，毕竟这件事也给了我们教训。我们还是希望你能离开这所学校，你放心，我们已经帮你找了一所待遇更好的学校，一定会让你的才能有发挥之地。我们会告诉佐立，高老师抢救无效已经去世，她的遗愿就是希望你能善待自己的妹妹，开心快乐每一天。伤心肯定是难免的，但是小孩子嘛，过一段时间就慢慢忘记了。”
“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我不会反悔的。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跟佐立再见面了。毕竟，在他心里，我已经死了。”
文熙推开门下了车，刚才一直强忍着的泪水还是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