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展】实例详解纽约古埃及馆藏人形棺

前几个月,我特意跑到纽约,去逛大都会和布鲁克林美术馆。 每次逛美术馆,都会被埃及展厅的神秘力量给吸引过去。人形棺作为几乎每个埃及馆必备的镇馆之宝,在我看来是埃及艺术的浓缩,也是最值得停留和品味的展品。一边看着一边又会想:上面画的都是谁啊?这些符号是什么特别的含义呢?所以,我挑了布鲁克林美术馆的一具人形馆作为例子研究了一下,仔仔细细的从头看到尾。

下图就是大部分人形棺的样子了。在古埃及,通常棺材要像俄罗斯套娃一样套好几层,最外面一层是四四方方的,而里面的几层是有着很多装饰的如同人形棺椁,再里面就是我们经常听到的木乃伊了。

图1,古埃及棺椁三套件,大都会馆藏


图2,古埃及棺椁四套件。最远的那个是四方的外套棺

首先,简单介绍一下埃及神祇。它有三大特点:多!乱!像!据不完全统计,埃及一共用2000多位神,非常的多!同时各个神祇之间又很像,明明都是同一张脸,只有一点点细节不一样,却是完全不同的神。例如下图,你能分清这五位神祇么?埃及神话的另外一个特点是乱,因为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神和神会组合成另外一个神--每次的改朝换代,新的法老都可能会用旧的神祇组合生成一些新的神祇,以此来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所以在今天看来,同一个神可能有很多身份,同一种职能的神名字可能也不会不一样。 所以我很喜欢把埃及神话看成是动态的:看展品人物的装饰和姿势,然后再看年代,把逛埃及馆当作是一个推理游戏。

图3,5个长的一样的神

好了,我们进入正题。这次我看的这个人形棺在布鲁克林美术馆三楼,出电梯左边展厅最中间的位置,很容易找到。挑它的原因是正面和反面都可以看到,这在在很多美术馆是很少见的。因为人形棺一般是躺着陈列的,或者是背着墙,很难看到它的背面。


图4,布鲁克林美术馆馆藏

眼前这个就是一个神父的棺,主题是生命与重生。从正面看起(下图)。在上方最显眼的地方,是一对翅膀。大部分的人形棺的胸部最显眼的地方都有一对翅膀。这种翅膀,总给人一种被环抱的安全感,因此古代埃及人用它来作为一种庇护的象征。翅膀的顶部是是羊头,在它上方是红色圆形代表太阳。 他是丰饶和创造之神克奴姆(羊神)。不同的人形馆在胸部的神祇不一样, 但大多象征神在夜晚行走于在地下世界,保护死者的灵魂,并护送他安全的抵达地下死后的世界。这个太阳标志在很多神祇的头上可以看到,它是区分埃及王族和神祇的一个很重要的标志。

图5,人形馆胸前

顺着翅膀向上看,在衣领处的位置有两个符号。这是象征着生命的符号tyet 。通常被认为伊西丝结,或者是伊西丝的血液。这个符号来自于女神伊西丝,也经常出现在埃及的艺术中。

图6,伊西丝结


图7,伊西丝和伊西丝结
图8, 人形棺前右侧

右边第一组第一位是朱鹭头,这位是智慧之神托特。这几乎是没有悬念的,因为埃及的神祇虽然很像,但是以朱鹭形象出现的仅此一家。他是埃及智慧以及写作的神,手中的纸也可以说明他的身份。

托特的身后有个绿色的人,他就不太容易辨认了。绿色的神祇首先想到的有两位,盖布和俄西里斯。这两位都是很重要的主神,而且都有很明显的标志。盖布是大地之神,他或者躺着或者头顶有只鹅。而俄西里斯是冥界之神,他头戴阿提夫王冠,手拿弯钩和连枷。托特后面的这个人,不仅没有这些象征,而且他的位置也放不了官位这么大的主神。那么他是谁呢?

第二排前面有两个胡狼的形象。在埃及神祇中最著名的胡狼形象就是我们大名顶顶的阿努比斯了。他复杂掌管冥界之门。他的主要色彩是黑色。那么另外一位是谁呢?其实还有另外一位胡狼形象的神,论辈分,应该起算是阿努比斯侄子辈分的。他就是战神阿瑞斯四个儿子之一:多姆泰夫。他负责保存死者的胃。如果是这样,多姆泰夫后面那位,也就是猿猴,是阿瑞斯的另外一个儿子哈碧。他负责保护死者的肺 。

阿瑞斯有四个儿子,除了上面提到的两位之外,还有伊姆塞特(人)和凯布山纳夫(隼)分别保管肝和肠。他们都是于祭葬有关的神,又都是一起出现的。按照这个推断的话,第一排托特后面的那个绿人,大概就是伊姆塞特了。你可能要问了,属性色不是绿色的神也会变成绿色么?是这样的,装饰有祭葬的作用时,很多神本来的属性色不是绿色但到了棺材上就变成绿色。绿色在古埃及代表生长,生命以及重生。为了展现这种重生的力量以及对死者的祝愿,很多神祇会被涂成绿色。

再下面几排的人物,可能就是围观群众了。但凭什么这么说啊?如果你仔细看的话,神即便是便衣也有几个装饰物:胡子,腰带或者权杖,这些都是贵族或神祇的象征物,也是他们跟普通人不一样地方。


图9,阿瑞斯四公子

接下来我们来看左面(下图)。左面的第一位的伊姆塞特(战神阿瑞斯四子之人子),身上的装备就是齐全的。例如腰系腰带,戴着的胡子,右手握权杖,左手提着生命之符。他身后有一位隼头神。难道他是战神阿瑞斯?不可能吧,再一次,这么重要的神是不会放在这么不起眼的位置上的 。这里的是阿瑞斯四子中的最后一位,也是跟阿瑞斯长的最相像的凯布山纳夫(隼)。这下,四兄弟也算是收集全了。

图10,人形棺前左侧

最后,我们来欣赏一下人形棺难得一见的背影。

图11,背面

中国古代流传着人有七魂六魄的说法,古埃及人也认为人的灵魂有很多部分:巴(ba)和卡(ka). 巴和卡共同组合成阿赫 (akh)。巴,代表的是灵性,是人与人之间不同的地方。卡代表的是生命力。在人死后,卡会离开身体,去自由自在的去享受“极乐世界"。而巴会留在尸体内,它每天早上会去照看自己的家人,晚上巴会回到尸体以便与卡重组为阿赫。埃及人要这么小心的保护尸体,制造木乃伊就是为了给灵魂继续提供自己的居所。

巴要在自己主人的墓地和人类世界穿梭,所以它的最常见到的形象就是一只人头小鸟。这具人形棺后面的两个肩膀上各有一个巴(下图)。左边的巴,脖子上挂的是我们之前看到的伊西丝结,右边的巴,脖子上是节德柱。节德柱下面也会提到。

图12, 背面肩膀个有一个巴


图13, 巴的正面照

往下看,位于中间的部分的两个神分别是智慧之神托特和战神阿瑞斯。在他们中间的的就是节德柱。节德柱的上面是丰饶和创造之神克奴姆(之前提到的羊神)的象征。节德柱跟节德没有什么关系,完全是音译,它被称为是冥神俄西里斯的脊柱(这与之前沙漠之神塞特杀害冥神俄西里斯有关),象征力量和永恒。相应的,它也经常放在死者脊柱的位置 -- 棺材的底部。

图14, 背面中部

在棺材背后的最下方,勉强可以辨认是个女神。但是谁呢?埃及女神完全是人形的大概有4个,加上几个动物化人形,我一共整理了7个(如下图)。她们分别是Hathor,Isis,Ma’at,Nephythys,mut, Nut, Serket。大家可能也发现了,她们除了头顶的装饰不一样,其他的地方几乎是完全一样的!再来看我们人形棺上的这个女神,刚巧头部是破损,最重要的一块掉了。那她是谁就由大家自己猜一下吧。

图15, 七女神
图16, 后面下部

本文最常见的词是生命,守护。这个两个词作为人形棺的主题,是古埃及人对死者的祝福和留给死后重生的希望。看到这里,大家是不是对这具人形棺有些了解了呢。虽然制作的时间和地点的不同,但大部分的人形棺装饰和主题都大同小异。所以看过这一篇详解再加上一些些埃及神祇的知识,即便你不在纽约,看的不是这个展品,也可以对自己看到的展品仔细品味一番了。这才是我们追求的有趣的逛馆体验,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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